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安知

那天，半夜十二點，吵架吵到筋疲力竭，我終于在電話里向張小陽提出了分手。

之后我一個人躺在沙發發呆，慢慢睡著了。

過了一個小時，他給我打電話。

“我們不是已經完了嗎？”

“下來，我在你樓下。”

我差點被他感動了——這貨一直這么摳門，竟然肯因為分手而大半夜打一個小時的車來找我！

但我馬上還是理智下來，畢竟我對他的失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整整三年的失望啊，哪能因為打個車就好了？

下樓后，我把他從小區外接了進來，在小區的亭子里坐了很久，期間，他一直在跟我道歉，試圖挽回我。

但我心意已決，不想再給他任何機會了。

一個小時后，他頹喪著臉問我：“寧染，我們真的沒有任何可能了嗎？”

我點了點頭。

他終于垂下了頭，說道：“那好吧，祝你幸福。”

就這樣，我們熬了三年的戀情，徹底宣告結束。

他起身準備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過頭。

他說了一句讓我吐血的話。

“寧染，既然你不想再和我在一起，能不能把我大老遠跑過來的打車錢還給我？單程82塊，總共164。”

我徹底石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微信上轉了他164塊錢，然后大吼道：“滾！”

這就是張小陽，摳門到極致，連分手的時候，都還在掛念他的錢。

別說164塊，要是有人能把張小陽送到火星去，多少錢我都愿意出。

特么的，老娘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吝嗇鬼了。

我跟張小陽是大學里認識的。

我是我們班班長，大三那年，班上有個同學出了事故，我三天兩頭往輔導員辦公室跑，辦各種手續。

在辦公室里，我遇到了為做畢設同樣勤于跑腿的張小陽。

張小陽大四，算是我的學長，因為在一個學院，以前多多少少也見過幾面，但都不熟，僅限于知道名字，而且之前我們各自都有對象。

辦公室跑多了，遇到張小陽的次數也多了，一來二去的，話題多了，慢慢就熟了起來。

那時我們都已單身，過了兩個月，張小陽開始追我。

張小陽在學院里知名度還可以，長得帥帥的，帶點痞氣，而且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我覺得他溫柔、體貼，我對他也有些好感。

他也沒費多大勁，追了一個多月，就追到了我。

剛開始的時候，他對我可好了。

每天各種想辦法逗我開心，在食堂吃飯好吃的、肉都給我吃，逢年過節必有禮物，出去逛街絕對時刻護著我。

他很細致，對我的生理期掌握的比我自己還準，走在馬路上，他永遠刻意把我推到邊上去，因為他覺得我靠中間走不安全。

鞋帶松了，他會立馬蹲下去幫我細心系好，不論何時何地。

而且他這人特別有耐心，如果我生氣了，他會不厭其煩，一直哄我，直到我開心起來為止，從來不會因為我覺得我無理取鬧就撒手不管啊什么的。

出門見到他的朋友同學，他會特別自豪地介紹我：“她叫寧染，是我女朋友。”

我當時就特喜歡他介紹我時那種自豪感。

但是，只有一點，讓我極其難以忍受——他太摳門了！

據他室友說，他四年沒買過洗漱用品，都是用的別人的，對此宿舍另外三個人都是對他深惡痛絕。

我一開始都沒注意，他每次帶我出去約會，都是學校的小樹林、池塘邊、操場的長椅上。

他每次帶我去吃東西，都是一些街邊的小吃，兩個人二十塊錢以內搞定的。

他給我送過很多禮物，但是沒有一件是貴重的，都是些巧克力啊，低價的戒指啊，書啊，筆啊，杯子啊什么的，連情人節送的巧克力都是簡裝的，他說那樣實惠。

我估算了一下，他給我送的禮物，從來沒有超過30塊的，有的兩塊錢就能搞定，我那時候特傻，聽他說“禮輕情意重”，就信了。

大學時這樣還能理解，畢竟都是花的父母的錢，關鍵是，畢業后，他賺錢了，領工資了，也這樣。

我有時候挺郁悶的，不跟他計較吧，我氣不過，跟他計較把，他叫我不要那么物質。

縱然這樣，我居然還忍了他三年。

回想起在一起這三年，簡直不堪回首，我感覺我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在一起半年的時候，他終于想起來要正兒八經地請我吃一頓飯。

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對著菜單挑三揀四，嫌這個貴，那個不好吃，總之折騰了一圈下來，他點了幾個最便宜的菜。

還不忘跟服務員說：“我們只要茶水就好了。怎么你們這里的飲料都比外面的貴2塊？”

結賬的時候，他還很大義凜然的跟服務員說：“這個紙巾我們不用，記得把錢退給我。”

原以為他折騰了這么久，是請我吃，結果出了門，他跟我說：“剛剛吃飯66，一人33，微信轉給我吧。”

我有些不悅，但我比較要強，而且一直比較崇尚獨立，不喜歡花別人的錢，所以還是忍了，默默把錢轉給了他。

在那之后，我就陪他過起了他所謂的“省吃儉用”的生活。

有一次休假出去玩，走在路上，我跟張小陽說：“我渴了。”

