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竇家原本因為小姐失蹤一事鬧得人仰馬翻,竇老爺更是將一群迎親的奴仆狠打了五十大板以此懲戒。
竇小姐自小嬌貴連府邸都不曾出過幾次,這次居然莫名其妙被劫走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就連奚連生都詫異了,莫非是因為上天都不愿看到他娶竇家小姐!就在一片兵荒馬亂的時候,竇家小姐突然穿著一套平常的衣裙從自己的閨房走了出來。
這可將守在門口的大丫鬟喜翠嚇得半死,“小姐....”喜翠雙眼淚汪汪的撲上去,雖然只是兩三天的時間,但她自小和竇莞熙一同長大,此次小姐失蹤她也急壞了,眼下看到小姐從屋里走出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喜翠,這是什么時辰?花轎來了嗎?”竇莞熙看著還在用手帕拭淚的喜翠困惑不解,仿佛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可為何自己一拉開門就看見喜翠莫名其妙的舉動!
“到底怎么了?”竇莞熙拉住喜翠的手問道,喜翠自是一臉不可置信,這兩天小姐失蹤怕是整個沐錦鎮無人不曉了,小姐居然像似什么都記不起來的樣子。
“熙兒啊!我的閨女,你終于回來了!”回廊那方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竇莞熙循聲望去就看見母親在一眾丫鬟的簇擁下朝自己的樓閣奔來。
她趕緊迎上去,竇夫人原本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女兒,以至于這兩日天天以淚洗面,如今再次摟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心里的苦楚終于得到釋放。
“熙兒,這兩天你去了哪里?讓我和你爹嚇得半死,你爹現在還在外面拜見那些官人四處尋你。”竇夫人將愛女的腦袋向自己的心頭靠去,“乖女兒,是因為爹娘讓你嫁入奚府你不開心嗎?”
聽到母親的話,竇莞熙不由一怔。
她自小被視為掌上明珠養大,父母之恩重于天,即使她從未見過那位奚公子,但是父親讓她嫁,她便覺得那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沒有任何反抗便應允了父親的要求。
“母親,婚事是熙兒自愿的,這兩日之事熙兒也無法給你一個好的解釋,好在女兒平安無事,這兩日讓你和父親擔心了,這都是熙兒的過錯。”
竇莞熙神色端莊的輕輕說道,一言一行無不體現出一個大家閨秀應有的體貼懂事。
竇母見女兒如此乖巧懂事內心也甚是安慰,她命人暫緩了婚期,對親家那邊只稱人剛剛尋回來,身體過于虛弱需要一定時日的調養,至于成親一事便暫且推辭。
當下人回復了奚家,奚家的人在得知了竇小姐被尋了回來后終于停止了兵荒馬亂,眾人都松了一口氣,這兩天因為這莫名的失蹤案所有人都累的前仰后翻。
然而在奚家后院中,卻擁有難得的寧靜。寂如獲早已換下喜服,他一身月白衣袍,墨色玉冠束發,氣質俊朗卓然。
這兩天的事他一直很疑惑,就在今晚母親還叮囑過他,休息半年后再上竇家提娶親之事,母親依舊沒有放棄這樁婚事。
他眉頭緊鎖,下意識地掀開袖子,只見右手腕上一處血紅色的紋路又伸長了不少,想到自己時日不多的時候,腦海里竟再次浮現若漾的臉。
那張臉在心里兩年了,以前每日都朝夕相對,如今已有三月未見,也不知道她怎么樣,可能已經對自己心灰意冷了吧?畢竟自己有負于她。
男子將手中的短笛放于唇間,頃刻間行云流水的調子似乎從男子的指尖流淌,一種深沉卻飄然出世的感覺占據了人的心頭,仿佛一切塵囂都已遠去,只有這天籟之音是清晰可聞的。
紗蔓被風帶起,若漾腳步極輕,像似不忍打破這和諧的氣氛,此刻的連生,迷惑了她的眼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那么好看。
如水的月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荷塘,滿池清雅的荷香氤氳在靜謐的夜下,此刻光陰似乎靜止,只有笛聲穿梭于耳畔。
一曲完畢,她走到他的面前,奚連生看著她,頗為驚訝,雖然好奇她是如何進的大門,但喜悅之情早已淹沒他的所有疑惑。
若漾看的出來他眼中的喜悅不摻假,然而下一秒,奚連生的眼眸卻冰寒至極,他側身,甚至不與她正面相對。
女子緊咬唇瓣,想到為了見他差一點死在迷魂幻境,如今他還這樣一副冷漠的姿態,心里便涌上巨大的委屈。
“你知道的,我缺一個解釋。”她低下頭,等待著他的答案。因為很緊張,她的手指纏繞著裙上的絲帶,手指被纏得透紅。
然而男子依舊冷漠如冰,他的聲音也和以前判若兩人,“我不喜歡你,你走。”
那句“你走”終于讓若漾淚奔,那一刻,她突然后悔自己出了那浣竹林,一種自己也無法描述的疼痛感席卷全身,明明沒有受傷,卻感覺刺骨的疼痛。
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這樣的,很好,兩年的光陰,不僅讓自己體會到什么叫喜悅,也讓自己明白什么叫傷痛。
女子淚水決堤,她本想轉身就走,可是終究沒邁出步子,奚連身撇開頭的樣子,讓她恍惚眼前的人是否和自己兩年朝夕相對。
“連生哥哥,我在城中仙來客棧等你三天,最后的三天,我等你一個回復。”害怕男子拒絕,說完最后一句話若漾就疾步走出后院。
奚連生已經雙目通紅,他突然有些重心不穩,趕緊一手扶住亭中木柱,那藕色的衣裙轉瞬消失在轉角,他后悔沒有多看一眼。
然而下一秒,手腕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感,他再也忍耐不住,蜷縮倒地,那短笛也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將袖子翻開,那處血紅色的紋路開始瘋狂蔓延,一瞬間又伸長了兩寸,粗獷的線條甚至開始長出了枝椏,他痛得青筋凸起,血管開始劇烈的扭曲變色。
“為什么!不是答應再給我半年時間嗎?”他憤怒的吼道,似乎空氣里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冷笑的看著他,他意識到流進心臟的血液正在慢慢停滯,冷意開始蔓延而上,身體愈發疼痛難忍。
然而他的神智卻越來越清晰,明明很疼,但他的腦海中突然又回想起竺蘿山,那兩年的光陰真好呀!他想起了可愛的孩子們,善良淳樸的鄉親們,還有他的若漾。
若漾已經出落成一個標致的美人了,可是他還依稀記得她十五歲時的樣子,透紅的臉頰,像似遺落到竺蘿山的仙童,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叫自己“姐姐”。
心里萬般遺憾,開始應該好好再看她幾眼,但是好在,最后見到的是她。
奚連生的意識開始渙散,他清晰的記憶正在一寸寸湮滅,他的手指在袖中彎曲著,卻握不緊一個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