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換寫作品展第四彈】南千川-白月光

白月光/南千川

-記-

岳麓說,曾經(jīng)遇到過一個眼睛里落滿了星星的人。

01

在岳麓的記憶里,景九州就像一杯放涼了的白開水,非要找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干凈。

從內(nèi)到外的干凈。

剛見到景九州的時候,他穿一件T恤,頭發(fā)理的整整齊齊,行李不多拖著一個旅行箱,清清爽爽的走到新聞系新生的接待處,微笑著說,“學(xué)長你好,我是新聞系的大一新生,我叫景九州。以后請多指教!”

“哦你好。”岳麓抬起頭看了看他,放下手里轉(zhuǎn)著的筆,漫不經(jīng)心地指了指桌上的好幾疊紙,“每份填一張,填完有人帶你去宿舍。”說完繼續(xù)和旁邊的人說話,有陽光穿過密實的梧桐葉撒在領(lǐng)口上,白的亮眼。

眼前的青年聽話的拿過表格彎著腰伏在桌上認(rèn)真的填寫起來。沒過多久景九州直起身將表格整理成一疊伸手遞給岳麓,“學(xué)長,我填好了。”岳麓接過后隨意翻了翻順手放在一旁,示意讓他等一下,轉(zhuǎn)頭喊道,“大盛!在哪兒呢!過來接客了!”

“我靠岳麓你滾犢子!老子這會忙著呢你自己去!”不遠(yuǎn)的地方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回應(yīng),景九州感覺連蟬鳴都被嚇得小了幾個分貝,心想這C城的水土就是好啊,看這學(xué)長被養(yǎng)的聽這聲兒就知道身體倍兒棒。岳麓低聲靠了一聲,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站起身,讓旁邊的人多留點心抬腿就走,沒走幾步覺得不對轉(zhuǎn)過頭一看,那小子還站在原地沒動,“嘿,還站那曬太陽呢,快跟上了!”

接待處離新生宿舍樓其實并不遠(yuǎn),繞過一片人工湖再數(shù)過去第二棟就是了。岳麓手插在褲袋里在前頭不緊不慢的走著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他只想快點把人帶到然后功成身退,這天坐著還好走兩步真是可以出兩斤汗。

“學(xué)長你可以和我說說S大嗎。”景九州跟在岳麓的后面四處看著,旅行箱的滾輪發(fā)出轱轆轱轆的聲音。這幾天都是新生的報道日,所以校園里很熱鬧,拎著行李的抱著書的比比皆是。他的心里滿滿的,仿佛有什么要沖破胸口,這里就是他要揮霍四年青春的地方。

岳麓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停在景九州面前,左手往地上一指,“你站的地方可不就是S大嗎,在C城一個不算偏也不算正的地方,這里師資力量雄厚,學(xué)生們積極向上樂觀開朗,同學(xué)之間互幫互助能動手就絕不……,哦不對是友好相處,我背錯了不好意思哈。“岳麓一本正經(jīng)的開口就扯,心想每年接新生總有那么幾個像茁壯成長的小樹苗一樣努力的伸著枝,學(xué)校之前也會給這些個老油皮發(fā)個手冊看看說是好給學(xué)弟學(xué)妹們介紹美麗的學(xué)校,岳麓和同寢的大盛也有一本,只不過到了他這就什么都變了味了,”哦對了這里還有好吃的食堂和可愛的食堂大媽,還有漂亮的姑娘,只可惜學(xué)長在這苦苦奮斗幾年也沒找到我的那點朱砂痣,學(xué)弟你要加油啊。“

“學(xué)長你說話真的很有趣誒。”景九州微仰著頭帶著笑,認(rèn)真的聽完岳麓的滔滔不絕,烏黑的眸子里好像帶著光, “這里一直是我最想來的學(xué)校,這樣以后我才有機會去做我最想做,和最喜歡做的事情。”

