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鄭重承諾,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這個故事說不清時代背景,也說不清真實與否,諸君看后笑笑,別當真。
話說洪荒初開,萬物寂寞。女媧造人,生生不息。自從有了人類、飛禽走獸、山精水怪、神佛帝皇,大自然之中一下子變得熱鬧不凡。
不知是何朝何代、何年何月,在何水何山旁的茅草屋中,住著一對年輕的夫妻,張男李女,和合之歡,當年就有了愛的結晶。李女每天求神拜佛,想早日誕一麟兒,一可傳宗接代,二可在開荒種地時多一個助手。怎奈天不隨人意。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下一個如花似玉的千金。
千金雖美,但不是夫妻倆心中所想。張男首先提出,生活艱苦,這賠錢貨還是送人算了。
李女想想也是,一咬牙點了點頭。怎奈食不裹腹的不僅僅他們一家,問遍了所有住在茅屋里的人,都不愿意撫養。最后夫妻倆相互看了一看,一起走向屋后的荒山,把僅裹著一塊布片的初生女扔在了荒山之中。
離開時李女還想多看了一眼,但張男怕她一時心軟,拉著她飛一般逃回了茅屋。
青春年少的男女,最容易的莫過新的生命的誕生。經過張男和李女的辛勤勞作,很快李女的小腹又脹了起來。
上一胎是女兒,這一胎應該是兒子了吧。張男望著李女逐漸鼓起來的肚子,心中充滿了希望。
酸男辣女,在懷孕期間,李女酸水倒是喝了不少,辣椒一個都沒見著,全被張男藏了起來。為了生兒子,這一切,李女都忍了,只盼早日生下兒子,長大后可以在生產勞動時多一個助手。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最后還是生一個不帶把的。這次張男更干脆,問都沒問李女,直接把襁褓中的孩子直接扔進了深山。
有一就二,有二就三。連續兩個孩,張男和李女想,第三個再怎么樣也應該是個男孩了吧!
他們的想法不錯,民間是有這種說法,生兒育女或是一樣一個輪流來,或是一雙一雙到。既然連生兩個女兒,第三個生兒子的機會還是蠻大的。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或許是上輩子張男的情人太多,生下來的又是一個小棉襖。這一次張男準備扔孩子的時候,李女猶猭了,但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為了生兒子,最后還是默默地讓他抱走了。
有了第三次拋棄女兒,四、五、六、七、八、九個女兒,都是一樣的操作。這時的張男李女也不再年輕,轉眼間四五年過去了,李女的肚皮都沒有動靜。這下,夫妻倆急了,求神拜佛,找藥請醫的事做了不少,但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滿腔辛苦盡付東流。
其實,這一切都是他們拋棄女兒造成的,但他們一點都不反思自己的所做所為,反而覺得是老天爺不公。在他們又一次離開寺廟時,李女對張男說:“老天爺真是不開眼,這么多年來,我們虔誠禮佛拜神,難道真的就不能生個帶把的來延續香火嗎?”
“是啊。什么神啊佛的,這些年我們算是白拜了。以后我再也不信什么亂七八糟的神和佛了。”從第一個女兒到第九個女兒,張男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少男郎,但急性子一點都沒變,因一直生不了兒子,心中又多了幾分怨恨。老天開不開眼與他無關,他想的是要有個兒子,一能延續他老張家的香火,百年過世后有個燒紙掃墓的。二能增添一個勞動生產的好幫手。
“你是不是吃了槍藥,火氣怎么那么大?我們來求神拜佛就要心誠,怎么能如此說話呢。”李女見連寺廟門都沒出,急忙阻止道。人神一理,想要有些人幫你的忙很難,但他要破壞你的好事卻很容易。當著神佛的面說這種話,假如有不妄之神計較起來,對他們這種小民來說,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什么心誠不心誠的?我們進了那么多的寺廟,拜了那么多神佛,你的肚皮有過動靜嗎?你生了九個女兒,能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嗎?”不知為何,這時的張男仿佛是一堆烈日下的干柴,一點點火星都能把他點燃。
可是,他忘了佛門不只有救苦救難的觀音,還有怒目而視的金剛。舉頭三尺有神明,一切的善惡美丑豈能瞞過巡視的靈官?生而不養已是有違人倫大道,更何況他競然還敢在寺廟里污蔑神靈而不知悔改。在他們離寺的那一刻,當中的神像睜開了眼,一道若有若無的白光降落在李女的身上。
張男李女回家后,很快就發現李女的小腹終于脹了起來。張男開玩笑說:“老婆,你這段時間吃得太多,都快成水桶腰了。”
“你還別說,這段時間我還真有一種吃不飽的感覺,吃了還想吃。”李女說,“特別是聞到酸菜的味道就直流口水。”
“真的?”
