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萊西的日常用瑣碎的語句是連起來的,非要說,就太多太多了。
可一起玩兒的時間總是有限。后來暑假過完了,萊西開學(xué)了。
早上,時鐘指到八點(diǎn),萊西就要出門,接著我要度過漫長的白天。對于一只貓來說,生活中沒有樂趣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這屋子里的一切我都看厭了。萊西的小玩意兒又被她媽媽放到書柜的頂層,而我被告知絕不能到地面以外的任何地方。我無奈地蹲下來,琢磨著地板上的光斑。
窗戶依然緊閉。我跳上窗臺,試著用爪子把鎖撬開,未果。
我有點(diǎn)煩躁了,爪子在門上磨得“嚓嚓嚓”地響。
后來我又跳到簸箕里,卷起身子,開始數(shù)落在窗臺上的葉子。
在我百無聊賴之際,突然,我聽到開門的聲音。是萊西爸爸回來了。
他虛掩了門,進(jìn)了廚房。好機(jī)會!我騰得一下跳起來,箭一般地射出家門,儼然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
我去到了萊西不敢去的地方,壩子外的那些陌生的地方。
綠草茵茵,清風(fēng)習(xí)習(xí),原來世界不止那淺灰的四方天,還可以是紅色、綠色、黃色、藍(lán)色的。花間的蝴蝶對我眨眼睛,草叢里的螞蚱神氣兮兮地,我和每一個陌生人打招呼,愉快地享受這一切。
我出去了一整天,天黑了才回家。萊西眼眶紅紅的,她到處找我。我跳到她懷里,她抱住我,哭了好半天。
萊西媽媽說:“雪花長大了,不想老呆在家里了。”
萊西爸爸說:“雪花長大了,也該替我們家除害了。”
他們最終決定,白天放我出去玩。夜里我要睡在廚房里,春天來了,我也要開始工作了。
我把白天的日子定義為“我的夢幻旅程”,聽聽,多么誘人。這是一個嶄新的世界,我知道還有更緊張刺激的事在等著我呢。
丑先生和鸚鵡是我那時認(rèn)識的,他們住在一棟帶小花園的房子里,陪著一個老奶奶。他們喜歡在花園里曬太陽,內(nèi)心充滿了對生活的滿足。可他們也是一對使嘴皮子的拍檔,對過上過下的任何人,都得評頭論足一番。有時候耍耍小聰明也是常事。說真的,作為一只三觀很正的貓,我一貫敬而遠(yuǎn)之。
我還交了幾個貓朋友,他們大都是野貓,我是中間最干凈得體的一個。可他們一點(diǎn)也不羨慕我,再是衣食無憂呢,失去了貓性,就不能算是貓了。好在他們很尊重女性,在我再三請求下,接納了我,讓我加入了探險隊(duì)伍。我興奮極了。從第七座灰房子開始,我一天比一天走得遠(yuǎn)。
領(lǐng)頭的是一只叫松下的公貓。他有一個日本名字,卻是一只土生土長的中國三色貓。他很英俊,也很勇敢。大家很服他,也愿意跟著他經(jīng)歷無數(shù)的奇遇,無數(shù)的冒險。
松下很關(guān)心我,他也問過我鈴鐺的事。我一五一十地說了,他很理解,覺得我重感情。嗨,真是個體貼的家伙。
和松下的相處愉快極了,他還是一只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貓呢。他在牛奶廠長大,媽媽生下他就死了。他從小受盡欺凌,后來自己跑出來。他告訴我,只有自己強(qiáng)大了,才能受到尊重。我投去欽佩的目光,松下微微一笑,似乎有點(diǎn)羞澀。
我有點(diǎn)神魂顛倒了,似乎是……似乎是墜入了愛河。萊西問我,懂不懂什么是愛情,啊呀,愛情這東西,哪說得清呢。不過現(xiàn)在我好像懂了一半吧。
最后一次我們?nèi)サ搅思t峽谷,傳說中的美好圣地,巖石是彩色的,云彩從肩上飄過。但是,路不好走。
唉,我再一次清楚了自己的笨拙。
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的時候,我沒踩穩(wěn),摔倒在地,后腿受了傷。
我在地上縮成團(tuán),表情僵硬。
松下很擔(dān)心,在我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接著又趴在我身邊,為我梳理毛發(fā)。
“斯諾,好些了嗎?”