岳麓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和以前遇到的新生都是不一樣的,亂七八糟的渾話也堵在嗓子眼里最后還是被自己咽了下去,偏過頭不自然的咳嗽一聲,開口說道,“既然來了就好好念唄,快走吧,宿舍就在前頭。”

按照宿舍樓前布告板上貼著的表格來看,景九州被分配在二樓比較靠里的一間宿舍,岳麓和宿管大爺打過招呼后, 就讓景九州自個兒上去,他實在是懶得爬樓,臨走前景九州喊住他,“誒學(xué)長還沒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岳麓。”

晃回接待點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只有幾個老生在那整理表格,岳麓剛拿起被曬的微溫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就被那狗日的大盛一巴掌拍在后心差點噴出血,“兒砸!你去哪兒了這是!”

“你是不是要死?”岳麓轉(zhuǎn)過身抓住大盛那只爪子,都想直接給他擰下來。

大盛全名李盛,大大咧咧特壯實一漢子,岳麓剛認(rèn)識他那會兒還調(diào)侃過他說嘿這身板兒不去隔壁體育系真是人的一大損失,大盛一拍胸口說我靠咋的了我這身板兒學(xué)新聞不挺好?遇到硬茬子我就給他一通暴揍,他想還手還打不過我。

后來慢慢熟起來才發(fā)現(xiàn)這貨滿嘴跑火車,特別是和熟人講話,賊他媽賊他媽的根本停不下來,岳麓說當(dāng)初真是瞎了眼才覺得他憨厚。

“真的兒砸!走啊吃飯去!”大盛趴到桌子上,翻來翻去終于找到自己的包,然后拉起岳麓就走。

?“我是你爹!”

岳麓白了他一眼突然覺得,還是剛才那個新生順眼一點。

02

S大的宿舍是很普通的四人寢,上面是床下面是書桌的那種構(gòu)造,開學(xué)那天去的比較早,到宿舍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后來發(fā)現(xiàn)平常也是只有他一個人,另外三個里一個是C城當(dāng)?shù)厝耍怀T谒奚嶙。€有兩個據(jù)說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好哥們,一起找路子進來的,成天不見人影晚上也經(jīng)常出去找樂子。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出于禮貌象征性的問過他要不要一起去玩,景九州拒絕后也就再也沒有提過。

景九州還是比較習(xí)慣安靜的生活,他選了靠窗的那張床鋪。因為窗外是一棵特別大的梧桐樹,打開窗就能摸到樹干的那種,再往上那么一層可能樹葉就能長到房間里去了吧,景九州靠在床上這樣想。

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每天早上不管有沒有課都按時起床,去食堂吃一碗粥配一碟咸菜當(dāng)早飯,回來打一壺水,下了課用白色的陶瓷杯子喝水,太陽下山后就戴著耳機迎著夜風(fēng)繞著人工湖跑幾圈。

再遇到岳麓的時候是軍訓(xùn)結(jié)束后很久了,景九州曬的有點黑。新聞系的課程還算是比較枯燥的,大一的時候課其實還不算太多,他就有更多的時間泡在圖書館里看書。那天下午岳麓拎著瓶水來到圖書館,準(zhǔn)備把胳膊底下夾著兩本書的還了,余光一撇就看見那個字寫得特別好看的新生坐在旮旯里看書看得特別認(rèn)真。

短短的黑發(fā)柔順的貼在耳后,,時不時還會皺一下眉,從側(cè)面看的時候特別干凈,一絲不茍的。

景九州只覺得對面的座位坐了個人也沒多想,畢竟圖書館人來人往哪里有空位哪里就有人坐,想完就繼續(xù)翻頁順便在筆記上寫寫畫畫。岳麓看了景九州大約十分鐘心想這孩子真是神了,這都沒知沒覺的,就捏著瓶口用瓶底去碰景九州的手指,給他提個醒。

正在寫字的手被冰涼激的一抖寫歪了一個字,景九州皺著眉抬起頭準(zhǔn)備看看是誰那么無聊,岳麓挑著眉開口就說,“你這神經(jīng)夠粗的呀,怎么就一個人,沒和同學(xué)一起啊。”

