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如果你是一個85年后出生的中國人，與英語的緣分至今可能都在10年以上了。但是，你真的了解英語嗎？學了這么多年英語，從一開始死記硬背單詞，再到后來接觸各種繁瑣的語法，好像從來沒有老師講過英語為什么是這個樣子。就連我自己，從一開始學英語，到后來學英語專業、學翻譯，竟沒上過一堂英語史的課程。說來也奇怪，我從沒看到學校開的課程有這個選項（如果你的學校有，拜托告訴我）。可能是因為這門課學問太高深，不是一般人能講的來的吧。
這篇文章，希望你能看下去，不在中途關掉。已經有無數大牛學者關于這個話題寫了無數本書了，而我在這短短篇幅內唯一想達到的目的就是，希望你看了這篇文章，能去多了解一點英語的坎坷身世，對它也多一點愛。
英語是印歐語系一百多種語言之一。印歐語系語言分布很廣——從北歐冰島至西南亞印度。原始印歐語（Proto-Indo-European）是原始印歐民族（位于中歐東部）的語言，但原始印歐民族是游牧民族，約公元前3000年左右，他們開始朝東南方向前進，橫跨全歐，最后進入西亞，最后南下直到印度。
沒人知道原始印歐語到底是什么樣的，也沒有任何書面證據。語言學家通過對印歐語系語言的比較和總結，重塑了這樣一門語言。語言學家推測，在原始印歐語分化開始前，即公元前3500年左右，原始印歐語是作為一種單一語言來講的。Sir William Jones于18世紀最早提出原始印歐語假說，因為他發現了梵語、希臘文和拉丁文之間的相似之處。這幾種語言，包括今天的俄語、德語，都有著復雜的形態變化，即通過詞的形態變化，體現其語法功能。
然而，現代英語在形態上的變化已經極大減少，逐漸接近漢語和越南語等無變化的的特點。歐洲語言中，只有英語沒有形容詞的詞形變化。如果你對法語、德語稍有了解，就會知道這些語言中的形容詞都分為陰性、（中性）、陽性，且形容詞和被其所修飾的名詞的性、數、格必須一致，但現代英語已經失去了這一特點。現代英語的動詞變化也較為簡單：例如，現代英語的ride只有5個詞形變化，而在現代德語中對應詞reiten卻有16變化個之多。
為啥要放這個圖呢？真心不是想坑你。只是想讓你看看英語在其中的位置，點開看大圖找一找。英語是西日耳曼語的一個小小分支，如今卻成了全世界使用最廣泛的語言。英語的發展過程主要經歷了古英語、中古英語、現代英語三個階段，才有了今天這樣的影響力。
古英語時期（公元450-1150）
“不列顛島”的由來
雖然古英語是從公元450年算起，我們卻要回到遙遠的公元前700年左右。當時，居住在歐洲西部的凱爾特人（Celts）開始越過海峽，遷徙到海峽對岸的不列顛島上。這些遷徙到島上的凱爾特部族中，有一支名叫布立吞人（Britons）的民族成為了島上的主體民族，因此羅馬人稱該島為布里塔尼亞（Britannia），意為布立吞人之地，不列顛（Britain）之名即由此而來。如今，著名的《大英百科全書》（Encyclop?dia Britannica）依然用了這個詞命名。凱爾特人使用的語言即凱爾特語。
羅馬人來了又去
公元43年，羅馬帝國征服了不列顛，并將其變成帝國西北邊陲的一個行省。羅馬人把拉丁語帶到了不列顛島上，凱爾特語受到了一定影響。羅馬人正想在此安居樂業，北方的蠻族皮克特人（Picts）卻經常南下騷擾羅馬人占領下的不列顛。于是公元122年，哈德良皇帝下令在羅馬占領區的北面修筑了一條長長的防御工事，以防御北面野蠻兇殘的皮克特人反攻。這長墻因此被稱為哈德良墻（Hadrian Wall），這墻后來也成為了不列顛島上兩個主體民族，即屬于日耳曼民族的英格蘭人和屬于凱爾特民族的蘇格蘭人之間的分界線。
島上的羅馬人（幾百年來已經扎根于此）一邊勤勤懇懇過日子，一邊努力抵抗外敵。可是，這個時候的羅馬帝國已經深陷內憂外患，自救不暇，實在是扛不住日耳曼部落在不列顛行省折騰，只好步步撤軍。公元383年標志著羅馬在不列顛島北部和西部統治的結束，羅馬部隊也撤離完了。公元410年，羅馬皇帝霍諾留（Honorius）宣布，島上剩下的羅馬-布立吞人，你們以后就自顧死活吧。
日耳曼人來了
羅馬人走了，凱爾特人也并不能安居樂業，一大波日耳曼（Germanic）立刻趁虛而入，占領了島上肥沃的平原地帶，把凱爾特人趕到西部和北部山區。這群日耳曼人中主要包括三支民族：朱特人（Jutes）,盎格魯人（Angles）和撒克遜（Saxon）人，原先居住在北歐沿海的地區，他們的三種方言匯合成了古英語。由于入侵不列顛島的盎格魯人最多，不列顛島逐漸以盎格魯人命名。England的意思就是land of the Angles。