“這種事我還能騙你,”李女不高興地說,“我可能是懷上了。”
“真的?”想了幾年的好事突如其來地來到,張男在興奮的同時再一次向李女確認。
“你還不信?要不,我們找個郎中號下脈看看?”其實,李女也心中無底,畢競肚子有好幾年沒過動靜了。
“好。”說干就干,他們來到集市上,找到懷仁堂的坐堂郎中。
坐堂郎中瞇著雙眼,男左女右,他把李女的右手輕輕放在案頭的紗布包上,伸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輕輕搭在李女的手腕上。瞇著瞇著,他感到不可思議,睜開眼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李女。良久,再次瞇著眼,認真地號著脈。
最后,坐堂郎中對張男說:“老主顧,在下醫術有限,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老先生,有話請直說。這集市上就你的醫術最好,無論如何,我們都受得住。”張男急忙恭維道。
“我想問下,你是來看老婆是不是懷孕的嗚?”
“對。”李女插話說,“老先生,我是不是懷孕了?”
“懷孕?按脈像來說,應該是的。”坐堂郎中欲言又止,最后再也沒有搭理他們,獨自走回內堂,點了一束香,畢恭畢敬地插在藥王菩薩案前的香爐中。
這下張男李女緊張了,坐堂郎中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他們感到心驚肉跳。懷是懷上了,現在真說不上是喜是憂。
走出懷仁堂后,李女越想越怕,對張男說:“要不,我們再找個郎中看看?”
“行,”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張男想。他帶著妻子找到一個專看不孕不育的老中醫。老中醫號過脈后,表情和懷仁堂的坐堂郎中幾乎是一模一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從脈像上看,這個女人怎么懷了一個怪胎?難道坐在面前的這個女人是妖怪?老中醫端祥良久,這個女人絕對不會是妖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郎中師父,怎么了,有什么問題您就直說吧!”李女見老中醫一直不說話,焦急地說道。
“你這可能是懷了……”怪胎兩個字嘗未出口,老中醫立即打住了話頭,想,自己平白無故說人家懷怪胎,是不是想挨揍了,改囗說道,“恭喜你懷孕了,不過……”
“不過怎么了?”李女問。
“我發表一下自己淺陋的意見,我見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打掉算了吧。”老中醫小心翼翼地說。醫者父母心,脈象實在太怪,絕對不是正常的事情。
“為什么?”