“岳麓學(xué)長。”看到岳麓他還是有點驚訝的,畢竟這么大一個學(xué)校,能遇見也算是蠻不容易的,畢竟這幾個月就沒見過他,“同學(xué)都有自己的安排嘛,我一個人看書還自在一點。”

“行啦,叫我岳麓就行了,我這幾年的學(xué)長都被你叫完了。”

“誒對了,學(xué)長你名字怎么寫來著。”

“本子拿過來我寫給你看。”景九州依言把自己的筆記本轉(zhuǎn)了個向推向他那邊順便遞上自己的筆。

?“喲,夠懷舊的啊。”岳麓看著手里流暢的筆身,心想這年代居然還有人用鋼筆,邊說著手下邊用力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遞還給對面的人。

景九州低著頭整理完桌上的書和資料,伸手接過,說道,“這是我爸送給我的禮物,他教了一輩子書,除了用粉筆就是鋼筆,說是用鋼筆的感覺最實在。”

“原來你爸是老師啊,難怪寫的一手漂亮字兒。”

?岳麓是覺得現(xiàn)在的男孩子會好好寫字的真的不多了,以前自個上高中被罰抄的時候可是干過把四五根筆芯綁一起然后一起寫的事兒,更別提班里另些個男生了,字一個頂一個的不像人手寫的,蟹腿兒爬過都比這好看!

“行了不說了,我要走了來號碼給我以后有機會請你吃飯。”說完拿過景九州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給自己號撥了過去,“行了,有事可以找我,順便你看的那本書不是很好,下次我給你本適合的,破圖書館太坑了。”

等景九州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門口那里已經(jīng)看不到岳麓的身影了,只聽得到腳步聲慢慢遠(yuǎn)去。他低頭看著筆記本上兩個大氣的字體,“原來是山足曰麓的麓呀,我還以為是大馬路的路。”

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景九州余光撇到桌上那瓶岳麓沒有帶走的水,底下壓著一張便簽紙,上面寫著“小樹苗是要用水澆灌才會長大的。我沒喝過,拿去喝吧小伙子。”放的時間有些久了,瓶身上的水流下來沾濕了紙條,字跡都有點模糊了。

他想了想,最后還是把紙條和水一起帶走了。

回到宿舍的時候天已經(jīng)差不多黑了,路上基本沒有什么人,景九州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著,宿舍樓下的路燈一盞接一盞的亮起,星星點點的,特別好看。

那瓶水景九州并沒有喝,他就把瓶子放在自己的書桌上,放了很久很久,久到某一天岳麓來宿舍找他時直接給他扔了。

那時候他倆已經(jīng)很熟了,岳麓還說他,你丫的一個破瓶子當(dāng)個寶貝兒似的,這里頭是寶寶金水嗎?

景九州的眼里全是笑意,給了他肩膀一拳,原來你沒安好心,拿了瓶花露水給我喝。

岳麓那時候才知道,景九州是個很實在的孩子。

是實在不是傻。

03

再接到岳麓的電話已經(jīng)是一周之后的事兒了,岳麓把答應(yīng)給他的書送到之后還帶他去學(xué)校后頭的小吃街吃了一頓,知道宿舍里時常只有景九州一個人的時候,岳麓還是蠻吃驚的。他一直覺得景九州太安靜了,不太合群,就想著經(jīng)常去找景九州一起玩,帶著他一起吃個飯什么的。

后來發(fā)現(xiàn),景九州其實不是安靜,也不是不合群,只是很慢熱,熟悉起來后的他還是很有趣的。岳麓后來終于承認(rèn),自己看人真的不是很準(zhǔn),大盛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日歷一天一天地被撕掉,景九州和岳麓的關(guān)系也是好的莫名其妙,岳麓總是會跑到景九州宿舍樓底下對著他的窗戶丟小石子喊他一起去吃飯,景九州也會拖著不是很思進取的岳麓去圖書館看書。在外人看來他們兩個人原本是沒有交集的兩條線,結(jié)果有天一條線跑偏了,就遇上了。

那天景九州回到宿舍的時候岳麓已經(jīng)在了,跟個大爺似的躺在他的床上玩手機游戲,景九州走過去扯扯他的褲腿,“這位同學(xué),你老是呆在別人宿舍是怎么回事,是學(xué)校沒給你分配宿舍嗎?”

