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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太陽的光芒仿佛穿透磚墻、隔間仿佛滿室透亮的時刻,一隊螞蟻衛兵來到兩間隔間跟前,打開了門,先押上利姆和梅米,再押上畫家蜥蜴。
“我們要去哪里?”梅米問。
領頭的衛兵傲慢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回答。
三人沒有別的辦法——或許利姆和梅米有,但兩人不認為有必要在此刻退出——只好任由螞蟻押著走。
他們下了塔樓,一路走出城門,向與來時相反方向的郊野走去。四周的景致和開場時沒多大不同,但溫煦的陽光令他們倍感肅殺。
隊伍停在一片顯然經過整理的空地前,那里已經有另一隊螞蟻衛兵在等待。空地上有一座行刑臺,臺上插著一面刺繡的旗,還架著一具閃亮的鍘刀。鍘刀旁邊站著兩個不穿衛兵制服的兩足獸、或者該說是以兩足站立的四足獸,一只是黑熊,一只是綿羊。黑熊穿著一身廓形的黑衣,手中拿著一本簿子和一支筆。綿羊穿著一身鑲金邊的白色袍子,戴著一副鑲金邊的眼鏡和一頂假發,手上似乎有一只鈴鐺。
“看起來我們真的要被砍頭啦。”利姆說,“實在很無聊。”當參與者必然遭遇致命或致巨大痛苦的襲擊時,計算機會提前數秒作出預判、終止劇本。
三人上了行刑臺。螞蟻衛兵首先將利姆押到黑熊和綿羊跟前。綿羊搖了搖手中的鈴鐺,鄭重其事地說,“你因犯規,按律砍頭。”綿羊大約是位法官。
“尊敬的……先生,明眸睿智的……閣下,在下無論如何想要死個明白。在下犯了什么規,勞煩教誨。”利姆搜腸刮肚、假裝出可笑的謙恭。
不料綿羊完全不予理會,直接轉向黑熊說,“執刑官大人,可以行刑了。”
梅米在一旁無奈地搖頭。這要么說明計算機沒能恰當地處理參與者所言,要么說明存在某些規則、令英招和綿羊拒絕回答問題。更有可能是后者——與蜥蜴的對話雖然累人、但還是得到了相當充分的展開。
“太混蛋了。”利姆說。他多少有些入戲。
“你說什么?”綿羊轉而問他。顯然它完全能作反應。
“我說這規則太混蛋了。”利姆氣乎乎地說。他得出了同樣的推論:必然存在某條世界規則——也許是等級的,也許是身份的,也許是其他什么未知的——令綿羊故意漠視他的問題。
一瞬間,利姆以為他產生了錯覺,但馬上就發覺不是。黑熊的臉“刷”地黑了下來,綿羊則臉色煞白,這里面可沒有絲毫夸張。
“你侮辱了規則,”綿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它說,“規則是國王陛下定的。侮辱規則就是侮辱國王陛下。按律應該砍頭。”
“按律應該砍頭。”綿羊對黑熊重復了一遍。
“可是……”黑著臉的黑熊顯得很為難,“我們已經決定要砍他的頭了,我們要如何才能砍他的頭兩次呢?”
綿羊吃驚地看著黑熊,仿佛黑熊確實提出了一個非常重大的問題。
“是的……我們不能砍同一個人的頭兩次,”綿羊吶吶地說,“但是按照規則,我們必須砍他的頭兩次……”
你們這群蠢材沒有聽說過“數罪并罰”嗎?利姆忽然覺得事情變得有趣了。
綿羊沉吟了半晌,最后終于說:“這不能由我來決定,必須由國王陛下來裁決。因為如果我們不能依照陛下制定的規則砍他的頭兩次,我們就是犯了按律應該砍頭的罪。”
“請……你們……快點好嗎?”這時候蜥蜴竟然插嘴說,“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