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應志剛
本是到蘇州受邀講課的,聽說婺源的春天已經美得不可方物,頓時春心蕩漾,扔下友人備好的一桌酒席,丟下一干聽客,開了五個多小時的車,從蘇州直插婺源。
友人問,“友情重要還是春色重要?”
我答,“友情可以后敘,春天只有一季。且把酒留著,待我擷取一身春色,許你一年香艷。”
當晚入住婺源縣城,酒店侍應生殷勤推薦著“一日游”。直接用沉默拒絕,我是最不喜跟著旅行團的,一大群性格水火不容的男女老少,嘰嘰喳喳,會讓我擔心不是在旅行,而是誤入了菜市場。
晚上四處溜達,找了家小館子。老板娘長得妖嬈標致,受不得萬千風情地招攬,入內點了酒菜。
一頓飯吃下來,渾身冒火。每一道菜都加了大把的辣椒,一道醬爆螺螄,湯汁醇厚,習慣性大力吸吮,喉嚨口嗆了一股辣椒水。
老板娘問我,“口味怎么樣?”
我憋了好久,因為嘴唇已經被辣得發腫,喝掉幾大杯水,才免強壓住腸胃里不斷升騰的洪荒之力,“老板娘,辣椒不要錢的啊!”
次日驅車前往篁嶺。
這個時節,婺源最美的當是油菜花。沿途經過,都是梯田和黃燦燦的菜花,深恐視覺疲勞,只選了這個頗具特色的去處。
從入口坐了纜車至山腰,一片片花海梯田掠過,擔憂錯過最美的風景,忍不住抱怨景區為了賺纜車錢,不許游客自行登山。
后來才知,最美的風景,其實藏在后面的山坳里。
落地之后,邊上就是篁嶺古村,一個掛在山崖上的村落。
篁嶺古村,地無三尺平,上百間富有徽派特色的古老民居,依山就勢圍繞水口呈扇形梯狀錯落排布。
一條天街聯通各家各戶,沿途商鋪林立,前店后坊,茶坊、酒肆、書場、硯莊、篾鋪,不一而足,游客比肩接踵,恍若走進一副盈動的"清明上河圖"。
每家每戶的二樓,都有長長的木條伸出,初始以為是山里人家沒錢支瓦搭檐,后來見高處有人家置了圓匾在上方,晾曬著玉米、蔬菜,還有紅艷艷的辣椒,方才醒悟,此地就是鼎鼎大名的“曬秋”所在。
此處人家的房屋結構呈梯狀,一樓開有大門,前臨大路,入門是廳堂,步入二樓,開啟后門,可進入高處的另一條大路。
也就是說,你走過的每一條村街,都是踩在別人家的屋頂上。
二樓向陽處,攔腰上下砌墻,一條條椽木平直延伸出兩米左右,村民們將所需晾曬之物,置于竹制圓匾內,架于椽木之上。
實在嘆服當地人的生活智慧。山村少有平地,這般晾曬物件的設計,既方便收納又不占空間,不經意還創造了令來過此處的人們津津樂道的視覺盛宴——曬秋。
曬秋其實是一種籠統的表達,因為晾曬之事于當地人而言實在平常,就如同我們普通人家都需要一個陽臺。
山里人家一年四季作物不絕,春曬山蕨、竹筍,夏曬菜干、野菊,秋曬辣椒、黃豆,冬曬果脯、杏仁,一年四季延綿有序。
只是因了秋之收獲時節,可曬之物更多,各色作物與白墻黑瓦的房屋交相輝映,在晨照與余暉間層層疊疊,逶迤蔓延,狀若油彩調色盤更顯壯觀。
在篁嶺,與"曬秋"同樣攝人心魂的,恐怕就是水墨梯田了。
陽春時節,菜花繁茂,盛放在梯田上,在春陽的映照之下,熏風微拂,涌動起一道道金黃的波浪,驚起遍野山蜂呢喃、蝶兒翩翩。
一層層逐級而上的梯田,如鏈似帶,在山谷中奔瀉的金黃色與游走在田間的曼妙少女,掩映其間的粉墻黛瓦,呼應成畢加索筆下奔放熱烈的畫面。
攀至山巔,步入架于兩座山峰之間的壘心橋,俯瞰萬畝梯田菜花。
任憑山風將懸索長橋吹得搖來晃去,也不管玻璃棧道暴露了腳下這萬丈深淵的猙獰,惟愿投身這云海、霧海、花海的世界,長留這“峽里誰知有人事,世中遙望空云山”的世外桃源。
逗留兩三時辰,山風微涼,折返下山。途中,遇到一個“深度游”的團隊,聽導游講解了幾句,感覺靠譜,跟著“蹭聽”了一段。
聽她講起秋天的篁嶺:楓香紅葉映襯著山居古宅,千畝梯田簇擁村落,紅透的烏桕樹生長在田壟上……
竟想起那些給兒子讀過的童話故事。
不禁,又盼起秋天來了。
應志剛——媒體人· 文旅作家
生于江南,棲居江南,寫不盡江南春色。20載鐵肩擔道義,風雨路,閱盡浮華。某日心有所動,隱于山水,寫字、讀書、種菜,恍若重生。
樂途靈感旅行家、驢媽媽旅行達人、途牛大玩家、中國國家地理網專欄作者,已出版《最高使命》、《突然有了鄉愁》等。即將出版旅記《散落一地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