“你宿舍多清凈!”岳麓把手機往床上一丟坐起身來,“你是不知道大盛這狗東西一天到晚玩游戲,鍵盤都被他按飛好幾個鍵我能不跑嗎?”景九州把書放回桌上,靠在一旁笑著聽他說話,心想你跟他住了兩三年也沒這么嫌棄過怎么這會就忍不了了。

岳麓瞧他不說話索性從床上很利索的爬下來,走到他身邊伸手摟了摟景九州的肩膀,“誒趕緊的,跟我去個地方。”

“去哪兒呀,我書還沒看完呢。”聞言景九州轉(zhuǎn)過頭來用胳膊肘推了岳麓一下,示意他看書桌,“你看,老師給了一大摞的資料呢。”

“少看一晚上又不會死。再看把眼睛看近視了,你這臉上可就真沒什么特色了。”岳麓伸手捏住景九州的下巴左右搖了搖,“趕緊的,我去樓下等你。”說完岳麓松開手轉(zhuǎn)悠到他面前,雙手撐住他的肩膀,定定的看了他一會,轉(zhuǎn)身先走了。

景九州愣了一會,趕緊把門鎖了追著岳麓下樓的時候,岳麓正跨坐在腳踏車上抽煙,夕陽把他的輪廓描的特別清晰,景九州走上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走吧,等等天黑了怎么辦!”岳麓兩口把煙吸完,煙頭丟到地上踩滅,把景九州拉上后座,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腳下一用力就蹬了出去。

“嘿抱緊了哈,等會把你甩下去我可不管。”岳麓的聲音在暮色四沉里伴著車輪滾動的聲音傳出去很遠(yuǎn),然后沉默在人工湖的湖面上。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過多的交流,景九州靠在岳麓的背上,看著身旁的熟悉的景色慢慢地離自己遠(yuǎn)去,暖和的夏風(fēng)熏的人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然后岳麓便停了車,“到了。”

岳麓帶景九州爬上一個很高的草坡,這里遠(yuǎn)遠(yuǎn)望出去沒有什么高樓林立,也沒有什么車水馬龍,只有在夜晚的空氣里顯得很濃厚的青草香。景九州吃驚的睜大了眼,站在最高處問岳麓,“這是哪兒!我怎么不知道!”

“你這種生活圈子小的不能再小的人怎么會知道這種好風(fēng)景。”岳麓站在下方手插著褲袋看著異常興奮的景九州,突然覺得帶他騎那么久的車來到這是一件很值得做的事情。“這兒離我們學(xué)校還挺遠(yuǎn)的,還沒開發(fā)所以風(fēng)景還不錯,再過去點據(jù)說還有樹林子。”

他走到景九州旁邊帶著他躺在厚厚的青草地上,嘴里叼一根草,“你上次不是說你家可以看到很多的星星嗎?你看看這里的怎么樣。”

景九州伸出手,好像摸了摸黑的快要沉到胸口的夜空,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大城市的天空就是不如我們村兒的來的干凈,亮堂。”

“你知道嗎岳麓,我們家的后山,也是像這樣有一個高高的土坡,我和玩伴小時候就經(jīng)常上去玩,玩各種各樣的,鄉(xiāng)下玩的東西特別多,一根小樹枝就能做一把手槍,我是我們村兒做的最好的!”

