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黑獅,我是一只狗,但我不是普通的狗,我是一只藏獒,一只血統純正的藏獒!
我出身名門,我的媽媽是藏獒培育基地里血統最為純正的一只,而我的爸爸則更有名氣,他是參加過全國藏獒比賽、得過大獎的藏獒王。
我生下來就比別的狗高貴,我和媽媽住的是基地里帶空調的房間,里面溫暖舒適。每天都有人來給媽媽喂食上好的肉骨頭和狗糧,雖然媽媽的奶水很足,可每天他們還是要給我喂牛奶和營養液。因為吃得好、住得舒適,我長得格外快,比基地里別的同齡小伙伴們都要高大。
一次,有人牽著我在基地里散步。走著走著,那邊過來了另一只小藏獒,看見我,他壓低身子,低聲地嘶吼著,掙脫鏈子就撲了過來,我也不甘示弱,立馬撲過去和他撕咬。雖然我們月齡差不多,但是我比他高大許多、力氣也足。才兩個回合,我就占了上風,我咬住他的脖子、把他壓在地上。牽我們的兩個人趕忙過來拉著鏈子把我們拉開。
“老劉,你他媽的找死啊,你的那個雜種狗也敢跟我的黑獅斗!”牽我的老王罵道。
這時,有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跑了過來,我認識他,是基地的老板。他指著我對老王、老劉說,“你們他媽的都是飯桶么?連個狗都牽不住!黑獅可是我的命根子,我就指他給我賺錢呢!要是黑獅有點好歹,我饒不了你們兩個”。
老王和老劉趕緊唯唯諾諾地點頭。老劉一邊點頭還一邊拿棍子輕輕抽著他的狗。那只狗趴在地上,低聲哀鳴著!
那一刻,我是那么的自豪,雖然我不知道他說的賺錢是啥意思,但是我隱隱覺得我是這邊最高貴的狗!
02.
我四個月的時候,一天,基地里開進一輛加長奔馳車,車上下來一個滿臉橫肉的矮胖子,旁邊跟著兩個帶著墨鏡、一身疙瘩肉的家伙。我們基地的老板滿臉堆笑地把他們迎到屋里。
過了好久,他們從屋里出來了,我聽矮胖子對老板說,“胡總,五十萬給你了,狗我可要牽走了啊!”
“老王,趕緊的,把黑獅給錢老板!”
老王趕緊把我牽到車旁,打開后車門,把我放到車上,將鏈子系到最后一排。然后矮胖子和那兩個人也上了車,坐在我前邊。
我不要離開媽媽,我汪汪地叫著,要跳下車,可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于是我向矮胖子他們沖過去,可鏈子系的太短,我夠不著他們。
這時矮胖子目露兇光地舉起鞭子找我身上就抽了幾下。
我疼得直叫喚,他卻哈哈大笑起來,“媽的,狗東西,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敢對我兇,我就抽死你!”
我委屈地低下了頭。
車走了好久,終于到了矮胖子家。他的家在市郊的一座別墅,依山傍水,風景秀麗,還帶著一個不小的院子。
剛進家的時候,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帶著一個十多歲的男孩走了過來。我剛準備沖他們吼,矮胖子就用鞭子抽了我,我明白了,他們也是我的主人。
女人撇著嘴嘟囔著,“老錢啊,不讓你養狗你非養,這畜生兇巴巴的,怪嚇人的!”那小孩過來給了我一腳,笑嘻嘻地說,“媽,爸,我喜歡養狗。”
矮胖子嘿嘿一笑,說:“芳芳,只要天樂喜歡就行。再說,你們多喂喂它,他不會咬自己家人的!”
