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中國文學上以奸情聞名的可說當首推西門慶與潘金蓮。而同一本《水滸》中還有著潘巧云和裴如海這樣的奸夫淫婦,由此推演出來的《金瓶梅》中還有著西門慶隔墻勾搭義兄花子虛的老婆李瓶兒,而實際上李瓶兒才是西門慶的最愛。
就算如此,也沒能奪走潘金蓮與西門慶在路邊樓上相遇這一歷史時刻的光彩性。究其原因,可謂地點的重要性決定故事情節的曲折性,
有一個吸人眼球的開端,勝過十個完美的結尾。施耐庵不是一個描寫愛情的高手,他也不屑于描寫愛情,卻在無心插柳的推窗落桿瞬間“色授魂與”的一幕中,有著一種奇異的情與色交織的美學色彩。
“春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如若不是西門慶的色名在外,恍若一看,更象是一幕纏綿悱惻的愛情開場。
這場窗內窗外的相遇,不是比很多后花園相會,廟里燒香還愿,甚至西門慶為了勾引李瓶兒打通兩家相連院墻的戲,都來得更出彩么。
所以說,如果當年,武大郎稍微動動腦筋,開個燒餅連鎖店當個大郎燒餅集團的董事長,給家里嬌妻買個帶圍墻的小洋樓。就算潘金蓮開再多窗落再多桿,也只能打著自家樓下的大狼狗。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武大郎如此有出息,就沒有后話了,當初金員外的老婆就是為了出氣才將自家如花似玉勾得自家爺們團團轉的大丫環嫁給武陽縣最讓人看不起的窩囊廢。
實際上,在唐朝的時候是有高墻大院的,這就叫做里坊制,戶與戶之間是有圍墻相隔,不能隨便貫穿往來的,同時實行的還有宵禁制,所以你會看到唐朝時期過了宵禁點是不能進城的,也不許在城里亂走,過了宵禁時分,朝廷的衛兵隊會在城里巡邏,這個時候還在街上亂逛的人是要被捉進牢里。
人們印象中的唐朝是開放繁華的,但實際上,熟知歷史的人會發現,在唐朝的時候門禁森嚴,階級等次鮮明,不同門戶之間是絕不通往來的。
整個城市都被劃分為圍棋盤般的格局,所謂“門不當戶不對”。
唐朝的文化其實是種陽春白雪的貴族文化,黎民百姓是很少有自己的夜生活的,他們的生活都被圍在這一圈圈的圍墻中了,所以唐代傳奇小說中,最常見就是俠穿梭于人家院落之間做常人不敢做之事,這是人們無法實現的生活狀態。
而宋朝,雖然從朱熹開始儒家越來越占據主流文化思想,其實,在底層百姓的生活中,市井文化昌盛一時,商業空前發達,這都緣于唐宋交際時,宵禁制和里坊制的沒落
曾經在《三刻拍案驚奇》中寫過宋朝這樣的故事,一對姑嫂在家,哥哥和父親都出門了,姑娘正當青春年華,豆蔻花開,閨房寂寞,無意中瞟見窗外街上有一年少俊逸的郎君,頓時心生愛慕。
于是,心有千千結,才下心頭,卻上眉頭。終于顧不得深閨未嫁女的羞澀,拜托嫂嫂傳遞信物于意中人,讓其半夜以石扣窗的信號,扔繩索下地使其可以攀爬上二樓閨房窗口。
這簡直就是潘金蓮之進化版嘛,甚至不同于西門慶的百般計謀,姑娘自己就春心蕩漾了。
看來,取消圍墻,將會解決多少單身男女的問題,不用去公園讓父母舉個牌牌逢人便問,更不用上什么百合網非誠勿擾,被虛空的燈紅酒綠晃花了眼,結果把自己找個人生伴侶的初心都給忘了。
直接蹲在窗子后面,內心強悍點的直接站在窗子面前,看著人來人往,學著古代閨秀拋個繡球,或者直接微信搜索點個位置,看中哪個就直接扔個木瓜過去。
這個故事的結局奇峰突轉,本以為是個普通的愛情故事,生生地演變成了懸疑小說。
這個姑娘對愛情的大膽追求毀于嫂嫂的一時疏忽,結果嫂嫂在傳遞信物的時候出了問題,被一地痞流氓拾去并得知了首尾,趁黑入屋竊取了姑娘的身體不說,在幾晚的纏綿之后,被姑娘外出回家的父母親察覺,在某晚的堵截中歹人惡從膽邊生將一家人除了姑娘殺得個一干二凈。
可憐的姑娘一夜之間家破人亡,還誤以為最初看中的郎君就是殺害自己家人的兇手,差點就坐成一個冤案。
這個書生也是天降奇禍,本來是行得正坐得端的君子,被人污為喪心病狂的殺人狂魔。一切的一切,只因為他不小心從沒有圍墻的人家外面走過,一不小心被人姑娘看中。
可這是圍墻的問題嗎?
這從來就不是圍墻的問題。正是因為宋朝理學的嚴謹到有些迂腐的思想,才會讓人們在書中更加天馬行空,而在民間底層更加的大膽放肆。
人的本性欲望越是壓制就越是反彈得厲害,在宋朝上層即讀書人家出現禁欲色調的同時,比如包拯因為八歲女兒接受了陌生男子遞來的食物就讓女兒反思活活餓死,卻在民間話本傳奇中出現如此多的詭厲異常的男女情事。
所以,真正想實行“開放性街區”,從來就不是推倒幾面圍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