“一到夏天,在那看星星真的特別好,特別亮,月亮都是比別的地方大了一圈的你知道嗎!就感覺涼涼地貼在臉邊上。”

“真的,岳麓。有機會真想讓你看看我看過的天空。”

景九州轉(zhuǎn)頭看他的時候岳麓正在看他,看的很認(rèn)真,他朝岳麓一笑,笑的眼睛都瞇起來,看著特別的暖心,“岳麓,謝謝你帶我來這里。”

“跟我客氣什么。你只要記得我的好,我就謝天謝地了。”

岳麓偏過頭,月光柔柔的撒在心口上,覺得這一晚過的特別舒服。

前所未有。

04

岳麓時常會去景九州宿舍找他,時間太晚了就睡在他宿舍。反正景九州他們宿舍通常只有他一個人,顯得特別冷清。

不得不說,在這個男的和男的并肩走在一起都能被描繪出一段纏綿悱惻愛情故事的時代,他們的現(xiàn)狀估計已經(jīng)被意淫出一篇上萬字的小黃文了。

那天岳麓回宿舍拿東西就被大盛給堵著了,那人高馬大的大小伙就站在岳麓面前,用很復(fù)雜的眼神看著他,問道,“岳麓,你說咱倆認(rèn)識也兩三年了是吧。”

岳麓奇怪地上下打量了大盛兩眼,心想這貨這么喊他肯定沒什么好事,“是啊,怎么了?你不會要借錢吧,話說在前頭,我可沒錢啊。”

“誰跟你借錢了!爸爸是那樣的人嗎!”

“你是啊。”

“我……靠……”大盛一副被傷了心的樣子罵了一聲街,把岳麓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說真的,外面好多小姑娘說你和那個景什么幾州在搞對象啊,是不是真的啊?”

岳麓心里一驚,故作鎮(zhèn)定的繼續(xù)說,“這你都信?我要是彎的不就先搞你了嘛。”

“我靠你這小子原來對我有這想法!”

“誒還是算了吧,你這身板兒我搞不下去手。”說完拍了拍大盛的肩,拿了東西就走。

走出宿舍樓很遠(yuǎn)岳麓的心里都還沒有平靜下來,他知道那些姑娘只是開玩笑,但是他突然開始反思,自己對景九州是不是關(guān)心過了頭,他一開始只是覺得景九州一個人來來去去的影子特別孤單,就想站在他的身邊,充當(dāng)一個朋友的角色。

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和景九州之間的感情好像變了質(zhì),像洪水猛獸一樣天天想要突破那一層屏障,漸漸難以控制。

想到這里他停下腳步,掏出手機給景九州發(fā)了條短信,告訴他今天他不過去了,自己記得吃飯。過了好一會才收到回復(fù),岳麓拿出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只有簡短的兩個字,“好的。”

隨后岳麓朝景九州宿舍的反方向轉(zhuǎn)身,邁出了步子,越走越遠(yuǎn)。

景九州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看到岳麓了,以往一到飯點,一無聊準(zhǔn)會出現(xiàn)的人突然消失了,讓景九州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一個大口子,呼啦呼啦的往外漏著風(fēng)。站在門口看著格外安靜的宿舍突然讓他覺得有點不習(xí)慣。這段時間習(xí)慣了岳麓的吵鬧和陪伴,現(xiàn)在又回到起初的樣子,讓他格外無所適從。

他拿出手機想給岳麓打個電話,想了一下還是放回了口袋里,他意識里不想過多的去打擾岳麓的生活,也許他正在忙很重要的事情沒空來兼顧自己呢。

最后還是岳麓先聯(lián)系的他,景九州接到岳麓電話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話筒里的聲音比較遙遠(yuǎn),但是景九州就是莫名覺得安心。電話里岳麓沒有多說,只是告訴他等會樓下見,有個人介紹給他認(rèn)識就掛斷了電話。

景九州拿上鑰匙就奔下了樓,在那等了一會才看到岳麓的身影,只不過不是他一個人。

他的左手還牽著一個女生。

景九州感覺自己的笑凝固了,話到嘴邊也喊不出來,只能看著他們越走越近。岳麓的臉還是那樣,沒有任何變化,景九州卻覺得他好像離自己突然很遠(yuǎn)了,特別特別遠(yuǎn)的那種。