朱特人占領了東南部的肯特郡，產生了古英語的肯特方言（Kentish）。盎格魯人占領了不列顛的中部和北部，出現了古英語的中部方言——莫爾西亞方言（Mercian）和北部方言——諾散伯利亞方言(Northumbrian)。薩克遜人占領了西南部，于是就有了古英語的西撒克遜方言（West Saxon）。古英語時期的四種方言中，以西撒克遜方言最為重要，因為古英語時期的文學作品都是通過西撒克遜方言被保存了下來。
古英語的基本詞匯是西日耳曼語的共同詞匯，但也有一些從其他語言，例如拉丁文借來的詞，例如silk, copper, pepper等，主要源于羅馬商人的影響。公元597年基督教傳入，更多的拉丁詞進入古英語詞匯。例如hymn，temple等宗教用詞。
斯堪的納維亞人來了
轉眼到了公元九世紀。斯堪的納維亞人開始大規模入侵英國北部。九世紀末，入侵者占領了幾乎整個英國的東半部（如圖中紅色部分所示）。斯堪的納維亞人說的是北日耳曼語，和西日耳曼語差別不是太大。斯堪的納維亞人入侵帶來了大量斯堪的納維亞人語（以古諾斯語，Old Norse,為代表）的詞匯，例如law, husband, egg, give, take等詞。
古英語保存了大量的詞形變化。古英語的名詞、代詞和形容詞都有五個格：主格、生格（所有格）、與格（間接賓語）、賓格（直接賓語）和工具格（表方式）。動詞分為強動詞和弱動詞，前者相當于現代英語的“不規則動詞”，后者相當于現代英語的“規則動詞”。
中古英語時期（公元1150-1450）
諾曼人來了又去
中古英語時期以諾曼人（Normans）征服英國（1066年）這一重大歷史事件為起點。英文Normans就是North men的意思，指住在（法國）北部的人，諾曼底（Normandy）就是諾曼人的領地。諾曼底人講的是與巴黎法語略有區別的一種法語。這個時期，法語成了英國的官方語言，政府、法庭、學習等社會機構都必須使用法語。這種情況延續了三百年之久。三百年間，不列顛通行三種語言：法語、拉丁文和英語。最受重視的當然是法語，這是宮廷和政府的語言。其次是拉丁文，這是教會和學術界的通用語言。再其次，才是英語，這是廣大英國老百姓的語言。直到十四世紀中葉以后，情況才有了改變。1362年，國會第一次正式用英語開會；同年辦不了法庭辯護法令（Statute of Pleading），規定一切法庭訴訟必須用英語進行。這樣英語才恢復了它應有的地位。
之前我們講過，古英語有四種方言，現在已分裂為五種。因為諾曼征服和斯堪的納維亞入侵，周邊地區的語言都受到了較大影響，而西中方言受到影響較少，最接近古英語的語言特點。然而，歷史并不是以“純度”而判斷誰將流行下去。我們今天講的普通話，是“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以北方話為基礎方言，以典范的現代白話文著作為語法規范”，同樣，英國首都倫敦所處的東中部方言逐漸發展成英語的民族標準語。此外，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這樣的學術重鎮也位于此方言區，喬叟和其他優秀作家也用東中部方言進行創作。
從古英語到中古英語，英語最重要的變化是詞尾變化的削減（the levelling of inflectional endings）。日耳曼語的特點之一是重音一般落在詞根或詞干上，詞尾總是非重音部分。古英語的詞尾，由于輕度，原先詞尾的元音a, o, u一律弱化為e，讀作[?]，再也聽不出區別，因此，詞尾讀音就無法繼續表達語法功能，名詞失去了語法性別，中古英語不得不依靠次序（word order）來表明句子各成分之間的關系。
在古英語中，一個句子里各詞的次序可以是以下幾種，用文言文來舉個例子，更好說明：
（1）副詞-動詞-主語：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山居秋暝》）
（2）賓語-動詞-主語
（3）賓語-主語-動詞
（4）主語-賓語-動詞：忌不自信。（《鄒忌諷齊王納諫》）。
然而，現代英語的正常次序是：主語-動詞-賓語（或副詞），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主謂賓“結構。這個結構是在中古英語時期逐漸確立的，先出現于從句，后推廣到主句。另外，介詞和助動詞也配合次序來表示語法關系和功能。例如，介詞of起了替代古英語名詞生格（所有格）的作用，介詞for和to表示與格的各種語法功能，可以指示間接賓語。形容詞的比較級和最高級，除了少數常用詞仍用-er和-est詞尾外，絕大多數都用副詞more和most放在形容詞前面來表示。
現代英語時期（公元1450--今）
早期現代英語時期（公元1450-1700）
