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四種人:
有權勢的人,沒權勢的人。
富人,窮人。
可是,富人通常不滿足于錢,財富累積到一定程度就會追求權力的加持。
而權力在握的人,會利用權力創(chuàng)造財富。
所以,合并同類項,世上最后就變成了兩種人:
有錢有勢的人、窮人。
上周看了部俄羅斯電影《危樓愚夫》。
男主角是個管道維修隊長,有天被叫去一棟大樓修水管。他到現(xiàn)場一看傻眼了,原來管道破裂的原因,是這棟樓的承重墻已經(jīng)嚴重破裂移位。而裂縫從一樓直開裂到九樓。
原來,這是個40年的老樓,卻從沒有維修過。因為“上面的人”把維修費全都裝進了自己口袋。
根據(jù)管道工的判斷,這棟樓地基移位,樓體傾斜超過10度,24小時內倒塌已成不可扭轉之勢,屆時樓內的800個居民都將被掩埋在廢墟之下。
人命關天。管道工不顧妻子的勸阻,在深夜找到正大開party的女市長和市政廳官員們。經(jīng)過一番爭辯、推諉、查證,官員們終于相信了他的話。這時大家因為害怕承擔責任,而開始相互指責對方貪污了太多油水。
當務之急是趕緊疏散居民。但問題是:這三更半夜的,200戶人家800個居民從樓里疏散出來后要住在哪里?接下來又該如何安置?
由于政府腐敗至極,不僅沒有剩余資金,房屋預算已經(jīng)赤字達1.2個億。但若要安置這些居民,則還要花費2.6個億。市長只好去向房地產(chǎn)商求助,讓他借給自己一棟樓。卻慘遭拒絕。
這時市長的投資人,向她提出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解決方案:
如果這800個人被埋在廢墟下,就不需要安置任何人了。
他們的這段對話,是血淋淋的:
投資人:尼娜,你別無選擇
市長:什么意思
投資人:你不能從那棟樓里疏散任何人
市長:那我怎么辦,把他們埋在碎石下面嗎?
投資人:尼娜,停止吧
市長:那些人怎么辦?還活著的,會喘氣的活生生的人,你個卑鄙的家伙!
投資人:閉嘴,賤人。什么時候你開始關心起民眾了?僅僅因為有800個人可能立刻喪命?當他們一個個慢慢死去的時候你擔憂了嗎?當你從預算的每一個項目拿走你的一份時,路爛的和狗屎一樣,一處是洞一處是凸起,每天都有事故發(fā)生。人們醉酒到死,互相殘殺,因為沒有正當?shù)墓ぷ鹘o他們,工資還不如乞丐。孩子們浪費他們的生命,在地下室里長大。學校也是一片混亂,老師和醫(yī)生都買不起食物。老人和殘疾人也就比死人好一點。
如果沒有我,你依舊是個小秘書,整理一下自己吧,你是想像人一樣生活,還是牲口?周圍沒有那么多好生活,如果平均分配的話,每個人都一樣窮,沒有人能得到任何東西。
市長最終被說服了。
她決定燒毀賬本,將管道工、管理房屋的官員都殺人滅口。再把貪污維修費用的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身上,而樓里的800個居民呢,就任由他們掩埋在廢墟之下吧。
比解決問題更簡單的方法,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腐敗會消失嗎?
坦誠說,我對政治不感興趣。人應當愛國,但國事仿佛天上月,看的見,摸不著。無恥一點講,久而久之就覺得好像與我沒什么直接的關系。這不是好事,希望我能改正。
有趣的是,在2013年舉國聞名的高官貪污落馬案之后,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大眾的政治八卦與娛樂八卦之心齊平,都跟你講”別認真,政治斗爭而已“
貪官落馬人人叫好,短暫痛快之后卻是一種麻木,又跟你講:“干嘛?不過是換個人貪而已,當?shù)檬裁凑妫俊?/p>
然后又有人說啦 ”你仇恨貪官只不過因為你是老百姓而已,嗨,萬一你當了官你貪不貪?你也會貪的“
我一時愣住,后來把這問題問了許多人,也許是采訪基數(shù)不夠大,也許是采訪樣本不夠客觀,總之大家都很坦誠:會的
也許會,一定會。總之是會的。
怎么回事?這透徹是幸或不幸?