“嘿,學(xué)弟。”岳麓牽著那個女生走到景九州的面前,看著他略微呆滯的臉突然覺得有點不忍,岳麓舉起他倆相握的手,說,“你還記得嗎,開學(xué)的時候我就說過,總有一天要找到自己的那顆朱砂痣,現(xiàn)在我找到了。”

?“你就是九州吧,聽說你跟岳麓關(guān)系很好呀。”那個女生放開岳麓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手,“很高興認(rèn)識你,我叫傅瑤,是岳麓的女朋友。”

景九州伸出手與她輕握一下立馬放開,報以微笑,“那真是太好了。”景九州歪頭看了岳麓一眼,用顯得足夠輕松的語氣調(diào)侃,“太不夠意思了,居然現(xiàn)在才告訴我,還是不是朋友了。”

岳麓沒有接話,只是一直看著景九州。直到景九州說自己還有作業(yè)要做,做了告別,他才反應(yīng)過來,“……你去吧,自己注意身體。我以后可能都不會怎么過來了。”

“恩,知道啦,再見。”

景九州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樓梯口,直到岳麓聽到二樓有間宿舍的門打開了又合上,才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跟女友說,“走吧。”

傅瑤是個很漂亮也很聰明的女人,她知道什么事應(yīng)該問,什么事應(yīng)該放在心底。所以她選擇什么都不說,挽住岳麓的手,跟他并肩一起離開。

回到宿舍的景九州拉上窗簾,爬回自己床上躺下,他突然覺得很累。

他想好好的睡一覺,也許睡醒了就會發(fā)現(xiàn),所有的花謝花開,都是夢。

因為夢里有個人,曾經(jīng)躺在青草地上告訴自己,一定要記得他的好。

05

在學(xué)校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不夠快,不過再怎么不夠快,也有結(jié)束的一天。

這一段時間里景九州又恢復(fù)了以前的樣子,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自習(xí),一個人去做所有的事情。從一開始的無所適從里走出來的他,終于回到了原來的,他的樣子。

岳麓和傅瑤曾經(jīng)在學(xué)校里遇到過幾次景九州,兩人最多說個好巧啊,再見就沒有了下文,然后交錯開去往不同的方向。

因為那兩條線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是直線,是不應(yīng)該有彎度的,不然就是丟了自己。

考完試放假的前一天,景九州拿著岳麓的書到他的宿舍想要還給他,岳麓不在還是大盛給他開的門,他站在門口把裝著書的袋子遞給大盛,“李盛學(xué)長,麻煩幫我把書還給岳麓學(xué)長,順便幫我謝謝他。”

大盛拎著紙袋子站在門口撓了撓后腦勺,看著景九州離開的背影,默默吐槽,“我去,我都多少年沒聽小鮮肉脆生生的喊我學(xué)長了,當(dāng)時我都懵逼了。。。李盛他媽是誰。。”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把書遞給假裝寫字的的岳麓,“你丫別裝了,寫個屁啊那是老子的電子煙。”

岳麓臉上一躁,把手里的東西丟給大盛,“讓你別瞎放東西你偏不聽。”

“你為什么要我騙那小子說你不在啊。”

“你哪來那么多為什么。”

“就你丫心里那點小九九我還不知道?”大盛把煙叼在嘴里,坐到自己位置上按了開機準(zhǔn)備來發(fā)大的,“這都21世紀(jì)了,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fā)展,喜歡就上哪那么多膈應(yīng)事兒,哎我說你在聽我說話沒……?哎我真是萬萬沒想到,跟我頭頂頭睡了好幾年的好哥們居然是個彎的……爸爸我還能保持后方的貞操真是一件值得感謝老天爺?shù)氖聝骸?/p>

岳麓黑著臉走到他后頭抬腿狠狠的踹了他的凳子腿兒一腳,“你丫說什么呢。我跟景九州沒什么。”