他沒反應，說了一句“我不渴”。

我無奈，只能自己去買了一瓶水。結果呢，他一直喝我的水就是不自己買水。水很快就喝完了，我又去買了一瓶，他還是喝我的。

和他去逛街的時候，每次路過服裝店，我進去了他從來不跟進來，一開始我以為他是不好意思進女裝店。

直到后來我才知道，他是怕要給我付錢。

他剛畢業時找了個工作，派他到外地常駐了半年，期間他叫我過去找他，說他會安排幫我買票。

那個時候兩地還沒有通高鐵，只有兩趟綠皮車，車程要將近10個小時，而且兩趟車都是在晚上。

臨到取票的時候，我才發現，他給我買的是硬座。

當時退換已經來不及，我帶著滿腔怒火奔了過去，住的還是他們公司安排的臨時宿舍，本來有個室友，但是這周出去了，他才讓我過去的，就是為了省下在外開房的錢。

他還跟我說，他平時往返就是坐硬座的，也沒啥，還省錢。

我最后還是被他安撫下來，畢竟異地戀，相見一次也不容易。

后來我才知道，那張硬座車票還是他們公司給報銷的，因為公司的標準只能報銷硬座。

我畢業之后，他已經調回了本地。

我和他租了個廉租房，住一起，房租也不算貴，簽合同的時候，他拍著胸脯說，他工作時間長，以后的房租他來交。

結果到了交房租的時候，他要么說工資沒發，要么就是不在家。

除此之外，他還經常“忘記”交水電費，每次我在外面，他就讓我順道交一下。

之后他就假裝失憶，不知道這回事，我也懶得去計較，畢竟兩人在一起，這樣分毫必爭真的沒啥意思。

我們住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就交了一兩次房租，還是月付的。

再往后，他對用我的錢越來越自然，出去逛街，我看上喜歡的衣服和包包，他習慣性地就拿出我的錢包遞給我，有時候連買他的東西，他也掏我的錢包。

三年來，從來沒見他給我買過一次衣服包包。

他說，那些是你們女人自己的事情，我不摻和。

當別的女孩在情人節捧著鮮花滿臉幸福的時候，我只能在一旁看著羨慕，有時候我真想自己花錢在情人節給自己送個花。

我跟他說起，他還說：“買那玩意兒干啥，死貴，還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倒不如留著錢給你多買些好吃的。”

我心想你也沒給我買過啥很好吃的東西啊。

跟他住了一年之后，有一次，還是因為他總是“忘記”交房租水電這個事情，我們吵了起來。

一氣之下，我搬了出去，搬到了公司附近，離他遠遠的。

為此，他還很難過地和我說，以后我們見一面太不容易了。

我也是傻，竟有些動容，覺得他還是愛我的。

沒在一起住的時候，我們見面次數少了，矛盾卻少了許多，感情開始緩和。

雖然覺得他摳門這件事情讓我挺頭疼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自信，覺得他還是愛我，從來沒生過跟他分手的念頭，只覺得他會慢慢地改。

有一次，我看中一款口紅，400多，提出讓他買。

我本來是可以自己買的，但是當時犟脾氣上來，死活賴著要他給我買。

結果當然是沒買成，他花言巧語地跟我說，要攢錢，留著結婚買房，留著以后過日子。

說得入情入理，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駁，就放棄了那個口紅。

之后去他的出租房里，看到一個很氣派的鍵盤，問他，說是幾十塊錢買的。

我對鍵盤這個東西不了解，后來偶然聽聞閨蜜說，有的鍵盤挺貴的，動不動要好幾千，我好奇搜了一下他那個牌子，在網上找了同款。

乖乖，1000多！

我搜完當場就跟他發飆了，跟他提了分手。

他好說歹說，還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跟我裝窮，賣可憐，求原諒。

還下血本把我要的那個口紅買了回來，跟我賠罪。

我心一軟，看到口紅又兩眼發光，就沒往下追究了。

我曾經很正經地跟他討論過摳門這個問題，跟他說，如果你不改的話，我們很難有未來的。

他倒是聽話，一直點頭，說，改，一定改。

正好那段時間，我家里知道我們談戀愛談得時間長了，一直催著我把張小陽帶回家讓二老見見。

我心想，見就見吧，正好也趁機考驗一下他改過的誠意。

我千叮萬囑跟他說，一定不要舍不得花錢送禮，不然我爸媽生氣，這戀愛就算黃了。

他倒是知趣，提著瓶五糧液和一堆水果上門。

我爸媽一個勁說他禮重了，又樂呵呵地夸他懂事，倒不是看在五糧液的份上，而是覺得他這份心，還是值得肯定的。

我爸媽很滿意，我懸著的一顆心也就放下了。

我心里面覺得，張小陽總算開竅了，我們還是可以談婚論嫁的。

過了一段時間，當時我們已經回到了工作的城市，有一天，我給我媽打電話時，聊起張小陽的事情，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我問她老半天，她才說道：“上次你楊叔叔來家里吃飯，我們把那瓶酒開了，發現是一瓶假酒。你也別怪小陽，興許他也是被騙了……”

后面的話我也沒聽進去，掛斷了，之后怒不可遏地給張小陽打電話。

當時已經是十點多，我在電話了審了他半個多小時，他才終于招認，那瓶酒是他托朋友買的假酒，總共才30塊錢。

我和他吵了一個多小時的架，把三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翻了個遍。

十二點左右，吵到筋疲力竭我，終于在電話里向張小陽提出了分手，之后就有了開頭跟我索要打車費那一幕。

我忍了他三年。

有時候想起來我也很納悶，我怎么就能忍他三年呢？

我以為事情到此就結束了，沒想到過了幾天，張小陽又找上了我。

也不知道他是真想通了還是什么，拿著一束玫瑰花，跑到我們公司樓下，來求我復合。

我并沒有打算和他復合的意思，但想著好聚好散，還是不要鬧得太僵。

在一起三年，我從來沒見他給我買過花，也有些好奇，是什么讓他下了血本，給我展示這么大的誠意。

走近了以后我才發現，他手里捧著的，居然還是一束假花。

我戲謔地問道：“你就用這個態度來求復合嗎？”

他倒真會編，跟我說：“這樣的花才好啊，永遠綻放，不會凋零，像愛情。”

我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痛痛快快，轟轟烈烈，這才像愛情。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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