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風骨,天水成碧。
人間四月天。青石鋪就的長巷,飄散著古城淡淡的煙霧味。這是一個多雨的季節。陰霾聚集在古鎮的天空,細細的雨珠從屋檐翹角滴滴而下,瓦房是青色的,墻壁是土灰色的,空氣里夾雜著泥土的清香味。
來江南是在三言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的母親喜歡江南,便帶她一起來了這里。母親是個很漂亮很秀氣的女子,皮膚白白,高高的發髻。她溫柔安詳,笑起來有甜甜的小梨窩,眼目燦爛。
三言是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父親的,更不知道父親長的什么樣子。但偶爾空閑的時候她也會想,她的父親也應該是偉岸蕭長,眉目清明的。母親這么漂亮,而自己身邊的嬸娘見著她也時常夸自己靈秀,父親是一定會是英俊的。
童年是無憂無慮的,很多時候三言和小伙伴一起奔跑在田野間,嘻笑打鬧。
這天是農歷的八月初八,自北宋開國數載一年一次的集市廟會。街上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熱鬧的叫賣聲,雜耍的,舞龍的,各種五花八門的小攤小販。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愈發熱鬧,每個人臉色洋溢著喜氣的微笑。
今天三言也要去集市。母親已在床上昏睡許久,面容蒼白。請大夫和買藥是要很多銀子的,自母親病后,她們已經窮的揭不開鍋,小小的她也很瘦弱。她記得家里有一個發簪,通體翠綠,簪身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彩鳳,簪頭有一朵悄然綻放的蓮花,還垂綴著幾顆小小的溫潤的玉珠,甚是漂亮。很久以前,母親是有帶過一次。年數久遠,她已記不太清,依稀記得也是四月,天空蒙蒙細雨,母親打著黃紙雨傘,在郊外的青石橋邊站了很久,背影婆娑。回來的時候三言還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糖葫蘆,酸酸甜甜。三言幾乎是翻遍了家中所有可以藏東西的地方,終于在柜子頂上的角落找到了它,在一個很精致的盒子里。三言覺的,母親病重,家中如今也只有它能換銀子給母親治病了。
三言走的很快,幾乎是用跑的。家里離集市有點路程。興許大家都去街上了,一路人竟連陪同的人都沒有。天漸漸昏暗。她加快步伐。
終于快到了,正在她暗暗慶幸快到的時候,不遠處傳來振振急促的馬蹄聲。“小心,快讓開!快讓開!”周邊有路人拽她的衣服。
前幾年,因北宋與西夏戰事吃緊,遠處西域吐番越加放肆,在大宋邊境肆意燒搶奪掠。十五歲的他和小五被派往阿城爭討吐蕃,歷時兩年,如今大獲全勝。今天,也是舉國同慶的日子。小五說打了兩年仗他累了,要好生休養,感受江南風情。
就在三言嚇得瑟瑟發抖的時候,馬終是被勒停了。“你沒事吧!”后面的少年干嘛下馬。,一臉驚憂。白衣黑發,目若朗星。這是她的第一感覺。三言覺得,這個少年郎很好看。她不說話,搖頭。
感覺前方還有一道犀利的目光逼向她。她抬頭怯怯望去。與剛白衣少年不同,馬上的男子一席玄衣,頭發散束,鬢若刀裁。他俯視著她,一臉不屑。三言覺得有點冷。男子的眼神有點邪魅,又有點嗜血。她不敢再看她的臉。趕忙撿起掉落地上的簪子,緊緊的抱在懷中。母親還等著她回去。看熱鬧的人群也紛紛散去。店里的小二依舊親切的招呼前去的客人,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只有剛才的白衣少年還在那邊,一臉懊惱。“皇兄!你又把人家小姑娘嚇跑了!”
玄衣男子不做聲,繼續前行。提到他的名字易與崢,在北宋已是無人不知――十歲便跟尋部隊南征北戰,有赫赫功名的南安王,亦是當今二皇子。他記得他是從一個懵懂懦弱的少年到如今滿身的累累傷疤,他歷經高那些生生死死,其實早對身邊的事物沒了興致。只有眼前的白衣男子,易語凱,他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最親的人。出生在皇族,在外人看來,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只有他冷暖自知,一種悲哀。出生在皇族的悲哀。
許是想起了什么,莫名的,易與崢想起女孩小小的膽怯的身影,想起她那雙看向他那雙明亮無邪的丹鳳眼。他莫名煩躁。
簪子換了五兩銀子。可母親終究離開她了,又是雨天。滴滴答答天空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