“唉喲大爺您就甭端著啦,跟我這裝什么呢!就上回路上遇著他那回,你那眼神直勾勾的,瞅著可嚇人了就跟山里頭那大尾巴狼一樣!”大盛轉(zhuǎn)過身趴在椅背上看著岳麓,用很嚴(yán)肅的語氣說,“我個大老爺們都看得出來得事兒,你那小女朋友能看不出么,女孩子家家的心思可都細(xì)著呢,你不喜歡人姑娘就別耽誤人家。”

岳麓深深呼出一口氣,他沒有想到自己怎么都不愿意承認(rèn)的一件事,就被大盛三言兩語地戳穿了。

大盛的聲音在岳麓的耳邊不斷響著,他從紙袋里拿出書準(zhǔn)備放回書架上,卻從里頭掉出了一張紙條,帶著被水沾濕過的痕跡,一面是自己的字跡,他卻不記得是什么時候?qū)懙牧耍^來是景九州寫的兩行字。

背對著岳麓的大盛只聽到凳子倒地和門被大力關(guān)上的聲音,不禁怒草一聲龜兒子。

岳麓一路狂奔,路上都是拿著行李準(zhǔn)備回家的人,和一年前見到景九州的時候一樣,只不過來的人變成了很多走的人。

宿管老大爺只覺得眼前好像刮過了一陣風(fēng),覺得挺涼快的也沒去多管,繼續(xù)躺在躺椅上搖著蒲扇羨慕著這群小年輕。

景九州的宿舍門緊緊關(guān)著,岳麓敲了半天門也沒有人應(yīng),從口袋里直接掏出鑰匙開門進去,桌子床鋪已經(jīng)理的干干凈凈,該上鎖的柜子也都掛上了鎖,臉盆什么的都倒扣在毛巾架底下,隔壁的人聽到聲音過來跟他說,景九州已經(jīng)走了,拖著行李拎著個紙袋子走的,已經(jīng)有一會了。

岳麓坐在景九州空蕩的書桌前,突然覺得有點后悔。過了這個暑假,他和景九州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他要畢業(yè)了。有些話如果不說,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說了。他站起身推開窗,窗外的樹干依舊有力的生長著,跟以前岳麓站在樓下看到的幾乎沒有差別。

幾天后,岳麓跟父母說要去鄉(xiāng)下采訪民情,買了去往A城的車票。

景九州的家在A城,這是他問了許多人才得到的結(jié)果,最后還是他們班班長記起之前統(tǒng)計暑假去向時景九州寫了住址,這才告訴了岳麓。雖說是鄉(xiāng)下地界,但是路很好走,平坦的水泥路在陽光底下白花花的特別晃眼。

站在景九州家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他家的大門是半人高的小鐵門,上面爬著些叫不出名字的藤蔓類植物,里頭種著好幾棵橘子樹,葉子綠油油的。岳麓只聽得到里面?zhèn)鱽硇鄶嗬m(xù)續(xù)的水聲,卻不敢確定里面的人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岳麓伸手推開半掩著的小鐵門,金屬在掌心里的溫度微燙,沿著路走進去看到的正是景九州。他穿著背心和大短褲蹲在井邊認(rèn)真的在洗一個西瓜,修長的手指正仔細(xì)的抹掉表皮上的每一塊泥土。

“……九州。”

岳麓看到,景九州睜大的眸子里,有他。

他快步走上前伸手把蹲著的景九州拉起來,給了他一個不管不顧的擁抱。景九州愣了一下隨即釋然,伸手在岳麓的背上拍了拍,什么都沒有說。

06

晚上夜幕降臨的時候,景九州讓岳麓換上長褲長袖,說是這種野地方蚊子多穿密實一點免得被咬,然后帶他上了后山。

山頭上,岳麓一眼望去,這里的夜空就像當(dāng)初景九州說的那樣,干凈,亮堂。他們就像那時候一樣,并肩躺在一起,只不過心情卻是大不一樣的。岳麓心里很平靜,他不想再去考慮太多,只想一直像現(xiàn)在這樣,能夠聽著旁邊的人說話,就是很好的事情。

“哎,你知道我為什么叫景九州嗎?”

