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不到,我視力所及的范圍內,出了四起生命隕落事故,而我,還是一個輕易不抬眼看世界的人。不是我太過冷漠,實在是這世界這生活太讓人無奈,而這,還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
首先是我同事的父親,一輩子為廚師,烹飪人間美味,不知道給多少人帶去舌尖上的享受,而在一個夏末秋初的夜里,卻被心梗奪取生命,走時,親人就在隔壁房間,他卻無力呼喚,只能硬生生痛死或憋死。
時年七十三歲。
其次是我同事的老公,好端端的一個人,不過人到中年,卻遭遇了不可挽回的病痛。我不知道白肺的緣起,我只是聽說在這次疫情反復中,出現了一些白肺病人。我們曾為那些在疫情放開中逝去的老人們數量之多之大而感到震驚,對比之下,才發現我們那時候的動情其實不過是觀看影視劇感同身受的動情,那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共情罷了。完全比不得對這人到中年遭遇疫情尾巴而故去的人的痛,而即便如此,也不過是觀感之痛。
接下來是我的一名學生的突然離世,他是我三十年前走上工作崗位第一年帶的學生。那天聽說他離世了,是在路邊餐館喝酒后出去打個電話,結果被撞死在餐館門口的路上。留下一對兒還在上學的兒女,大的尚在高三嘟復讀階段。
那個時候的他又瘦又小,身高就像一名剛上小學一二年級的孩子,但其淘氣頑劣程度卻不敢用一二年級的小學生去比,多年后,我才意識到,那完全是個體的生存環境所造就的,并非他本人所愿。我記得非常清楚的一個鏡頭是,一位年輕的、完全沒有工作經驗的女教師拿了一把掃帚,用了憤怒的表情和威嚇的氣場,去教訓一排三五個不肯寫作業的初一學生,其中一個在屁股上挨了一記掃帚把后,竟然說,不疼!那就是他。
畢業后第一次見他時,他正騎著一輛郵局的送報摩托,仍然是很瘦,但卻長高了很多。聽說他是接了他在鄉郵政所送報的父親的班,后來,再從別人嘴里聽到他的名字時,是他混得正風生水起時,雖不至呼風喚雨,卻也是一個小村落里特別能折騰的人,干了什么具體的實業不知,但絕不肯安分守己地務農。
第三次聽到他的事時,卻已經是個冤死的鬼了。沒人知道他那天為什么要去黑夜的路邊打電話,打給誰,只知道那黑暗要了他的命。這個時候再說起他,人們說的是,他是能折騰,卻也欠了一屁股債,如今撂下這個爛攤子。
這第四位,是剛剛發生的我同事的父親,突感身體不適,大汗淋漓,于是趕緊撥通女兒的電話,女兒在鄉中上班,平日里都是她在照料父母起居和家里大小事宜。雖然女兒單位離家只有五六分鐘的路,但等女兒回到家,撥通120,還是沒能挽回老人的命。
在一個月內,發生了這么多起人命事故,一位死于白肺,兩位心梗,一位交通事故,這與我平日里所聽說到的那些人命事故給我的感覺絕不相同,這個世間,所有事件給人的感受,只取決于事件當事人與感受者之間的聯系是直接的,間接的,還是根本沒有交匯點的。
有時候想想,這世間,什么才是大事?
所謂大事,就是健康,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