有些事生而不可強求,就像我曾以為我生來就得不到別人的喜愛。
自小我只知道超市的零食有多好吃,街上哪個地方又來了新的攤位,怎樣和小伙伴們溜進高檔小區,如何撒嬌會讓父母消氣,找個什么樣的理由向老師慌請病假,又怎樣能讓風箏高飛……
就像我普通的童年般,我也就是跳進人海再也找不到的那類人。我一無特長,二無相貌,性格也不好,不喜歡的人我會一直不理他,與熟絡的人一起又像個瘋子。也許正因為我太普通了吧,父母好怕好怕無人成鳳,把姐姐們培養成精通詩畫的名媛。記得最深的是從小父母就對我沒有要求,在不過分的情況下千依百順,他們總愛笑著摸摸我的頭,說,“曉曉開心就好哦”
小時候我還樂跌樂跌的,稍長大喜歡上了舞蹈,依在父母胸口撒嬌求著讓我學,而他們也只是笑笑摸著我的頭“曉曉不需要學那些,學不出頭的,普普通通長大,嫁人,一生就過了?!?/p>
只感謝他們我避免了同齡人的痛苦,在別人在上輔導課時我只在家睡覺,在別人在舞臺上旋身舞動時,我只在下面歡呼雀躍。
再后來上了學,只知道同學們都好厲害,或在講臺上侃侃而談,或在競賽里脫穎而出,或在舞臺上大放異彩,或在同學中間游刃有余……
我本身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孩,也并不會發生電影里的橋段,突然飛上枝頭,浴火重生。
同齡之間的比拼是可怕的,而我卻一直處于這游戲的下游。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都會想跟優秀的人在一起玩,我身邊的伙伴就在時間的搖籃中,溫柔的不著痕跡的璇走了。
沒有人會愛上我這樣的人。
我本是堅信不疑。
可就連我的父母都不愛我嗎?我卻一直沒有勇氣說出口,天知道我有多期待,有有多害怕。
夕陽總是有種壯闊的美,會讓人在柔和的昏光中放空自己,無比順暢地生出難以言狀的勇氣,我有個不好的習慣,會每到周末去個無人的地方注視等待黎明。
我常說不出口什么,見到生人都會害怕,畏畏縮縮地上不了臺面;見到熟人也不會直截了當,感謝黎明給了我無比遼闊的勇氣。我鬼使神差得跑到父母面前質問:
“你們為什么不好好培養我,我那么普通,你們卻不在意。是,我在同學眼中可有可無,在老師眼中可有可無,但是你們是我的父母,你們都不愛我,誰還會愛我!我難道就那么差勁難么差勁嗎?”
話語落下的一瞬我后悔了,我以為會有無盡的尷尬,但是我卻見了我從不知道的父母。在我映像中父親是雋廋的,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會閑下來把我們晾在一邊,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有時會看著我們在石階上啃了一嘴泥沫子后開懷大笑。母親年輕時很是溫和,肉肉的臉,每天管些擦米油鹽,卻不太管我們。
只有一點,他們都不會在我們面前聊及嚴肅的事,好像是不成文的規定。
所以這刻當父親猩紅著眼,吐著煙;母親以一種接近審視的眼神注視我時,我慌了。耳邊響起來祁連水聲,辨別了好久才聽出父親清麗娟秀的嗓音:
“說實話,我們平時注意你的時間并不如姐姐們多,你也不是個鬧騰孩兒?!?/p>
他頓了頓,我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不知在想什么。
“但是,你要知道我們買東西都會自然的買三份,備早點都會自然地備三份,早上會自然的疊好三份衣服,晚上會自然得備好三份洗澡水……”
父親繼續吐著煙,像聊著家常話,蜷著背陷在沙發里。我倚在門旁。
“我不知道你們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我有三個女兒,好女兒?!?/p>
夠了。
后來,幾年過去,我還是走進人群就找不到的人,只是那個人因為愛吸煙的壞毛病永遠的走了。姐姐失常,母親憔悴,清明時母親一邊哭一邊罵。
清明時小雨瀝瀝,我不知怎么的,莫名的心生煩躁。耳邊聽著媽媽的哭泣聲,本來我淡淡的憂傷被無限放大。一下子,“我是沒有爸爸的小孩”的念頭特別強烈。我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睛也酸地一只不自覺地閉上了。但我從不是一個會在外展露情緒的人,我不知為什么,就不想在外哭,我咬著牙,用力到全身顫抖。
回來后,我跑到廁所,把門鎖上,在里面嚎啕大哭。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了,但我不能去打擾媽媽,她一定比我難過。而且,她也許并不知道我會這么難過。她總說,我和他們不親。其實,我只是太怕了,怕自己配不上他們的關注。
我越哭越難過,后來,哭了很久。我突然不想出去,她一定猜到我在哭了。我又該怎么說?但沒辦法,心一橫,我帶著淚痕出去了。
我嚇得一彈,發現媽媽蹲在廁所門口抱著自己。她看到我后,一把轉而抱住我,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一刻,我在心里說“沒關系”
后來啊,我發現媽媽記得我最喜歡吃西紅柿炒蛋,最喜歡吃菜場第一家的鹵豆干,喜歡穿寶藍色的上衣,喜歡看文學雜志,喜歡用桃子味的沐浴露……
人間最暖不是刻意的幫助,而是化在生活點滴處的關懷。一點點生活小暖,會讓你某一瞬間因愛顫栗。
現在,我不會再跑到母親面前痛哭質問,僅為我知道:總會有人愛你,不管是在天堂,在地獄,亦或是,在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