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馮琬惠
這年頭，做什么都不容易。
老三深深體會到這一點。身為一個殺手，如何拓展業務已經成為難題，因為競爭者太多了。
老三枯坐在深巷的一個平房里，和業內名人張大拿對飲啤酒。正午的太陽明晃晃地照在平房門口“貿易公司”的古舊牌子上。
張大拿嚼著花生米，說：“靠口口相傳的方式吸引客戶太落伍了?！?/p>
老三煩躁地抽著煙，已經三個月沒有生意上門了。
殺手行業早已市場化。
很多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競爭者通過網絡和手機轟炸式留言開展業務，居然也有斬獲，偶爾還收大單。業內名人張大拿，則采用了強強聯合策略，與多位知名殺手簽約，進行集團化管理，等級考核，影響力所向披靡，客戶群上至省部級官員下至平頭百姓，簡直呈行業壟斷之勢。
“帶著你的小團隊加入我們吧！”張大拿發出邀請，“你是個有職業道德的殺手，我會給你一線的價格?！?/p>
老三搖搖頭，他生來謹慎，又喜歡自由，不愿意接受集團化管理。
“想想你的二十年房貸?！睆埓竽锰嵝训?。
是的，老三買了一套市中心的公寓，那花掉了他所有的積蓄，如果業務量正常，房貸也不必擔心，但是現在……
不止如此，他還有兩個伙伴，千里眼阿泰和飛毛腿成鋼，阿泰愛上了千金女，成鋼想要移民，都急需錢。如果一直沒有入賬，怕也不好意思留住他們了。
看來，得好好想想營銷策略了。
張大拿走了沒多久，老三的手機響了，阿泰的聲音，“有魚來?！?/p>
老三精神一振，天無絕人之路，客戶終于來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矮胖的男人走進貿易公司的平房，四處觀察了一下，皺皺眉頭。
老三與他握手，掃一眼便看出他的西裝價格不菲，拿著公文包的樣子卻又不像商人。
“歡迎，我是老三?！?/p>
“我姓王，”矮胖男人自我介紹，“我想來談談出貨的事。”
老三點點頭。
王先生坐到皮沙發上，讓自己舒服地凸起肚子。“我聽了很多意見才來找你，沒想到在這個偏僻的地方。你看起來……老三不是我說你，你看起來太瘦，完全是個白面書生嘛，哪像干那行的……”
老三笑了笑，挑貨才是買貨人。
“你都聽到了什么意見？”
“不止一個人說，你是殺手里最靠譜的?！?/p>
“是的，我有自己的規則，絕對說到做到。你應該也聽說過，我從不濫殺，從未失手，從未失信于人。”
王先生微微點點雙下巴，“這是我找你的原因，我只愿跟一流的人打交道，職業道德很重要。費用怎么算？”
“一個人三十萬?，F付一半，結束后看照片給另一半?！?/p>
王先生拿出照片和地址，要解決的是一個女人，眉目的風情已經溢出照片外。
“我要看錄像，照片現在太容易作假。”王先生說。
“沒問題。”
王先生打開隨身攜帶的公文包，拿出15捆現金。
“那么，王先生，你要我用什么樣的方法？”老三噴出一口快活的煙霧，看到對方迷惑的眼神又解釋道：“除了在規定的時間解決規定的人，我還會完成委托人更具體的要求，比如死亡方式。”
“唔……用繩子……”王先生在自己的胖脖子上比劃著。
“好。”
“我要你今晚解決。完事給我打這個電話。”王先生寫了一個號碼。
老三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三點。“沒問題?！?/p>
老三起身，準備送客。王先生猶豫了一下，“我希望你能快點結束，不要讓她太難受。還有，不能讓她知道是我?！?/p>
“放心吧，我們有規則，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客戶的信息。”
王先生離開兩分鐘，阿泰的電話來了。巷子里外有連續的攝像頭，可以看到客戶的行蹤，以及有沒有其他可疑人員，阿泰負責監視攝像頭。
“沒有線人。不過魚很謹慎，坐出租來去，飛毛腿已跟上?！?/p>
“好。我要你查一查溫小娜。”老三把照片放到屋角的一個攝像頭前，“就是她?！?/p>
千里眼阿泰答應了一聲，記下了地址。
