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楠木
記得小時候,進入外婆家的村口是一條長長的泥土路,那時候還沒有瀝青。路的右邊是小面積的一片稻田,左邊是不知名的河流,河的對岸則是一大片的菜地和稻田,還有一處大戶人家。外婆她們村的田和地也都在河的對岸,在村口有一座竹橋連通兩邊,每天早上和傍晚時分,村里來來往往的人們挑著肥料在這座橋不停穿梭。
兒時的我,最喜歡在這座橋上和小伙伴們玩耍,或是坐在橋上看河流里的漩渦,或是在那里納涼。最愛夏天的晚上在那里捉螢火蟲,放進瓶子里,讓點點的綠光變成一個大的夜明珠般發光。那時候的螢火蟲隨處可見,是我難以抹滅的兒時回憶。
和我一起玩耍的同齡小伙伴們一共七個人,四個女孩子,三個男孩子,有時候也會有小一兩歲的弟弟妹妹們一起,我們常常在這座竹橋上玩得流連忘返,經常聽得到外婆在家門口扯開嗓子喊我回家吃飯,大家才戀戀不舍地各自回家。我和芬、娜、浩三個人是一個方向的,梅、桃、沐她們是從村口的馬路一直再往下走30米,先到沐家的兩層小洋樓,再到梅桃家,他們三個人是堂兄妹。我們從村口拐個彎再走進20米就先到外婆家,然后是芬家,接著是娜家,最后才是浩家。外婆她們村是一個典型的半圓圍龍屋,只有二十多戶人家,都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因此這里所有和我舅他們同輩的我都得叫舅。外婆家緊挨著祠堂,正門口是一塊空地,用來晾曬稻谷和過年時舞龍獅的,當然也是我們這些小孩子們最寬敞的游樂天地,接著是一口魚塘,屬于整個村民的,每當過年過節時,村長會組織打魚,按戶分配,有些年紀比較大的或家里比較辛苦的則會多一些,大家都很配合支持。
年少的我們,經常在一起變著法子玩各種游戲,想盡辦法跑出去,逃避大人逼我們午睡。我們曾在竹橋上來回地跑啊追啊,從來沒擔心過會掉下去;或是在村口連接橋下河流的一條小溪河里摸魚捉蝦、學游泳;也曾跟著膽子大些的男孩子們一起去河那邊的大戶人家里偷摘李嬸家的番石榴和桃子,被善良的李嬸發現,假意斥責,我們就像猴子一樣一邊飛快地跑一邊哈哈大笑;經常是一起在屋后的竹林里用麻繩和小板凳自制秋千,盡管小板凳又硬又小,坐得難受,有時候綁得不牢靠,常常摔下來,可是我們仍舊開心,童年的快樂無約無束地在我們的世界里晃蕩,我也因此不愿回自己的家……
后來,到了上學年齡,我不得不回到縣城郊區的家。雖然也是農村,卻沒有小橋流水,沒有竹林秋千,有的只是冷冰冰的磚瓦房和四角的天空。我對這個自己的家陌生得像個客人,一樣的語言,在這里卻是說不出口的。我常常懷念外婆家的日子,以致于后來每次去了外婆家回來都哭著不肯睡覺。媽媽漸漸地不讓我去了,以學習的名義。
五六年級開始,我已經很少回外婆家了,特別是在我六年級時外婆病逝后,只是寒暑假回去時見見外公,不久待。回去也是只和娜、芬她們一起,兒時的那些男伙伴們見面都不敢打招呼了,不知不覺地變成這樣,這難以言說的羞澀時光。
不過那時候,我心里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只有村口的竹橋和流水知道我輕盈的腳步和望向沐家二樓屋頂那塊天臺顧盼的眼神。有時候,遠遠地看見有個少年的身影在那里,心里就會撲通撲通地跳,仿佛看見他也在望著我,于是目光游移左右,仿佛沒有看見他,卻又裝作不經意地看見他,從來沒有點頭微笑,沒有言語,只是隔風相望。
于是,以后的每次經過那個村口,我已養成習慣望向那個屋頂,看看有沒少年立在風中,那個清清瘦瘦,喜著白色襯衫的少年,那個眉目顧盼多情,卻寡言不笑的少年。我們也曾在路上或他家門口無意撞見,彼此除了驚鴻一瞥擦身而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看似云淡風輕,內心卻是暗潮涌動,也曾暗暗作誓,下次再見一定要主動地打聲招呼,然而青澀的年華終將這些丟在了無言的歲月中,一去不復返,最后是連個電話號碼也沒留下。初中畢業后,我離開了家鄉,去遠方讀書。后來就幾乎沒再見過他,他也漸漸走出了我的生活,卻留在了我的記憶里。
很多年后,我還能清晰地在夢中常想起他站在風中的樣子。我想,我是可以找到他的,我卻沒有去找,我只是想與他在人生的路上再次相遇,執著的我,終于沒能再見,我視之為命運。在我有意無意地打聽中,知道了他后來去當了兵,然后又隨父母去了香港。二十年過去后,偶然地從娜那里聽到了不知什么時候回來家鄉的,已結婚生子。他和妻子在家鄉縣城做著公務員的工作,兒子在香港讀書。這期間我也曾回過家鄉,他的那幢小洋樓已經年久失修,墻皮脫落,穿透了時光般存在著。我沒有去聯系他,哪怕已經有了便捷的通訊方式,哪怕已經沒有了那年的暗涌,歲月如再相遇,也可以淺然微笑了,何必再去主動翻開青蔥的往事。
誰不曾年少?許多美好的情感活在記憶里更雋永,更有一種情感相見不如懷念,靜看歲月不變,如此安好。
誰不曾年少?誰不曾遇見這樣那樣讓你動心的風景?我也漸漸釋懷,放在那里,如風干的桔梗。在這漫長的人生路,相信著每一次遇見都是奇跡,相信著也安然去接受著,每次短暫的遇見都將換來的長久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