矮胖子在院子里面給我蓋了房子,是帶冷暖空調的,很大很舒適,從此,我就在這里安了家。
慢慢的,我知道了,老錢是一個公司的老總,賊有錢。那女的叫魏芳芳,是他老婆。那個小孩兒叫錢天樂,是他們的兒子。
老錢打理生意,平常經常不在家。魏芳芳在家當全職太太,接送兒子上下學。
雖然我不喜歡他們,但是在這兒,他們喂我的是比在基地里更鮮美的骨頭和狗糧,還有一個傭人老朱專門伺候我,給我喂食、帶我遛彎、給我洗澡、梳理毛發。
我覺得我的日子過得舒適極了,起碼跟我的同類相比,我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我們家旁邊就是一個小村莊,我遛彎的時候曾經見過好多只農村的土狗,他們土里土氣,臟兒吧唧的,經常撿垃圾吃,一個個皮包骨頭的,哪像我這么威武雄壯啊?
03.
一天傍晚,吃完晚飯,我正準備睡覺,突然聽見院子外邊有汽車喇叭和剎車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院門開了,涌進來四五個人。其中一個帶著眼鏡的人牽了一只哈士奇,那只狗看見了我,居然汪汪地沖著我叫。
他媽的,可把我惹惱了,我一聲巨吼,就沖了過去。
老錢嚇壞了,趕緊擋在我前面,用腳踢我,然后大聲喊老朱。我想沖上去咬死那只哈士奇,但是我害怕老錢抽我,平常他經常用鞭子抽我,很疼很疼的。
老朱慌忙跑了出來,牽著我的鏈子,戰戰兢兢地說,“我不知道您帶客人回來,所以沒有把狗栓起來。”
那邊,牽狗的那個人和旁邊的人臉色鐵青,顯然是嚇壞了。而那只哈士奇跑到主任后面躲了起來。
牽狗的那個人用手扶了扶眼鏡,說,“老錢,你約我來喝茶,原來這是想給我下馬威啊?”
老錢趕緊低頭哈腰地解釋,“劉所長,我真的是想請您來喝茶的。我也不知道這個狗日的老朱會不拴狗。都是我的錯,我給您賠不是了!”
牽狗那個人沒說話。老錢一看,到墻邊拿了鞭子,走過來劈頭蓋臉就往我身上打了下來,邊打邊說,“叫你不長眼,叫你亂咬!”
疼,鉆心的疼。我不停地閃身躲著,可是老朱把我的鏈子系得很短,根本就沒有躲的空間。鞭子一下下打在身上,我只有趴在地上哀鳴著。
那只哈士奇不知道什么跑了出來,立在我不遠處,汪汪地沖我叫著,然后,趾高氣揚地看著我!
04.
轉眼間,到了秋天,可是天氣依然炎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覺得渾身燥熱,總有一種想要發泄一下的沖動。
一天,老朱牽著我到外邊散步。遠遠的,我看見一只花白色的母狗,是一只村里的土狗。平常我都嫌他臟,從沒搭理過她。可是那天,我不知怎么被鬼迷了心竅,我覺得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勾魂,我向她撲了上去。
我把她撲倒在地,剛開始她還想反抗,可是我比她力氣大得多,我咬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地上。很快,她就任憑我擺布了……
晚上,我家院子外邊人聲鼎沸。老朱去開了門,是花母狗的主人找上了門,他們說我把她家的狗給咬傷了,非要給個說法。那一刻,我好害怕,我知道我闖禍了,我怕老錢打我!
老錢不在家。魏芳芳聽到了,就出來跟他們說話。聽完他們的話,魏芳芳哈哈大笑,說,“我還以為怎么了,就這點事兒啊!”
那邊一個人,說,“你們家的黑獅發情,你們也不看緊點,把我們家小花禍害了不說,還給脖子上咬了一個大口子,去獸醫站縫了好幾針。你們得賠錢!”
魏芳芳臉一黑,“我們家的黑獅可是純種的藏獒,五十多萬買的!他能搭理你們家的那什么雜種土狗,肯定是你們家的那個發騷犯賤,勾引我們家黑獅!”
“再說了,黑獅要是讓你們家的那個什么土狗懷上小狗,你們還倒賺了不是?我沒問你們要錢,你們反而問我要錢,真是可笑!”
