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當警察將手銬戴在阿月手腕上時，阿月的眼淚像小溪一樣流。阿月回頭凝望了一眼這個曾經溫暖的家，還有那個老實且木訥的公務員丈夫阿濤，眼里滿是愧疚和悔恨。
阿月覺得這一切似乎都已經晚了，自己所犯的錯誤，總歸要付出代價的。
在派出所審訊室刺眼的白熾燈光中，阿月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挪用單位30萬公款的經過和去向，之后被送回來市拘留審查所，等待被判刑。整整兩周后，警察通知阿月明天是開庭審判的日子。
在拘留審查所待了這么久，阿月說不清為什么，覺得是有點期盼這個日子的。因為過了明天，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二十分，阿月被兩個警察帶到了市中級人民法院莊嚴的法庭。阿月抬頭看到法庭稀稀拉拉就那么十幾個人，一邊是原單位的幾個同事，另一邊是丈夫和幾個親友。
丈夫阿濤之前也和她溝通過，要替她請個律師，但被阿月堅決地拒絕了，說純粹是浪費錢而已。
八點半，法庭法官魚貫而入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阿月抬頭看了一眼，目光一個個掃過法官，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因為挪用公款確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法官宣布開庭后，公訴人陳述玩阿月犯罪的事實，問阿月有沒有補充的。阿月說沒有要說明的。
說完這一切后，阿月心像打鼓一樣緊張了一下，之后放松下來，想木已成舟，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審判程序推進到三分之二時，法庭的門推開了。大家看到一張閃閃亮的面孔，省著名宏達律師事務所的張澤明律師，就是人們心目中那個出庭必勝的律師。
張律師說自己是阿月的辯護律師，因為堵車來晚了。道過謙之后，把阿月挪用公款以及如何還款的事情陳述了一遍，并拿出證據遞給了法官。
阿月感到非常驚愕，看了一眼親友席上的英子在向她微笑，她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阿月向英子投去了憎恨的眼神。
看到幾個法官在合議庭商議，阿月心里五味雜陳，十分不是滋味。最終法官宣布：“根據律師陳述和證據顯示，阿月無……”
“法官，張律師的陳述和證據都是造假，我陳述的是真實情況。”阿月激動地大喊。
“不，她說的不是事實。”張律師說。
“法官，我說的是事實，我認罪。”阿月說。
瞬間，法庭內鴉雀無聲，很多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情況。最后經過法庭合議庭合議，法官宣布：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阿月認罪態度較好，獲刑五年零六個月。
2
“阿月，有人來探視。”聽到門口有人喊，阿月感到有點驚訝，放下手中活計，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新剪的齊耳的短發，跟著獄警左轉右拐地來到了探監區。
寬敞的探監區只有一個男性犯人和家屬在通話，情緒有點激動，大聲地嚷嚷著什么。獄警提示他要保持冷靜。
透過隔離區的玻璃，阿月望過去，看到了丈夫阿濤。阿濤噓寒問暖后，安慰阿月好好改造，爭取早點出來。
“英子也一起來了，你們見個面吧。”阿濤懇切地說。
“有什么好見的，不見。”阿月眼神恨恨地說完，掛了電話扭頭就走。
阿濤把一袋吃的和兩套干凈的內衣交給了獄警，要求轉交給阿月。看到空蕩蕩的監獄隔離區，阿濤嘆息著走了出去。
六個月后，獄警喊阿月有人來探監。阿月愣了一下，前兩天丈夫剛來過，心里想會是誰來探監呢？
不會是爸媽吧，知道自己判刑了他們就沒來過。難道今天來得是他們其中之一，阿月沒在再往下想。
阿月來到了探監區，看到一張燙著波浪卷的熟悉的笑臉，招呼她坐下來。阿月臉上毫無表情地坐下來，拿起電話。
“阿月，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不需要你來看笑話。”
“阿月你想多了，我們小時候是姐妹，長大了也是姐妹，我一直把你當做我妹妹的。”
“我的事情自己承擔后果，不需要你憐憫。”
阿月說完掛了電話，扭頭就往回走。英子把一個包裹交給獄警，悻悻然地返回。
阿月干完一天活，洗漱完畢后，打開了丈夫帶的好吃的，發現旁邊有一份信。信中阿濤一五一十地說明了英子如何高價請張律師辯護，還有千方百計找人打點的事情。最后，要求阿月對英子態度好一點。
看完信后，阿月默默地打開床旁邊自己的儲物柜，拿出英子每個月定時送來的一袋包裝精致的食品，打開看到了她小時候最愛吃的話梅糖。
躺在監獄的小床上，阿月平靜的心情卷起浪花，久久不能平靜，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不禁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來。
3
記得小時候，爸媽工作比較忙，阿月被送到了鄉下爺爺奶奶家，發現英子比自己大幾個月，阿月稱呼英子為姐姐，英子稱呼阿月為妹妹。