十五世紀是中古英語轉變成為早期現代英語的過渡時期。從大約1350年開始發生的一件大事，就是“元音大變化”（the Great Vowel Shift）。這一階段，中古英語所有的長元音發音都改變了。到了15世紀、16世紀，英語的拼寫逐漸固定，所以如今我們看到英語里許多奇怪的拼寫就是“元音大變化”造成的。突然想到英音里的一些發音特點，比如mate發音就非常像might，是不是因為原來[a?]的發音還沒有徹底丟掉，又加入了[i]而變成的呢？
早期現代英語時期也是英國的文藝復興時期。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者希望從西方文明的源頭——古羅馬、古希臘的經典中，重新發現并確立“人”的價值。該時期的英國學者從希臘文、大丁文直接、間接借來了許多詞。英語有一些對似詞（doublets），其中之一來自法語，另一個來自拉丁語。例如，count來自法語，compute來自拉丁語；frail來自法語，fragile來自拉丁等。早期現代英語作家，例如托馬斯·莫爾、弗蘭西斯·培根，以及后來的詩人彌爾頓等，既能用英語寫作，又能用拉丁文寫作。相當于中國五四運動后的作家，如魯迅、郁達夫等，既能用白話文寫作，又能用文言文寫作。文藝復興時期，英國出現了三大詩人：斯賓塞（Spencer），莎士比亞（Shakespeare）和彌爾頓（Milton）。莎士比亞善于把外來語（拉丁）和本族語（英語）巧妙結合，增強語言的感染力。
以下是1525年William Tyndale翻譯的《馬太福音》6,24-34節選：
No man can serve two masters. For other he shall hate the one, and love the other: or els he shall lene to the one, and despise the other. Ye can nott serve God and mammon. Therefore I saye vnto you, be not carefull for youre lyfe, what ye shall eate, or what ye shall dryncke, nor yet for youre boddy, what reyment ye shall weare. Ys not the lyfe, more worth then meate? and the boddy more off value then rayment? Beholde the foules of the aier: for they sowe not, neder reepe, nor yet cary into the barnes, and yett youre hevenly father fedeth them. Are ye not better then they?
1611年出版的《圣經》標準英譯本（the Authorized Version of the Bible, AV），也就是著名的King James Version（KJV），奠定了現代英語散文的句法（syntax）和文體（style）的基礎。這個英譯本《圣經》，以文體質樸、節奏優美著稱。在詞匯方面，這個譯本的英語本族語詞占94%，再一次證明了英語本族語的巨大潛力。天才和有經驗的作家把本族語和外來語成功結合，經過文藝復興時期的實踐，早期現代英語已達到了英語發展過程中相當成熟的階段。
依然是《馬太福音》6,24-34節選，KJV的版本：
No man can serue two masters: for either he will hate the one and loue the other, or else hee will holde to the one, and despise the other. Ye cannot serue god can Mammon. Therfore I say vnto you, Take no thought for your life, what yee shall eate, or what ye shall drinke, nor yet for your body, what yee shall put on: Is not the life more then meate? and the body then raiment? Behold the foules of the aire: for they sow not, neither do they reape, nor gather into barnes, yet your heauenly father feedeth them. Are yee not much better then they?
