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酸困干澀的眼睛，從薩奇科夫最后的晚餐中回過神來。不覺間天已經亮了，一抹朝霞在深茶色的玻璃窗上涂抹出了一片暖黃色。
在GZA信息中心第三高級閱檔室里，林倩度過了從午夜零點到清晨7點的一個整夜。她用了整整7個小時的時間把兩年前薩奇科夫離奇自殺事件的所有文字資料、影像資料和其他相關的背景資料回放了一遍。這些資料她多次研究過，許多細節都已耳熟能詳。但是一個整夜的辛勤工作，她不僅沒有任何新的收獲，反而感到更加困惑了，一種如在迷霧中不見天日、不知東南西北的困惑。
兩年前薩奇科夫的自殺現場，同樣經過俄羅斯警方和國家安全局特工的仔細勘察，同樣是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薩奇科夫安詳地躺在床上，左手還緊緊握著柳芭·瓦西卡的右手。床頭柜上有半杯蘇打水和扎來普隆的空瓶子。還有兩封打開的信封，信封上是一張100萬美元的支票和一張馬蒂茲電子控制卡的初始密碼卡。據柳芭·瓦西卡的敘述，送走客人后他們就相擁走進臥室，連澡都沒顧上洗就投入了男歡女愛的游戲中。薩奇科夫一如往常的驍勇和瘋狂，反反復復折騰了足足2個小時。后來柳芭·瓦西卡就在極度的興奮和滿足后昏昏睡去了，她看到活著的薩奇科夫最后一個景象是他半靠在床頭，隨手撕開了那兩個信封，嘴里念叨道：明天我們駕駛馬蒂茲去巡海，我們在海上狂歡。
俄羅斯警方和國家安全局聯合對別墅的所有管家進行了不留空白的細節詢問和背景調查，還對1年中接觸過薩奇科夫的有關人員進行了問詢和了解，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馬丁內斯·波爾地烏和金勇進應警方要求在索契滯留3天配合調查，接受了心理測謊和身份基因鑒定，前者還協助警方一起對死者的心理狀態進行了分析，同樣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專程從莫斯科趕來的高級法醫經過3次尸檢，排除了死者突發疾病和中毒的可能，只有一種清晰的結論：過量服用扎來普隆以致神經中樞阻斷而死亡。最后俄羅斯官方只好對外宣布：薩奇科夫因過度勞累和飲酒，突發心臟病不幸去世。全世界的粉絲們不勝唏噓，感嘆天妒英才、英雄末路。當然也有一些人暗中歡喜，感謝上帝替他們除掉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林倩站起身來，在500平米的閱檔室中來回走著。
GZA第三高級閱檔室處在密云水庫附近國際戰略安全研究會信息中心大樓的12層。這里有6個超大屏的高清顯示器，還有16個小型高清顯示器。所有資料都是電子文檔，調用時可通過文字輸入、聲控輸入等方式選取。進入這個閱檔室需要12樓警衛的證件核查、閱檔室大門的視網膜掃描和二門的密碼輸入三道程序。證件、視網膜和密碼都是每周一更換、一次一授權，對任何人都不例外。而一旦進入房間，則所有的資料都是開放的。房間的窗戶是超強度特質茶色玻璃，任何電子光束、信號都無法穿透。閱檔室還配有衛生間、咖啡室和休息區。恒溫、恒濕和超隔音，是分析研究有關問題的最佳場所。
林倩活動了一下略感疲憊的身體后，又打開熒光筆在超大屏上隨手畫寫起來。
薩奇科夫是托爾斯泰文學獎獲得者。
李天吾是弗里德曼經濟學獎獲得者。
薩奇科夫是無征兆、無原因的突然自殺。
李天吾是無征兆、無原因的突然自殺。
薩奇科夫死在10月下旬，李天吾也死在10月下旬。
這兩起事件有聯系嗎？這一切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在薩奇科夫死亡前，從未發生過世界級獲獎學者離奇自殺的事件，而現在已經出現兩起了。
柳芭·瓦西卡、馬丁內斯·波爾地烏和金勇進，他們在晚餐和喝茶的過程中向薩奇科夫傳遞了什么信息？
金勇進的兩個信封？一組密碼？這些俄羅斯安全局都關注到了，沒有遺漏什么啊，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
李天吾從14歲起，就納入國家精英經濟學家培養計劃，和自己一樣每年都接受全面的身體和心理檢查，沒有發現過任何大的隱疾和需要關注的苗頭性問題。李天吾私生活簡單，只有那個叫趙雪的女助教一個固定性伙伴，且女助教也早在GZA文化沖突處的四級監控之下，沒有發現不清楚的背景和可疑的行為。
李天吾肯定是被講臺屏幕上顯示的內容刺激至精神崩潰，可是在電腦記憶里找到的東西都是正常的提問和贊譽，沒有什么內容讓其無法回答或者難堪。即使是無法回答或難堪，也難以想象會讓他瞬間發狂自殺。
林倩又一次陷入迷茫，這次不是在迷霧中，而是在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中，連自己的眼睛里都是黑暗，墨一般的黑暗。
喝了一杯純正的西雅圖咖啡，林倩的體內升起一些若有若無的暖意，眼前也似乎透出了一絲光亮。她覺得需要找一個人交流一下。她不知道這個人是否也在GZA的框架體系之內，但卻有海先生的授權，允許她與對方做一些工作范疇內的交流。
看了看背墻上的掛鐘，華盛頓時間晚上8點鐘。她走到一個寫字臺前，上面有紅、黃、藍三部電話。藍機子是可以對外單向通話的保密機，無論用什么手段都無法追蹤到電話的來源，更不可能通過遠程電子工具進行監聽等。拿起藍機子，撥了一個美國華盛頓特區的座機電話。與平常座機號碼不同的是，她在撥完區號和座機號碼后，又輸入了一組數字。這種數字叫“亂碼感染”，不僅掩飾了呼出電話的區域，而且讓接入電話也進入了無法監聽的狀態。她知道這個時候對方一般都在波托馬克河畔的公寓里，靜靜地享受著一個人獨處的悠閑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