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yè)十三年，有聯(lián)系的同學只有一個。
前不久微信聊天，說起上學時的情景，大部分同學名字已經不記得，很多青春年少的故事也已風輕云淡，心里突然就莫名其妙升起憂傷來。
年初得到消息，同學小X車禍去世，我愣了許久，一是同情他的遭遇，更多的則是怎么也回憶不起他的臉龐來。我對他唯一的記憶，只是遮住額頭的留海和偶爾輕輕甩起的發(fā)梢。
不知是記憶力下降，還是被忙碌的生活所困擾，過去的許多故事只剩下零星的片段，有時候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可最終還是斷了片，再也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情節(jié)。
我記得高一那年和班里小A很要好，整天膩在一起，一起逃課去喝酒，半夜在煙霧繚繞的網吧看黃片，直看得身體滾燙，兩眼放光，那段時光既猥瑣，又浪漫的美好。
小A知道我喜歡班里成績優(yōu)異的女同學，每天有意無意為我創(chuàng)造機會，可那個年紀，哪里懂得什么愛情，總是很輕易就被傷害，敏感的神經連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抵擋不住，于是，惆悵的很。
小A就陪我一起惆悵，夜里圍著操場跑圈，手里拎著啤酒瓶子，跑幾步，喝一口，把啤酒喝光，沖著墻壁，狠狠得砸去，像是要用盡所有的力量。然后坐在操場中間的大槐樹下像支夏天的小狗，吐著舌頭，呼呼地穿著粗氣。良久起身，發(fā)著狠對著大槐樹尿尿，那樣子，要多傻有多傻。
我和小A約定，要做一輩子的朋友，結果一輩子也只有一個學期那么長，高一下半年，小A就因為家庭原因輟學了。在我們那個偏遠的小鎮(zhèn)，男孩子很少有讀到高中的，往往是讀完初中就外出打工。
小A家境不好，又是家中長子，輟學外出打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小A走的那天，送了一個筆記本給我，本子里夾著我們的合影照片，照片上，我們兩個都留著長發(fā)，中分，活脫脫一副漢奸像。我們毫無顧忌的咧嘴大笑，把一切都融化在笑聲里。
很可惜的是，后來外出求學、工作，輾轉幾個城市，小A送我的筆記本最終還是被我弄丟了，連同筆記本一起不見的還有我們的合影，因為這件事，我傷心了很久，我覺得，我和小A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就這樣斷了，我們的故事再也找不回來了。
后來，高一下學期，我剪了短發(fā)，這個發(fā)型一直保持到現(xiàn)在，我和小A的合影是我唯一一張留有長發(fā)的照片。后來我和朋友聊起過留長發(fā)的經歷，朋友很驚訝，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說，還是短發(fā)好，陽光，精神。
高三畢業(yè)那年，我們全班所有人都買了留言薄，大家互相交換著，寫著煽情的話語，那個時候，沒有人知道承諾的分量，都在本子上寫著，好朋友，一輩子，友誼天長地久之類的話，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一分開，就再也沒有遇到過。
我記得高考前最后一個晚上，我們60多人，把教室的桌椅圍城一個大大的圓圈，所有人都圍坐在一起，故意熄了燈，點了蠟燭，桌上擺滿了小吃和啤酒，大家每個人都站在圓圈中間說心里話，有談理想的，有對心儀對象表白的……場面一度很失控，就連平時最不愛說話的同學也滔滔不絕說了一大通。
最后，我們把自己的名字寫在手心里，手拉著手，讓名字和名字握在一起，一邊大聲的唱，朋友再見吧，再見吧……
2004年，我們大一寒假，高中同學組織了一次聚會，60多人的班級只去了30多人，我們在酒店包廂里又唱又跳，又哭又鬧，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高中時代。
之后，也有同學張羅著聚會，但參加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后來干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就這樣，之前說過的話，被時光的風吹散了，仿佛我們從來都沒有相遇過。
高中畢業(yè)的合影就掛在老家的客廳里，每隔一兩周，母親就會把它們擦拭一遍。每次回老家，我都會在照片面前，默默地站一會，起初，還能叫上大家的名字，結果時間久了，照片上的面孔越來越陌生。
前幾天，母親給我打來電話，她說，客廳要重新裝修，取照片時，不小心把鏡框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母親說，她撿起照片時，發(fā)現(xiàn)照片背面，在每一個人的位置上，都用筆標注了姓名。
母親還說，時間太久，字跡氤氳，有些已經模糊看不清楚。
聽了母親的話，我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我想，所有的事情最終的結局都會一樣吧，終究敵不過時光，敵不過我們薄涼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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