“老朽還真不好說,言盡于此,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老先生,到底怎么了,有事您還是直說吧!”張男和李女商量了下,好不容易懷上,他們還真舍不得打掉。
老中醫沒有再說話,和懷仁堂的坐堂郎中一樣,凈手后在藥王菩薩的神像前敬了三柱香。
張男李女走出老中醫家后,心中的沉重感又增添了幾分。張男還想再找個郎中看看,李女拒絕了,說,無論如何,也不管是男是女,哪怕是個妖怪,她也要生下來,并把他撫養長大。
張男拗不過李女,只得做罷。不過也是,兩口子現在老了,都過了不感之年,此時懷上不生,以后想生都難。雖然心中不安,但張男還是抱著僥幸的心里同意了。高齡孕婦最怕的是劇烈勞動,從李女確診懷孕后,張男對李女的照顧可以說得上是無微不至,飯菜到手,洗臉水到床,就是李女想洗個澡,張男也會站在一旁,盡心盡力地服伺著。
丑媳婦終要見公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只聽產房內穩婆“啊”的一聲驚呼,端著熱水的張男急忙推門進入房間,里面的情景讓他心驚肉跳,穩婆已經嚇昏在床旁,張男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初生的嬰兒。
最后,張男在李女的左手臂上看到一條長約三寸的毛毛蟲,正在向他點頭打招呼呢!難道這就是剛生下來的孩子?張男不解地望著產后虛弱的李女,李女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一樣,向他點點了頭。
難怪見多識廣的穩婆會嚇昏過去,自己一個大男人見到這么長的毛毛蟲心里都慌慌的。對于穩婆來說,毛毛蟲可是她親手接生出來的,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看來自己是命中無子,最后老婆竟然生了一個怪物。
張男退出房間,去火塘拿了一把火鉗,準備把毛毛蟲夾走。李女伸手把火鉗推開,張男再次把火鉗伸過去。
李女說:“我說過,就是生個怪物我也要把她撫養長大。毛毛蟲怎么了,她也是我生的孩子,我一定要把她撫養長大。”
“可是……”張男還想說點什么,想到李女產后虛弱,不再和她爭論,連穩婆都不管了,直接去請本地最著名的巫師,想用巫術把毛毛蟲送走。
巫師是人與天神相通的紐帶,專門擒妖降魔的。開始巫師聽他說老婆生了條毛毛蟲,以為他是在搞惡作劇,吩咐徒弟把趕走。但張男信誓旦旦,不容他不信。不過,巫師還是認為他是眼花,答應和他走一趟。
巫師帶著徒弟來到張男家時,穩婆已經醒了,正在院子里向鄉親們繪聲繪色講述李女生毛毛蟲的怪事呢。
一個人看花眼不奇怪,兩個人都看錯或許是巧合吧,巫師也算是道行高深之人,總覺得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可是,不由他不信,巫師剛進屋檐,他背在背上的牛角不吹自鳴,低沉悠長的聲音在四面的山頂回旋。他一退出屋檐,牛角又不響了,再進去,牛角聲又響起來。
牛角是他的主要法器之一,現在他想不信都難。怎么辦?巫師知道以自己的法術肯定斗不過妖怪,為了臉面,他向張男打聲招呼,帶著徒弟連門都不沒進,立即打道回府了。
巫師跑了,和尚來了。碧云寺的大和尚不信邪,主持了空大師為了揚名立萬,找了六個同門兄弟和一位隱世埋名的師叔,都是得道的高僧,特別是他師叔,幾乎是掃地僧般的存在,不僅佛法精深,而且心慈人善,功夫不錯。他們扮做八大金剛的形狀主動找上門來,要和毛毛蟲分個高低。
八個大和尚在院子里擺好金剛伏魔陣,誦起《金剛經》,陣陣梵音飄進房內,毛毛蟲開始不安起來,在床頭爬來爬去,變得異常煩躁。
