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勇
等來者走近了宋南極他們才發現,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村里的一個不務正業,在家排行老二,現年二十二歲的烏拉油宋二勇。
早年因為學習成績一直穩定在年級倒數第一,宋二勇同學沒幾年便混了個小學文憑,賦閑在家了。不過為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二勇地里活不干,也不出去打工,游手好閑不說,還經常到學校里頭晃悠欺負欺負小朋友啥的。他還有個弟弟叫宋永民,一個愛養蛇,愛養鳥,曾經打跑外鄉裝逼犯的一個“高雅”“裝逼男”。
現在宋二勇喝的已經有點高了,一個手里提著見底兒的一瓶白酒,另外一個手里拿著手電筒朝他們幾個臉上晃悠,最后明亮的燈光落在了個子最高的宋南極臉上。
“你說誰呢?別拿那電棒照了行不?”宋南極用手當著電棒的光,瞇著眼睛說。雖說自己個子比對方高了半個頭,但一來對方比自己大,二來這個二流子在村里一向以欺負人出名,他也沒敢就地開罵。
“我刺兒,個兒還不小昂?你誰家小子啊?”宋二勇眼見對方個子比自己高了不少,身邊還有幾個跟自己個子差不多的,盡管是小孩,但也沒敢太過囂張,把手電筒從宋南極臉上移開了。
“你管老子呢?”宋南極沒說話,他身邊的宋春海低聲說。
“我操,這小子牛逼昂。敢這么和我說話,你知道我是誰嗎?”宋二勇走了上去,拿電棒在宋春海臉上晃悠。
宋春海一把把宋二勇手里的電棒撥拉到了一邊去。
“哎呀,我操,小雞巴玩意兒,我看你是想挨篩了吧?”宋二勇借著酒勁一把攥住了宋春海的脖領子。
“我操你娘,松開手。”宋春海攥住了對方抓著自己脖領子的手,使勁想掙脫。
宋南極等人見狀急忙上去拉宋二勇。現在這個年紀的他們說實話,還真不怎么敢和村里的年青人動手,但是都已經忍到極點了。
宋二勇可不知道,他借著酒勁兒不依不饒一把將宋春海推了個跟頭。
宋春海怒了,宋南極他們都知道他要失控了。
果然,只見宋春海一個精彩的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起來,大吼一聲:我操你娘,今兒個有你沒我——接著就撲了上去。
一場除夕夜的大戰一觸即發,就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哎,誰?剛才是春海在那嚷嚷呢嗎?”文杰家門口的小坡下邊一個干瘦的身影快步走了上來。
宋春海聽出是大叔宋福達的聲音,憋著氣停下手,答應了一聲。
宋二勇還沒有醉到天地不醒的地步,他聽聲音立馬就知道是誰過來了,也知道自己剛才要收拾的是誰了。
宋福達穿著軍大衣,手里拎著半瓶白酒晃晃悠悠的走了上來。
“怎么回事啊?你們不是去轉了嗎?都在外頭晃悠啥呢這是?”宋福達看到幾個孩子怒氣沖沖的瞪著宋二勇就明白了個大概,他轉過頭盯著這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烏拉油,“二勇,你又你MLGB的欺負小孩們了?昂?”
宋二勇在宋福達跟前明顯陽痿了,看都不敢看的說:“哎呀,達子哥啊原來是。剛才和幾個小孩鬧著玩呢,呵呵,沒想有個是你家侄子。來,吸根煙來。”
宋福達沒有接他的煙,扭頭問宋南極:“南極,剛才是怎么了?他沒怎么你們吧?”
“他剛才耍JB烏拉油呢,還把春海推了個跟頭。”宋南極恨恨地說。
“沒事吧春海。”宋福達問。
“沒事。”宋春海說。
宋福達轉過身拍著宋二勇的臉,一字字說:“今兒個小年下,我不想動手。下回我再JB看見你強(欺負)小孩們我把你兩條狗腿敲下來,聽見沒?”