有兩種趨勢推動了英語的發展：一種趨勢使英語豐富、典雅；另一種趨勢使英語保持純潔、樸素。第一種趨勢防止英語營養不足，第二種趨勢避免英語消化不良。早期現代英語有兩大任務：一是擴大英語的詞匯（第一種趨勢），二是澄清英語的句法（第二種趨勢）。經過文藝復興時期英國作家的努力，早期現代英語已成為能和古代希臘文、拉丁文以及現代歐洲先進國家的語言（法語和意大利語）相媲美的文學語言。
十七世紀，英國爆發了資產階級革命，唯物主義思想和自然科學有了很大的發展，皇家學會（Royal Society）于1660年成立。因為拉丁文過于繁瑣陳舊，無法適應科學語言的需要，早期現代英語逐漸替代拉丁文，成為哲學和自然科學的語言。請看哲學家霍布斯（Hobbes）的名言，已經和現代英語非常接近了：
It is not wisdom but Authority that makes a law.
法律不是由智慧，而是由權威所制定。
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perpetual tranquility of mind while we live here; because life itself is but motion, and can never be without desire, nor without fear, no more than without sense.
只要我們活著，就沒有“永遠心如止水”這回事兒；因為生命自身就是運動，永遠不可能無欲無求，無所畏懼，那不過是毫無感覺罷了。
現代英語時期（公元1700-今）
十八世紀是“理性的時代”（the Age of Reason），因此要求語言必須純潔（準確、清晰），而且要雄辯（合乎邏輯，有說服力）。為了達到這一要求，英語的讀音、拼寫、語法和詞義都必須規范化。約翰孫博士（Samuel Johnson）編纂的《英語詞典》（A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與1755年應運而生，開啟了現代英語時期。這部詞典對英語的讀音、拼寫和用法都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標準化、規范化的作用。
十七世紀英語史上的另一個重要事件是英語擴展到北美和南非。到了十八世紀，英語進一步擴展到印度、澳洲和新西蘭。殖民、貿易和交往讓英語逐漸成為了一門世界化的語言，從世界各地吸收的數千個新詞讓英語的詞匯更為豐富。十九世紀英國產業革命讓英語詞匯，尤其是科技英語詞匯飛速增長。古英語詞匯約有五萬到六萬個詞，而現代英語大詞典所受的詞條足有六十五萬到七十五萬之多。如今，英語是當前世界上流行最廣的語言，也是國際交往、政治會談、學術交流等最常用的語言。如圖所示，英語作為官方語言的地區都是世界上最發達或較為發達的地區。因此，不管你從事什么領域，優秀的英語能力都是向前邁進的制勝法寶！
最后送上New English Bible, 1961，依然是《馬太福音》6,24-34節選：
No servant can be slave to two masters; for either he will hate the first and love the second, or he will be devoted to the first and think nothing of the second. You cannot serve God and Money. Therefore I bid you put away anxious thoughts about food and drink to keep you alive, and clothes to cover your body. Surely life is more than food, the body more than clothes. Look at the birds of the air; they do not sow and reap and store in barns, yet your heavenly Father feeds them. You are worth more than the birds!
祝愿每個人都能找到心中真正想侍奉的主人。
如果是認真看到這里的，我向你獻上敬意，也請你點個贊，讓我看看有多少人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說明】:有簡友說我是視頻文稿加抄書，如下所述，本文大部分內容來自李賦寧教授的《英語史》，我做的主要工作是過于晦澀的部分去掉，盡量用比較容易理解的方式表達出來，加上了一些小標題，少部分內容進行了補充和例子說明，并配上相關圖片，增加文章的可讀性，沒有任何剽竊的意思。李賦寧教授的文字大部分本來就很清晰明了，好的地方我認為完全沒有必要進行改動。本文也和視頻文稿完全無關。
可能很少有人會去專門讀《英語史》，放在這里純粹是為了自我學習和科普，請輕拍。
真心期盼大家提出補充或建議，我會進一步閱讀相關資料，不斷修改更新。
剛才發生了一件很美麗的事情。如圖，LeMarc9723同學開始留言說這篇文章就是“抄書加視頻文本”，剛才發來了這樣的簡信。謝謝LeMarc9723讓我相信，簡書是一個有理性的，很美的地方，不像某些地方有很多噴子，隨意否定別人的努力和勞動。
如果說有私心，那肯定是希望漲粉，但更希望更多人能了解英語的歷史，越了解，就會越愛。再次謝謝大家支持。
參考資料：
1. 強力推薦視頻：
BBC紀錄片《The Adventure of English》
（感謝@LeMarc9723@穆東勇推薦）
2. 本文大部分內容來自《英語史》，李賦寧編著，商務印書館2005年出版。
3. 圖片來自維基百科等比較可靠的網站，在此特別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