不出一小時，飛毛腿成鋼回話，已經確定化名“王先生”的是政府辦公室主任許統。阿泰隨即回話，溫小娜是個交際花，這兩年一直被神秘人包養。
老三暗想，這就對了。許統要殺溫小娜，還希望她少受苦，顯然余情未了，看來許統包養了她，勒死她意味著不想讓她再說話，估計兩人間有情感勒索，許統才痛下殺手。
半夜時分，老三徒手爬上開發區一棟復式樓房六樓。
在燈打開的一瞬間，溫小娜驚醒過來。她的脖子已經被勒住，眼睛適應了一會兒看到床邊上有一個黑衣服的男人，滿身煙味。
“不許叫！”
脖子上的壓力和黑衣男人的威嚴聲音讓溫小娜放棄了抵抗，她用如絲媚眼挑了一眼老三。
“你要錢還是要人？你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p>
“我要命，有人買你的命?！?/p>
在繩子勒緊前，溫小娜的眼睛爆出怒火，叫道：“我要雇你！”
老三停下手。
“是誰讓你殺我？”
“我不能告訴你?！?/p>
“是趙永年對不對？他怕我勒索要殺我滅口！”
老三沒說話。
“我出兩倍價錢買他的命！”
“除非你現在給我錢，否則這不可能?！?/p>
溫小娜脖子上套著繩子，被老三押著打開了保險箱，里面果然有大袋的錢。
“你得給我寫個地址?！崩先f，“客戶都不會留下他們的地址?！?/p>
溫小娜寫完地址，又被老三拉到床上，她對老三笑了笑，“放開啦，我現在是你客戶呀?！?/p>
老三手下一緊，干脆地結束了溫小娜的生命。
“對不起，我是有職業道德的人，收錢必須拿命?！?/p>
他關了自己帶來的攝像機，帶著手套仔細搜索了房間，確定沒有暗藏的攝像頭，從原路窗口返回，快速翻墻溜出了小區。阿泰和成鋼正在車中等他。
成鋼開車，阿泰用黑客軟件潛入戶籍管理網絡，本市三個趙永年，顯示地址居住人的那個趙永年正是本市副市長?？磥碇暗呐袛嘤悬c失誤，趙永年才是溫小娜的包養人，許統只不過是出面找殺手的狗腿子。
殺副市長可有點棘手，市委大院的家屬樓一向戒備森嚴。幸好三人小組不是吃素的，阿泰損毀院內攝像頭，成鋼找到最佳途徑，負責放哨，老三翻墻進了趙永年家。
趙家的大房子里只有夫妻兩人，是分房睡的。
溫小娜要求殺人方式是尖刀扎進心臟里。老三先把尖刀貼在了趙永年臉上。
“有人雇我殺你，死了不用找我?！?/p>
“別別別，求求你！”驚醒的趙永年眼淚鼻涕瞬間滿臉，“我還有80歲的父母，再給我個機會……”
“你只剩一個機會，就是可以報復殺你的人?！?/p>
“誰？誰要殺我？”
“我不能透露客戶名字。只能提示一句，這人了解你。”
“陳順這混蛋！”趙永年又氣又怕，渾身發顫?！拔腋桑臀腋傻羲?！”
趙永年不在家里放現金，但是他的床下有一盒金磚。
事畢，三人小組再次聚齊車中，阿泰用手機找到陳順的照片，是另一位副市長，看來兩位副市長之間結怨很深。
大太陽晃眼，矮胖的“王先生”氣喘吁吁、滿面張皇地進了貿易公司的小巷子。
老三悠然地吸著煙，接受了“王先生”的十五萬余款。
“合作愉快！”老三說，“一起喝杯茶吧，新來的龍井。順便看看溫小娜最后的錄像。”
“王先生”擦擦滿頭大汗，“不不！今天特別忙，我得走了?！?/p>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問，“你聽說了嗎？市里昨晚死了三位領導。”
“是嗎？新聞上好像沒有。”
“新聞沒那么快。謠言說有俠客，是不是你們同行干的？”
老三聳聳肩，“我只管自己收錢殺人，別的不管?！?/p>
“王先生”點點頭走開了。
老三喝了三杯茶，接到了阿泰的電話。
“今早最后一條魚委托的貨找到了……”
“很好，今晚我們繼續行動！”
在掛著貿易公司牌子的平房里，老三點了香拜了幾拜，拿出手機，調出三張死人照片，讓香火過目，然后一一刪除。
老三一直是個非常具有職業道德的專業殺手，他的事前調查和事后匯報從不馬虎。
做完這一切后，老三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他深深吸了一口，喜上眉梢，知道自己找到了一條殺手營銷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