宋二勇紅著臉,低著頭屁都不敢放一個。
“操,我問你聽見沒有?”宋福達突然提高了聲調。
“聽見了。”宋二勇低聲說。
“聽見了趕緊滾蛋。”
宋二勇喪家狗一般趕緊顛顛的離開了。
“呵呵,你們這幾個大小伙子,個兒也都不小了,怎么還怕他一個人呢?”宋福達看著幾個孩子笑著問。
宋春海瞪著眼睛說:“大叔叔,你剛才也是不過來俺們早把他收拾了。俺們可不怕這種烏拉油,光他娘的知道強小孩子們。”
“大過年的,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宋福達說,“南極,剛才碰見你爹了,讓我看見你叫你早點回去。”
“知道了叔叔,俺們再上朝軍他們家轉一圈就回去了。”宋南極實際上并沒有這么想,他還沒轉夠呢。
“行,那你們都早點回去。對了,南極,看見你哥哥他們沒有?”宋福達問。
“沒看見,誰知道這會他們轉到哪家去了。”
“哦,那沒事了。你們干點啥記著慢點,我先走了昂。”宋福達說著拎著酒瓶子三步一晃的進了文杰家。
“南極,咱們真的上朝軍家轉一圈就回去了啊?”宋云峰問。
“嘿嘿,到時候看唄。”宋南極回答。
“等著吧,早晚有一天得把這個宋二勇治治,MLGB的。”宋春海的氣還沒消。
“那咱們這會一個人找根棍子過去敲他一頓算了。我看那小子喝的連道兒也走不穩了,到時候咱們先放到他,接著就是一頓亂棒,打他個半死,你們說怎么樣啊?”宋云峰笑著說。
“行行行,我看就這么弄。走走走,趕緊找棍子。奶奶個熊的,今兒個非敲死他不可。”宋春海一聽宋云峰這個建議,那是相當興奮,埋著頭就要找棍子去。
“找啥棍子啊?我刺兒,你還真想著去報仇啊?算了,不值當的。他也就是推了你個跟頭,你叔叔也訓了他一頓,都沒吃虧。再說了,大過年的,別惹事,不吉利。”宋南極說,“與其和這樣的烏拉油打架,還不如趕緊多轉兩家吃點好吃的呢。”
“就是,還是南極說的在理。咱們這可是頭一年出來轉,可不能讓這個臭老鼠屎給攪和了。走,咱們還是趕緊去上朝軍他們家吧,我上回趕集的時候看見朝軍他們家買了兩斤奶糖呢。”宋晨光趕緊附和。
“我也就是隨便說說,春海,你還雞巴當真啊?真是,走了走了,找鐵架去了。”宋云峰說著拔腿就走。
“我刺兒,你們都不去啊?”宋春海一臉的失望,剛才的興奮勁被一掃而光。
“走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等著他老的掉了牙,到時候你還比他年輕,一根指頭也能捅倒他,哈哈。”宋云峰邊走邊笑。
宋春海還是愣在那沒動。
走了兩步的宋南極這個時候有點怒了,“你JB到底走不走啊?你不走俺們可走了昂!”
宋春海眼神里透出無辜,“不對,我的酒呢?你們誰看見我的那瓶酒了?剛才我還想著敲那個宋二勇一酒瓶子呢,怎么一抬手手里啥也沒有。”
“你肯定是忘到文杰家沒有拿。趕緊去看看吧。”宋云峰說。
“那你們等我一下昂。”宋春海轉身又折了回去。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他才回來,滿臉不高興。
“耷拉著個臉,怎么了這是又?”宋南極問。
宋春海滿臉委屈,“唉,別提了。我去的時候我大叔叔他們正拿著我那瓶酒和二片(文杰的爹)喝呢,就把他喝光了那個空瓶兒給了我了。這下好了,我和云峰一樣,也得去灌一瓶涼水糊弄人了,唉。”
宋南極,宋云峰等人都不由得笑了。
“走吧,下一家!”
“走,下一家!”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向著另一個目標出發了。
98年之后,他們就徹底愛上了“轉”,盡管不喝酒,他們卻年年喜歡出去挨家挨戶的東吃西喝南吸北聊一通。
轉——在這幫孩子們眼里不僅僅意味著快樂,同樣代表著長大。那時候時候,他們總是渴望能早點長大!
凡事有得必有失,長大之后他們首先要付出的代價之一就是——沒有壓歲錢了。以前那些個長輩們還都會給個一塊兩塊的壓歲錢,自從上了初中之后,他們就再沒有拿過一分錢的壓歲錢,因為長輩們說了:他們長大了,不興再給壓歲錢了。
正月里走親戚的時候,宋南極跟著父母一起去了姥娘家。那頓團圓飯上,他再次目睹了小舅舅和小妗子的戰爭,目睹了三姨和三姨夫的戰爭,也目睹了姥娘無可奈何的眼淚。也記住了一句姥姥說過的一句最終竟然應驗了的話。
小舅舅說:你就歇心吧,別管那么多了。
姥娘說:像你們這樣鬧騰,我到死也歇不了心!
的確,為兒女們操勞了一輩子的姥娘臨死都沒能歇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