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返校后，L君果然兌現自己的承諾，在晶姑娘上自習的時候陪伴她。

不過畢竟懶散慣了，他的陪伴，一般是從下午開始。晶姑娘中午小睡一會之后，沒有午休的L君電話叫醒她，和她一起去圖書館待到深夜。

在他們所在的學校，一貫就有考研占座的傳統，甚至有“沒有凌晨爬起來在圖書館占過座，就不算認真備戰過研究生考試”這樣的說法。假期里學校沒有清書，考研黨安安心心盤踞了一暑假的固定座位。而八月底，面臨開學，圖書館要進行一次大清理。固定座位即將易主，許多人都行動了起來。

和晶姑娘同桌的，是班里的幾個研友。大家正在為當晚清書的通知制定對策時，L君大手一揮：“你們女生都回去睡覺吧，我來幫你們占座。”

“好的，不過你打算幾點起床來占座呢？”一個女生問道。

“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圖書館待著。”

L君說完，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晶姑娘第一個不同意：“你瘋了吧！一晚上在圖書館待著，你不睡覺啦？”

“反正我熬通宵習慣了，在宿舍不睡和在圖書館蹲一夜是一樣的，還能幫你們占個座。”

“圖書館晚上肯定要趕人的，你躲到哪？”

“噓——”L君捂住了晶姑娘的嘴，“別嚷嚷，我早到找好了絕佳的藏身位置。絕對萬無一失！”

晶姑娘似乎還想再爭辯，話頭被L君搶了去：“就這么定啦。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女同學歡呼雀躍著，表達了對L君的感謝后四散而去，臨了不忘了扔給L君幾本書幫忙占座用。晶姑娘沒有跟她們一起走。

“我不回去。”晶姑娘說，“我陪你一起通宵占座。”

“傻，聽話，回去睡覺。明天早上我給你打電話。”

“如果考研一定要做一件瘋狂的事情，我就要和你一起在圖書館通宵占座。”

L君摸摸這個執拗的傻姑娘的頭發，無奈的嘆口氣：“那你就留下吧。”

原來L君所謂的風水寶地竟是廁所。在圖書館熄燈后，晶姑娘被L君拉到廁所門口躲起來。撲面而來的臭氣讓晶姑娘作嘔，L君小聲逗她：“是不是后悔啦？”

“才沒有。你能堅持我就能堅持。阿——嚏！”

旁邊還有幾個同樣用心思的人蹲在另一側。聽到晶姑娘的噴嚏，都咯咯的笑。有不知名的人問L君：“怎么還帶妹子一起啊。”

“咳，她非得跟著，甩都甩不掉。”

或許是聊天聲音太大引來了館長：“你們幾個，在這干嘛呢？趕緊走趕緊走！我們這清書呢，別搗亂，也別動歪心思啊！快，走走走！”

幾個人被趕到了圖書館外。門“哐啷”鎖上了。

“怎么辦啊，你不是說萬無一失的嘛？”晶姑娘一陣懊惱，“是不是我打噴嚏把他們引來的啊，真是的，都怪我不好……阿嚏！”

“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們得想辦法等會再進去才行。”L君拉著晶姑娘一路跑到圖書館對面的湖邊，擦了擦長椅坐下來，“你看，對面他們的手電還亮著呢。咱們等他們手電不亮了再進去。”

晶姑娘抬頭看去，果然在自習室的位置，一道道光線飄忽不定。

“你躺著歇會吧，快一點了。”L君脫掉外套，“蓋上我的外套，霧氣上來了，別凍著。”

晶姑娘瑟瑟發抖地躺在了L君的腿上，碰到冰涼的長椅縮成一團。

“把外套一半鋪到身子下面，另一半蓋著。嗯，好了，不那么冷了吧，小笨蛋。”L君幫晶姑娘裹嚴實后，兀自發笑。

“你不冷嗎？”晶姑娘摸摸L君冰涼的胳膊，他只穿了一件短袖，在這個只有十幾度的夏天夜晚，肯定是不抗凍的。

“我沒事，不用管我，你蓋好就行了。”

晶姑娘迷迷糊糊睡著了。

“醒醒！他們走了！咱們可以進去了！”L君搖醒睡夢中的晶姑娘，讓她披著自己的外套，兩個人飛奔向圖書館。

“廁所旁邊那個窗子是鎖不上的，咱們從那里跳進去就行。”L君熟門熟路，越過窗欞，又搬來一個凳子放在腳下，“跳的時候小心啊！”

終于穿越重重障礙到達自習區。晶姑娘挑了靠窗的桌子，L君一把扔上幾本舊書。

“OK，任務完成，咱們歇會吧！”L君把幾張椅子拼在一起，給晶姑娘搭了個臨時的床。

“你怎么對圖書館這么熟悉啊？看你平常也不來。”晶姑娘滿是疑惑。

“我大一是圖書館志愿者，沒告訴過你吧。”

“志愿者不是勤工助學崗位，有工資的那個？”