“斯諾,我知道你很疼,我去為你逮鯉魚好不好?”
“斯諾,摘下你的鈴鐺,我們一起浪跡天涯吧。”
我搖搖頭:“萊西還在家等我。”
他沮喪極了,我也傷心極了。
我說我要走了,于是起身往家跑。因?yàn)槲也荒軟]有萊西,因?yàn)槲疫€有我的工作。
我逃出他的視線,眼角不自覺落下眼淚。
我照常返回家里,從半開的窗戶溜進(jìn)屋子。而令我吃驚的是,那日,屋子里黑洞洞的,萊西和她的爸媽都不在。墻角為我準(zhǔn)備的飯已經(jīng)涼了,我耐著性子吃完,蜷縮在灶臺下面,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啪!”
一個碗落地摔碎!我突然驚醒,就在我對面,一只肥大的耗子朝我瞪著瞳仁,一副要嘲笑我的表情。
“戴鈴鐺的家貓,還以為你是聾子!”耗子挑釁道。
天花板上開始敲鑼打鼓。耗子們在開一個香檳party。它們真沒把我放在眼里,或許無論你將做何反應(yīng),它們只會說:“嘿,伙計,你走錯地方了,你就該在舒適的毛絨毯子里睡大覺的。”
“這里太需要點(diǎn)盞燈了,你覺得呢?”耗子四處尋找裝香油的瓶子。
“想得美!”
我和它擺開陣勢。說實(shí)話,我是一只毫無捕鼠經(jīng)驗(yàn)的貓,后腿的傷還在疼,脖子上的鈴鐺叮鈴鈴地響。我撲過去,它躲開,幾個回合,無濟(jì)于事。
“家貓,家貓,你來呀!”耗子耀武揚(yáng)威。
“我今兒可是要贏過貓了。”它繼續(xù)挑釁道。
天花板上一陣喧嘩。
脖子上的鈴鐺一直響,增加了我的憤怒。
我好歹是一只貓,不至于虛弱之際。我看準(zhǔn)時機(jī)出手,跳上去按住耗子的背。后腿疼得要命,站不穩(wěn)了。
喝了酒的耗子壯了膽兒,歪過頭來,用它那細(xì)長的獠牙狠狠扎進(jìn)我的肉里。
我“嗷”地一聲跳開,繼而聽到天花板上一陣歡呼。
天昏地暗!
耗子勝過貓,這是古今中外的奇聞。不出幾日,這附近的耗子都要知道,而我,將會完全顏面掃地。
沒有一個人會同情一只受傷并且戴著鈴鐺的貓,大家只會說,她不配為貓。
我自暴自棄,跳上櫥柜翻倒下一排碗。稀里嘩啦,滿天滿地的碎片。
又是一陣天昏地暗!
不知道耗子有沒有偷走香油,總之它們?nèi)矶耍疫B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暈頭轉(zhuǎn)向的,感覺被欺騙,被愚弄,最終絕望地站在黑暗里。
“斯諾,摘下你的鈴鐺,我們?nèi)ダ僳E天涯吧。”
我想起松下的話,他是不是還在等我?而我,還在等我的萊西。
我麻木地走出廚房,踢到墻邊的鞋盒子,那原來是為一個懦夫準(zhǔn)備的。
沒用的笨貓,已經(jīng)渾身是傷了。
我用另一只后腿支開自己的窩,一瘸一拐晃進(jìn)里屋。此時,我應(yīng)該需要一張溫暖的床。
我艱難地爬上萊西的小床。我太痛苦了,太傷心了,太累了。萊西床上薰衣草的味道正好有安眠的作用。而我,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了。
黑暗的房間里,我昏然入睡。
--未完待續(xù)--
無戒365挑戰(zhàn)營第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