倆人經常手拉手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和其他小朋友玩游戲。唯一不同的是英子除了學習外，還有幫助家里干農活，而阿月卻不需要干。
很快倆人成為形影不離的好伙伴，阿月給英子講好聽的童話故事，英子教阿月認識農村的各種植物。
到初中一年級的時候，阿月的爸媽來接她回城上學，說是農村教育太落后，怕將來考不上大學，耽誤阿月的終身。
得知這個消息后，剛開始阿月不愿意離開爺爺奶奶，其實更舍不得英子。
臨走的時候，英子拉著阿月的手不愿松開，最后阿月答應英子經常來看她，在爸爸媽媽的拉扯下才把兩人分開。
“姐姐，不要忘了我。”
“你也不要忘了我啊！”
看到倆人淚眼朦朧，哭地撕心裂肺，大人都有點動容。阿月就這樣被爸媽帶到城里去上學。到新的學校，阿月感覺有點格格不入，總感覺別人比自己優秀。
學習成績也從農村的前幾名落到了倒數，每次成績出來的時候，被爸媽責罵后，阿月就偷偷地哭，有時候深夜還在給英子寫信傾訴。
于是寫信，成為阿月和英子的交流的唯一方式。英子鼓勵阿月好好學習，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阿月慢慢地鼓起信心開始學習，成績才有了起色。
初二暑假的時候，在阿月一再央求下，媽媽帶她回了趟爺爺奶奶家，再次見到了英子，倆人開開心心地玩了幾天，阿月才戀戀不舍地回家。
初中畢業的時候，阿月因幾分之差與重點高中失之交臂，爸媽惱火了一個暑假，英子發誓上高中后一定好好學習，將來考上一個理想的大學。
高中后，學習壓力越來越大，但阿月的成績在一點點穩步上升。阿月還在一邊努力學習的同時，鼓勵英子好好學習，將來上同一所大學。
高三的時候，一次周末阿月回家，發現家中氣氛不對，發現爸媽已經分床而睡。
后來，在半夜聽到爸媽在吵架，說要不是為了阿月，他們早就離婚了。阿月瞬間腦子有點懵了，悶悶不樂地回到學校后，不知道該怎么辦。
4
就這樣至到高考的時候，阿月也沒有想出解決的辦法。
高考的時候，阿月發揮失常，感覺成績很不理想。填報志愿時，選擇了省城一所大專院校，學習財會專業。
英子來信告訴阿月，自己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一所重點大學，學習建筑專業。臨走前還來城里看阿月。
上大學后，阿月爸媽正式離婚，對她的關愛就是每月定期給她生活費，其他連個電話也沒有。阿月偶爾打電話給爸媽，被問有沒有事，如果說沒事，電話直接就掛了。
阿月大三的時候，爸媽各自相繼組建新的家庭，所以阿月經常放假不知道該回哪個家。
阿月大學畢業后，在爸爸的幫助下，到一家事業單位上班，做財務工作。
在同事聚會時，認識了現在的丈夫阿濤，覺得王濤比較樸實，為人處世也比較可靠，工作三年后倆人就結婚了。
英子畢業后也回到了阿月所在的城市，和自己的大學同學阿強結婚了，阿強家做房地產生意，不久就購買了一套小別墅，生活過的十分舒適。
阿月經常周末被邀請到英子家去是聚會。一次被阿強同學說了兩句，回到自己家的公租房感到特別難受，之后以各種借口推脫，再也不愿意去英子家。
看到蹭蹭上漲的房價，阿月看準了一套二手房，心里十分著急，厚著臉皮向爸媽借錢吃了閉門羹。
阿濤建議阿月先向英子借一點，再貸款慢慢還，聽到阿濤的提議，阿月一頓把阿濤狠狠地數落，說他除了老實，要本事沒本事，要錢沒錢。
后來在一個周末，阿濤碰到了英子，說起了買房子發愁的事情，英子二話沒說送來了30萬。
“英子，不用你拿錢來來可憐我。”
“我們是好姐妹，我真心想幫你。”
“我不需要你的丑錢，你趕快滾。”
就這樣英子只好拿著錢回去了。阿濤問阿月有什么辦法解決錢的問題。阿月說單位賬上有三十萬，好多年都沒人動過，先挪過來貸了款再還上。
阿濤勸阿月千萬不能挪用公款，但阿月死活不聽，挪用單位30萬元，直接去交了房款，然后申請向銀行貸款。
不料一周后，上級單位了檢查工作，查賬時發現少了30萬，事情就這樣暴露了。阿月剛開始死活不承認，后來單位報警，提取了證據后，阿月不得不承認了。
5
一年后，阿月在英子帶來的包裹中，發現了英子寫的一封信。在信中除了安慰阿月好好服刑外，還提到一件事情，讓阿月感動不已。
說小學五級的時候，英子大膽揭發了鄰村調皮搗蛋的同學柱子帶領小伙伴偷村子里孤寡老人李大爺家西瓜的事。
柱子受到了學校領導嚴厲的批評，從此記恨在心，在放學路上帶領一群小伙伴把英子堵在路上。
在柱子拳頭揮過來打英子的時候，阿月大膽挺身而出。結果那一拳結實地打在阿月左眼框，阿月嚎啕大哭起來，說自己什么也看不見了。柱子他們嚇地拔腿就跑。
英子看著阿月黑紫的眼眶，焦急地要帶阿月去村里的衛生所，路上走著走著，阿月說自己可以看到了，在衛生所簡單地處理后，倆人才結伴回家。
這件事過去很多年了，英子說自己一直沒有忘記，英子覺得阿月就是自己的親妹妹。阿月看完信留下感動地淚水。
阿月雖然被減刑了，但五年的青春就這樣悄悄地溜走了。
今天是阿月出獄了的日子。當監獄沉重的大門被打開時后，阿月走了出來，獄警告訴她自由了。阿月感覺陽光有點刺眼，自己就像做了一個噩夢一樣。
獨自站在監獄大門外，她突然感覺空氣真新鮮，世界真美好！
遠遠望去，大門外站著阿濤和英子，他們來接她了。英子接過阿月簡單的行李，一起坐在車上。
“姐姐，我想去江邊坐一會兒。”阿月說。
“好啊，走吧！”英子說。
很快她們送到江邊。江水奔流不息，波濤嘩嘩地沖擊著岸邊的巖石，像是在洗刷著什么，姐妹倆坐在岸邊的巖石上，對著泛紅的江水訴說著自己的心里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