“因為我媽說她很喜歡C城,八七年的時候我剛出生不久,她帶著兩個月大的我去了一趟那里,我爸不在。”

“聽我媽講,那年C城下了一場大雪,雪很大很大,幾乎把我媽剛買的小皮靴都蓋著了。那時候有雙皮鞋多牛啊……”

“她去了C市外緣的山上,那里有一汪水沒有結(jié)冰還冒著熱氣,那景象特別美。那時候那水邊立了個破爛的小板,上面寫著‘納九州之景,匯天地之靈’, 她不識字兒,聽人說九州是個好意象,就信了,于是我就有了這個名字。她想讓我長大以后當(dāng)個自由媒體人,走遍九州大地。所以我才去C城,去你們學(xué)校讀書的。”

岳麓一直記得,那是05年的夜晚,景九州在A城的景家村兒里,給剛來鄉(xiāng)下采訪民情的他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真沒想到,你居然會來我家這里取材。”

說起這個,景九州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頗有些羞赧。夜色愈發(fā)濃郁,鄉(xiāng)村的夜晚星辰卻格外的明亮,那時候岳麓覺得,景九州一雙圓丟丟的大眼睛,如那夜的星辰一樣,熠熠生輝。岳麓看他看得得久了有些愣怔,只喃喃——

“是啊,我想看看生你養(yǎng)你的地方,是什么模樣。”

“就是這樣啊,好山好水好模樣。”景九州坐起身,瞇著眼隨口說道。

岳麓躺在地上沒有動,他開口說道,“九州,其實……我并不喜歡那顆朱砂痣。”

“來之前,我和她說了分手。”

“是我一直,都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景九州一直都默默坐著,沒有說話,岳麓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皺巴巴的紙條然后拉過景九州的手,交還給他,“我沒有把你丟掉,一直都沒有。”

“我不要什么朱砂痣,我最想要的,是你這片白月光。”

“景九州,我喜歡你。”

下一秒,岳麓將撲入懷中的纖瘦身影緊緊摟住,他可以感覺到景九州雙手用力的程度,也剛好可以聽到景九州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也是。”

岳麓覺得眼眶微熱,他慶幸自己沒有錯過他,這一刻,他將置于心上,永生銘記。

后來大盛不知從哪兒聽到這一段故事的時候,笑的門牙都在顫抖,非說岳麓你個狗東西,爸爸可不是這么教你的,告?zhèn)€白還娘們唧唧的直接撲上去啃兩口不就完了嗎!沒挨大耳刮子就是有戲,真的是傻的咕嘟咕嘟冒泡泡。

那個時候,岳麓坐在大盛對面,第一次沒有出口還擊,他轉(zhuǎn)頭看著景九州,景九州還他一個笑容,桌面底下,兩只手十指緊緊相扣。

他們在很久的以后還是會說,最幸運的事情,就是在最美好的年華里,能夠遇到彼此。

然后在一起,很久很久。

-完-


段子原作原先的腦洞:

小受是個在校學(xué)生,小攻已經(jīng)有了工作而且還在學(xué)校當(dāng)導(dǎo)員,小攻是前輩。小受小攻在學(xué)校認(rèn)識,小攻喜歡小受的傻氣兒就對小受格外關(guān)注。后來小受小攻各種事件之后在一起了,可沒多久小受承受不住別人的眼光所以分手。分手后小攻來到小受家鄉(xiāng)做訪問專輯,兩人在一起聊天,小攻想和小受和好,告訴他不要在意外界的眼光,后來小受突破心理障礙,兩人在一起了【。。。。

這個框我有罪!從開頭到最后我的段子一點相關(guān)都沒透露【。。。】原諒我的腦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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