《危樓愚夫》當中,當市政廳官員們意識到那棟老樓行將倒塌,將帶來巨大的麻煩時,害怕了,開始相互指責對方貪得無厭。情急之下還暗指都是市長的錯。
女市長氣急敗壞,慷慨陳詞。這段話堪稱大型認罪現(xiàn)場,不會再有更赤裸的,承認腐敗的告白了:
“市里預算的一半,被用來向上面行賄了。他們幾乎每個人都居住在度假勝地,都有汽車、別墅,女人們都穿金戴銀。如果我拒絕,他們就一個子兒也不會給我們!今年我們的預算得到多少錢?僅僅夠鋪幾個屋頂和更換幾根主要管道!領退休金的人變得饑餓,一年有三個自殺的,殘疾人在等著得到國家的醫(yī)療,孤兒和大家庭補助金呢?我蓋了一個新的婦產(chǎn)醫(yī)院,你認為我從里面拿錢了,可是我如何才能生存并養(yǎng)大我的孩子們?”
她對負責房屋的官員說:你不關心墻是不是剝落,屋頂是不是漏雨,因為你最終只用躺在你自己的屋頂下!你的屋子有四層高。你的兒子,一個被慣壞的熊孩子,強奸犯,和癮君子,6次被捕,2次出庭,在莫斯科有一套公寓,去上私人學校。
她對負責醫(yī)療的人說:很快就有人會死于簡單的感染,因為你吞了所有的醫(yī)療供給,甚至包括抗生素,你只能用路邊的草來治療病人。
她對警察局長說:這個人把警察局變成了黑社會
她對負責消防的官員說:我甚至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整天坐在那里,簽署文件。市里已經(jīng)十年沒有發(fā)生火災了,但是我們還在分配資金去買消防管線、設備,誰知道其他的還有什么?
最后她說:是,我在所有的生意上都得到了一些東西,但是這里誰的手是干凈的?
看到了吧,這是一層又一層的吸血蟲,800個生命不過是被吸完血后吐出的一小部分殘渣。
這個世界永遠有一小群人在統(tǒng)治另一大群人,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用一種更加隱晦的手段,使統(tǒng)治關系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
并不是碰巧最壞的那群人成了統(tǒng)治階級。也并不是每一代人的正義感都在變強。
所以,我們是否可以懷以最惡意的揣測,腐敗是一件永遠不會消失的東西?
赤子之心
我住的小區(qū)樓下有一個愛心衣物捐贈箱,大家把舊衣服放進去捐給西北貧苦地區(qū)。但捐贈箱旁邊長年守著一個大媽,拎著編織袋。只要有人一捐衣物,就撈出來據(jù)為己有,再拿去售賣。
有一回我收拾了一袋舊衣服,剛扔進去就被她撈走了。我很生氣,記下了捐贈箱上的聯(lián)系方式,決定第二天要投訴她。 可是晚上回去睡一覺,我又心里狡辯:算了吧,看那大媽也不容易。再說這捐贈箱說不定去處也不干凈,有什么差別呢。
其實,我就是想逃避:何必找麻煩,沒事找事,都幾年了別人都不投訴,我干嘛那么事兒事兒的。
你看,義憤填膺往往只需一時,維護正義卻要真正做點什么。
當一個鍵盤俠比當一個志愿者容易多了。
《危樓愚夫》的男主角與他父親一樣,是那種正直到有點“迂腐”的老實人,父親為小區(qū)維修椅子,更換電燈泡,卻被人嘲笑像個傻瓜。他對社會終于也充滿了失望,對兒子說“人們都在偷竊東西,他們互相踩踏,從不多想,而你為了生活去修理該死的水管,你想去幫助和拯救人人們,他們卻幾乎殺了你。”
我記得上高中時因為我們班籃球賽輸給了隔壁班,除了我們實力不佳外,也因為對方打球時手段不太陽光。為此我們極端地忿忿不平。我有長達一個學期的時間,看到隔壁班的那些人就怒從中來,幾近絕交。
后來想想對自己的小孩子心性有點好笑,不至于不至于。但我又有點羨慕當時的我們,因為當年少青春過去,
我好像很久很久,不再能擁有集體榮譽感這件東西了。
并非人間不值得,而是人不值得。
現(xiàn)在流行“微博上訴”“微博治國”,看起來很魔幻。因為我們都太軟弱了,似乎只有電腦/手機屏幕才是最堅硬的盾牌,使人們有勇氣成為戰(zhàn)士。
郭靖說,為國為民,俠之大者。能始終保有一顆俠義之心,比練成絕世武功更難能可貴。
電影的結局我不劇透了。這里留下魯迅先生的一句話,送給自己吧:
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fā)聲的發(fā)聲。有一分熱,發(fā)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fā)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