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過節,帶孩子們去游泳,然后去大學城吃飯。
大女兒吃米飯的時候,想要個勺子,她才剛點亮了使用筷子的技能,還不太熟練。
她說:爸爸,我想要一個勺子。
我說,好啊,你去找服務員阿姨要一個好了,她會給你的,去吧。
她說,不,爸爸你帶我去!
我說,自己去,你馬上都快六歲了,不能什么都靠爸爸,去吧,加油寶貝。
她磨磨唧唧的走了。
不一會兒,她悻悻的回來了,兩手空空。
我說,怎么了寶貝?服務員不給你勺子么?
她說她跟服務員說了,可服務員根本就不理她。
我說那好吧,爸爸和你一起去要吧。
服務員是個戴眼鏡的小姑娘,看樣子像個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她很忙,就像每天加油站日結時我的電話一樣忙,高峰期,好多客人在找她要這要那。
我知道,她根本不是不理我女兒,而是忙得根本沒有聽見。
我攔住她說,你好,麻煩你給我拿一個勺子。
她說,好的馬上。不一會兒,勺子拿來了。
我突然覺得,女兒很可憐,大人做起來那么簡單的事,對一個孩子來說,卻是那么的艱難。
我想起小的時候,大概七八歲吧。有一次中午放學回家,父母那天很忙,沒有做飯,給我錢讓我去買兩個燒餅回來當午餐。
縣農業局門口有家賣燒餅的店,說是店,其實就是個攤子,一張案板,外加兩口鍋扣在一起做成一個烤爐。
店是兩口子開的,女的負責和面,男的負責烤。
他家的燒餅很有名,也很好吃,店一直開到了現在,燒餅也從兩毛一個漲到了一塊一個。
我去的時候,買燒餅的人很多,大家也不排隊,圍著案板,七嘴八舌,我要四個,我要五個,我要八個……
我說,我要兩個,咸的。
我聲音很小,我都能從我的聲音里聽出那種不自信的感覺,我覺得賣燒餅的那男的肯定聽見了,我靜靜的等待。
一鍋燒餅出來了,一波買燒餅的走了,又換了一波,他家生意真的很好。
我發現,比我來得晚的人都拿上燒餅走了,但始終沒有我的。
我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氣,又對那個女的說了一遍:我要兩個燒餅,咸的。
我胡思亂想,如果那個男的是聾子的話,那個女的肯定能聽見,不可能兩個人都聾啊。
果然得到了回應,那女的說,快啦快啦。
很長時間過去了,燒餅出了三鍋了,還是沒有給我。
我把錢舉起來,晃啊晃,因為我看別的大人把錢晃啊晃的,很快就拿上燒餅走了。
后來,我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很餓,也很累。
直到,我爸來找我,因為他覺得買個燒餅怎么去那么長時間,被外星人劫持了?
然后他就看見,我在人群的角落里,手里拿著錢,努力抬著頭,眼巴巴的盯著烤燒餅的爐子和賣燒餅的兩口子的樣子。
我爸急了,對賣燒餅的兩口子,劈頭蓋臉一頓罵。他倆趕緊賠不是,說,你看,這個小孩,來了也不說話,都沒注意到他。
很快,我爸領著我,我拿著燒餅,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兩個燒餅,是我吃過的最失落的兩個燒餅,沒味,只為了填飽肚子。
我覺得自己沒做錯什么,但隱約又覺得,好像我錯了。
我現在想來,賣燒餅的兩口子,或許真的沒注意到我,或許注意了,但買燒餅的人群和嘈雜的聲音,足夠淹沒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的存在。
就像今天,女兒去要勺子一樣。一個孩子,她個子那么矮,聲音那么小,誰能看到她,誰能注意到她,又有誰,想過她的感受?
有時候,我們經常鼓勵,要求,或者強迫孩子獨立去完成一些事情,去和人說話,與人交流,以為這樣能鍛煉他們的自信心,自理能力,溝通能力。可是這個對孩子來說本就不公平的大人世界,如果場景稍微嘈雜一點,浮躁一點,就很少有人會去注意一個孩子的言語與動作。
或許,在被忽視的那一刻,懦弱的種子,已經在孩子的心里生根發芽。
所以,想對女兒說,寶貝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失落,你沒有錯,你只是還小,總有一天你會長得足夠高,足夠漂亮,那時候,全世界都會看見你,聽見你。
人生就是這樣,本就存在不公,所以我們一定要記住,不要偷懶,要努力去提升自己的實力,只有真的長高了,別人才會看得見你,只有你聲音足夠大,別人才會聽得見你,只有你真的厲害了,別人才會看得起你,只有你能提供非常好的價值,別人才會經常想起你。
有時候,有沒有人聽你說話,并不取決于你說的對不對,而在于你有沒有說話的資格。
用你的努力,去贏得別人的尊重,努力成為那個“能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