“你,你,你說的什么狗屁話?今天你要是不給個說法,我們跟你沒完!”那人也不依不饒。
“好,那你們等著!”說著,魏芳芳就進屋去給老錢打電話。
約莫二十分鐘后,一伙拿著棒子、穿著黑衣服的人闖了進來,不由分說,朝著上門要說法的人就打,邊打邊把他們往外趕。
后來,我聽說,因為討說法的那堆人私闖民宅,帶頭的還被派出所劉所長給拘了幾天。而老錢也沒有打我。
05.
第二年,老錢想在我們家附近那個村子的邊上建一座磚窯,就跟村干部商量著征地。被征地的大部分比較識相,乖乖地簽了合同、拿了錢交了地,可是有三兩家釘子戶非說給的補償款太少,找老錢鬧著要提高標準。
一天,這幾戶聚集了十幾個人到我們家,想給老錢施壓。他們來的時候,老錢本來心情不錯、正在親自給我梳毛,結果他們沒打招呼就闖了進來。
老錢一看,臉一黑,但沒吭聲。我本來正在地上躺著,一邊曬暖、一邊讓老錢給我梳理毛發,可好好的心情被他們給攪黃了。我沒栓鏈子,一骨碌爬起身,就向他們沖去。
前邊的幾個臉都綠了,趕集閃身,后邊一個人手里拿了一根棍子,作勢就要打向我。
“住手,你他媽的敢打我的狗一下,我就弄死你!”老錢喊道。那人一猶豫,我照著他的腿就是一口……
因為我咬了人,老錢賠了他們醫藥費。但是,幾個釘子戶都痛痛快快地把合同去簽了。老錢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犒勞我,說都是我的功勞!
從此,我的名聲就更響了!
老錢蓋廠子時多占了一些地,平常污染還挺嚴重,不時有村民到廠子找他們交涉,可老錢總是牽著我沖鋒陷陣。當然,不是每次都要我動手動口,有時候老錢牽著我往廠門口一站,好多人就不敢過來了!
老錢的兒子也喜歡帶著我出去溜達,還喜歡搞惡作劇。見到村民的時候,他老是故意松脫鏈子,讓我向人家沖過去,等到我沖到人家身邊的時候,再叫住我,而那些人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了!我就親眼見過一個大男人尿了褲子,那人氣得罵到,“天樂,我操你媽!”
天樂卻哈哈一笑說,“叔啊,逗你玩的,看你那慫樣!”
06.
第二年,過完年的一天。我聽見外邊警笛呼嘯,有好多汽車行駛的聲音。不一會兒有人敲門,老朱開了門,進來很多警察。這些人我都不認識,以前派出所劉所長和其他警察經常來我們家。
老錢和魏芳芳從樓上下來后,警察對老錢說,“你是錢有財么?”老錢點頭稱是。
“你涉嫌組織參與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涉嫌故意傷害、敲詐勒索,請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
老錢一聽,低下了頭!
就這樣,老錢被警察抓走了。警察搜查了我們家之后,把家查封了!魏芳芳帶著兒子連夜回了城里!老朱也跑了!
現在,這里就剩我自己了!過了兩天,我實在餓得受不了,就掙脫了鏈子,跑到外邊找吃的!
在村子邊上,有人看見了我,說,“這不是老錢那只狗么?”我沖著他吼叫,想把他嚇走。可是他沒走,一邊大喊,“打狗了”,一邊拿著轉頭砸我。
我向他沖過去,可他卻用磚頭砸中了我的腿,同時,抄起一個掃帚打向我。這時,旁邊沖過來好多人,拿著木棒鐵棍沖向我。
我一看不對事,就想開溜,可是太遲了!
他們圍住了我,棍子棒子像雨點一樣落下來,打在我的頭上,打在我的腰上。很快,我就不行了!
慢慢的,我閉上了眼睛。
臨死前,我聽到有人說,“我還以為藏獒打不死呢!哼,把它打死了,就少了一個禍害!”
突然,有人說,“為什么,為什么早點我們不把他打死呢?”
這時,人群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