“他們是，我不是。我純粹就是喜歡看書，看到書放亂了就幫著整理。那個老師就認識我了，說要把我的名字告訴學院，給我加量化分。我一聽慘了，我掛了那么多科，報過去誰信啊！就和老師說還是算了吧。后來他們設立志愿者自習區，也有我的位置。”

志愿者自習區，晶姑娘聽說過。似乎是在圖書館工作過的同學，到考研時可以申請到的固定座位。他們可以免受清書的干擾。“那這么說，你本來就是有座位的，沒必要和我們一起占座？”晶姑娘突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有啊，可是只有一個座位，你怎么辦？也不好破例再給你加個座。所以我跟老師說把我那個位置給別人了。”L君說起此事云淡風輕。

“那你怎么從來沒和我說過？”

“這有什么可說的，都沒給你弄下固定座位，咱倆還得這大半夜的跑過來占座。”L君聲音低了些，“我有點困了，咱休息吧。大概到五點多可能就開門放人了。”

沒睡一會，就聽見一陣嘈雜。

L君看看時間，氣的直罵：“臥槽，又一輪！”

晶姑娘也被驚醒了，一片漆黑中她只能聽到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什么情況？”她還沒問出來，就被L君帶著直向前跑。樓梯口遇到了一起躲在廁所門口的幾個哥們，他們也都罵著：“一晚上清來清去沒個完了，館長都不睡覺的嗎？”

“那咱們剛才占得座不是白占了？”晶姑娘問。

“白就白了唄，只能一會再重新占了。”

另幾個人盯著窗外：“看見沒有？那輛白車就是館長的車，剛才開走了，這會又開回來了。”

晶姑娘又打了個噴嚏，“阿嚏！”

“怎么回事，晶晶，你是不是凍感冒了？”L君伸手去摸晶姑娘的額頭，“有點燙啊，你冷不冷？早知道就不讓你跟著我了，這咋辦啊！”

“我沒事，我就是困得慌。應該回宿舍睡一覺就好了。”晶姑娘回答著。她恨死自己這次一事無成反幫倒忙的行為了。

L君看一眼手機：3點50.

“快快行動！館長的車走了！”旁邊的人說道。

晶姑娘被L君拽著手，一路奔跑。

突然感覺黑暗中亂竄的人多了起來。

“嘿，哥們，怎么回事啊？”L君問一個剛占好位置的男生。

“這剛4點多，外面的人就滿了。保安不開門，我們都從廁所那邊窗子跳進來的。”

L君對晶姑娘說：“快給你們班那幾個打電話，讓他們快起來，怕是守不住那么多座位了。”

圖書館4點半開大門，似乎從來沒有這么早過。

門口的人一窩蜂涌了進來。L君和晶姑娘守著占好的座位，等著同盟軍到來接替他們。

晶姑娘的噴嚏像是收不住了。她翻出占座用的政治資料看了起來，仍無法分散淌鼻涕的痛苦。

“再堅持一下，再給她們打個電話。咱們馬上就能回去了。”

離開圖書館時是5點半。夏末的天已亮了起來。只是天上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讓這一夜的圖書館大戰變得不那么美麗。

L君在路上給晶姑娘買了粥和餡餅，再三囑咐她回去量體溫喝藥蓋厚被子睡大覺。晶姑娘眼紅紅的，哧溜哧溜抽著鼻子。

“你這個體質，就是不耐凍！考完研要好好鍛煉身體，知道嗎？回去后也別心疼時間，想著一早上沒學落下多少進度什么的，你就乖乖給我睡覺，聽到沒有？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

晶姑娘一搖一擺地上樓去了。

再接到晶姑娘的電話，是下午了。L君又回到圖書館，據說館長因為大家通宵占座大發雷霆，決定以后圖書館天天清書。面對著守不住的座位，大家一籌莫展。

“我發燒了，剛量了體溫，38.5℃。”晶姑娘的嗓子里有鼻音。

“你吃藥了嗎？”

“吃了同學給的，剛吃完。我睡到現在才醒……”

“等會我給你打電話你就下來，我帶你看病去。穿個外套啊，別凍著了，下雨呢。”L君掛了電話，對其他同學說：“我得先走了，晶晶生病了。你們看情況吧，如果真守不住了，我們倆的座位就不要了。”說完轉身離開了圖書館。

晶姑娘得知昨晚的努力是無用功的消息，異常難過：“我們白忙了一晚上。”她打著吊瓶抽著鼻涕，表情像是要哭出來。

L君拍拍她：“不是都說圖書館冬天凍死人了嘛，咱不在那呆了。等你好了，咱們就搬到實驗樓去自習。那邊暖和，我和看門大爺也認識，可以把書放在他辦公室。實驗樓課少，咱們固定幾個教室上自習就好啦，不去圖書館這個傷心地了，好不好？”

晶姑娘看看L君：“你怎么總有辦法呢？”

L君笑：“所以我神通廣大啊。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快快把病養好，我們才能去搬書，盡快去新地方上自習，對不對啊？”

晶姑娘認真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