隨著金剛經的吟誦,毛毛蟲越來越痛苦,并逐漸變小。李女見了,心痛得不行。不管怎么說,這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己拋棄了九個女兒,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于是,她把毛毛蟲捧在手心里,雙掌合十,盤起雙腿,如一尊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佛法莊嚴,母愛神圣。捧在手心里的毛毛蟲終于安靜下來。一部《金剛經》誦了三遍,毛毛蟲在手心里安然而臥。正中為首主持的高僧感到非常奇怪,打開法眼,看到慈容滿面的李女雙掌合十,把毛毛蟲捧在手心。終于明白,佛法再深,敵不過母愛無窮。所有的法力在浩瀚無垠的母愛面前都是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門彌佛,”高僧吟聲佛號,說道,“施主,人妖殊途,望施主放開妖孽,待貧僧收服,還世界一片清明。”
“大師請回吧,人也好,妖也好,她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您傷害她的。”
“施主,請聽貧僧一言……”高僧還想再勸。
“大師,佛門不是講究因果報應嗎?我自己造的孽,是死是活我無怨無悔。”李女想起自己曾經丟棄的九個女兒,覺得毛毛蟲本來就是回來索命的,既然如此,那就讓它索吧。自己死后,到了閻王殿也好和她們九姐妹見面。
“施主……”
“大師,請回吧。只要這次不死,我自當來碧云寺謝恩還愿,但要我交出我的孩子,那是萬萬不能的。”
“阿彌陀佛,”高僧宣聲佛號,無言地揮揮手,帶著一干師侄離開了張家。
釋道儒,三教九流,最厲害的據說不是僧也不是道,是儒。儒,是什么?說穿了就是窮教書匠。老師訓起學生來有幾個不怕的,不服,他可以用三寸不爛之舌說得你耳朵里磨出蝕來。
巫師逃了,和尚走了,家中有條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毛毛蟲,總不是什么好事。實在沒辦法,張男到集市上的學館去求老先生,看能不能討個好主意。
這老先生雖說是個不第秀才,但絕對是個好事之人。聽張男講完,早就按捺不住那顆多事的心,立即拿上戒尺和一支修改作業用的紅筆(紅筆即朱筆,據說是連鬼都怕),跟著張男來到張家。
一個教書之人,最熟的莫過孔孟之道,是不方便進產房的。老先生在院子里擺上一張八仙桌,坐在主位,一拍戒尺,厲聲喝道:“毛毛蟲,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是神遁形,是妖顯形。”
“我不是神,也不是妖。我就是我娘的孩子。”奇哉怪也,在一記戒尺之下,毛毛蟲說話了。
“你是你娘的孩子,怎么會是毛毛蟲呢?”
“我是我娘拋棄的九姐妹,只因心中的怨氣太盛,所以成不了人形。”
“為什么?”
“閻王爺說,我們沒吃過娘的一口奶,沒得過娘的一個擁抱。”毛毛蟲說,“所以因怨生恨,我們變成了毛毛蟲。”
“孩子,是娘對不住你們,娘不怪你們。”李女說,“今世我們成不了母女,來生娘一定好好對待你們。既然這樣,為娘以死謝罪,來生我們再做母女。”接著,房內傳出“嘣”的一聲。
“娘,不要……”
“孩子,你為什么要擋住娘?”
“娘,我不怪你了,我只想吃你一口奶。”
“好的,孩子。”李女抱過毛毛蟲,露出飽滿的胸脯,讓毛毛蟲吃起奶來。
“娘,我吃過你的奶了,我去了。”良久,老先生聽毛毛蟲說。
“不,孩子。不管你是人還是毛毛蟲,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李女見毛毛蟲要走,急忙勸阻道。
“真的?娘,您真的不讓我走?”
“真的。”李女慈愛地說,“孩子,我不想等來生,今生我就要好好愛你一回。”
“可是,可是,爹呢?”
“孩子,既然你是我丟棄的九個女兒,我也和你娘一樣,就算你是毛毛蟲,我也一樣愛你。”張男聽毛毛蟲說到他,也在房外表態說。
“真的?”自己被他丟了九次,毛毛蟲還是有點不放心。
“真的。”張男毫不猶豫地說。
“娘,你再看看我是誰?”毛毛蟲的聲音變了,變成了一個嬰孩的口音。
“啊!”李女吃驚不小,連嗓音都變了,“你是毛毛蟲?”
再沒有別的聲音傳來,只傳出幾聲初生兒的啼哭聲。張男急忙跑進去,房間哪里還有什么毛毛蟲,她老婆手中正抱著一個大胖小子呢。
愛是最好的和解方式,怪乎哉不怪也,老先生想,看樣子我也要寫一部類似《三海經》的志怪類小說,該叫什么題目呢?或者和蒲松齡一樣,也叫《聊齋志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