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兩只橘貓相繼離家出走后,在小學二年級的那個夏天,我有了新的寵物;一只有著橘紅色絨毛的小公雞。我給它取名大柴,每天起床都跑去看它,穿著短褲睡眼朦朧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撫摸它手感細膩的橘紅色羽毛,用隔夜的米飯粒給它喂食。傍晚時分我會用雙手捧著小小的大柴坐在門口的石階上,聽著傍晚尚帶熱氣的微風悄悄撫過巷口樹葉發出的聲響發呆,心血來潮時會給大柴脖子系上紅色的繩子,牽著一臉不情愿的它在家門口的巷子中來回散步。
大柴在我的照顧下長勢喜人,很快我就能像以前抱著橘貓那樣把羽毛已長得硬朗且鮮艷的大柴抱在懷里了。期間發生了兩件事讓我對大柴刮目相看。
大柴跳樓事件
首先是大柴跳樓事件。那時候農村已經不時興建造起來費時費力的木質雕花屋頂四合院,混泥土澆頂的平房如雨后春筍般在農村拔地而起。我家住的是村里第一批建起來的平房,一樓是帶正方形院子的三房兩廳,外加廚房廁所和樓梯儲物間,二樓是頂樓,頂樓四周砌上一米高的嵌著墨綠色鏤空雕花陶瓷柱子的矮墻。出于對私有財產的占有欲和保護欲,長勢良好的大柴被安置在頂樓。
一天早上,我和弟弟在頂樓進行百玩不厭的游戲——追逐大柴時,大柴忽然展開帶著橘紅色羽毛的大翅膀,嘩啦一聲跳上矮墻,回頭威嚴地朝我們瞪了一眼,脖子前傾,飛到對面鄰居家的頂樓上。小胳膊小腿的我目瞪口呆地望著離我們不止一米遠的鄰居家頂樓的矮墻,震驚得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故事書中《小雞與小鷹》的故事不全是真的,雞也是會飛的!但是事情還未結束,大柴在對面樓頂轉了一圈之后,呼啦一聲展翅跳下樓,回到家門口的巷子悠閑散步。農村的樓房建得實在,每層樓足有三米高,那時候活絡油之類的跌打扭傷藥尚未風靡,我很為大柴的腿腳擔憂。
但事實很快證明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大柴不久之后又干了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辣爪摧花。
大柴辣爪摧花
在一個晴朗的夏日早晨,我醒來之后打開通往院子的客廳門,瞬間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昨天還整整齊齊擺放著的十幾盆長勢良好的花草,此刻全都東歪西倒,枝斷花殘,更有甚者,被連根帶土拔起丟在地上,剩下空花盆在遠處滴溜溜轉動。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睜著黑溜溜的眼珠子昂首站立在犯罪現場挑釁似的瞪著我。我茫然地抬頭望向頂樓,再看一眼地上的狼藉,提起睡褲光著腳丫跑回里屋大聲叫醒老媽。于是大柴被老媽拿平時我們考試成績不理想時用來揍我們的那根細竹竿結結實實地揍了一頓。至此我方明白大柴之前練習跳樓是有預謀的,但我仍對大柴關懷備至。
失去大柴
后來有一天放學回家,我照例去找大柴玩,卻沒有找到,而廚房里多了一只白切雞,年少的我心中頓時有了不詳的預感。事實很快證明了我的預感是準確的,悲憤欲絕的我拒絕吃雞肉,并握著小小的拳頭在心中發誓再也不吃雞肉。不過也未堅持多久,現在的我還是吃雞肉的,可見童年的友誼并不牢靠。
很多年后我弟弟終于向我透露大柴生命的最后一天是怎么過的,他說那天早上老媽把大柴塞在菜籃子里,吊在自行車頭,載著他一起去市場買菜,路過村里幼兒園路邊一家殺雞的行當,老媽把大柴丟在那里,等買菜回來路過,把已經宰殺拔毛完畢的大柴帶回來煮,整個流程干脆利落。
弟弟至今還偶爾念叨那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香的雞肉。而我從那以后,再也沒養過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