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逐墨kuymemo
1.
那是九月的一個晚上,月光姣潔,駱子遙在一家名為花開的酒吧里做著學徒工。
說是學徒工,看上去更像是是為了打發學業空閑間的寂寞與無聊而已,身為在江城首屈一指的駱家家族的長子,他并不缺那點工錢,更不用放低姿態,再加上與花開的人都混得很熟,所以很多時候,駱子遙都是象征性地端端杯子倒倒水,很多本應學徒工做的事情都派不到他身上。
那天駱子源百無聊賴地擦著手頭的杯子,然后目光從店里客人的臉上一個個掃過。直到看見夏可衣進門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才被牢牢定格,停止了手中的動作,這一過程長達十五秒之久。她打扮穿著算不上有多么驚艷,然而卻莫名地讓人心動,如三月開花的木綿,干凈姣潔。
而那個時候,夏可衣并沒有注意到駱子遙,她正一臉幸福甜蜜地挽著身邊的帥氣男友,身后還有幾個人一起同行,看樣子是幾個朋友一起相約來這里。
駱子遙把他們點的酒端上去,夏可衣接過杯子微笑著表示感謝,他禮貌地揚起嘴角回應,心里卻抑制不住地泛起了一絲漣漪,看著她跟身邊人有說有笑的樣子,駱子遙忍不住微微感到失落,若這不是在他兼職的花開,若她那個男友不在身旁,他一定會像以前一樣端著杯子上前搭訕。
可惜人生沒有假設,不久后駱子遙看見夏可衣再次出現在花開,他把酒水和店心端進七號臺,將她專用的杯子擦拭得格外明亮,從所有的杯子中一眼便可區分出來,正如后來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出來她的身影。
后來夏可衣成了這個酒吧的常客,大多數時候會與一幫朋友前來,偶爾也會是孤身一人進入花開,找一個僻靜的角落點一杯冰檸自顧自地望著周邊角落。看見不懷好意的小混混們上去搭訕的時候,駱子遙握著杯子的指關節用力捏得發白,夏可衣微笑著拒絕了他們的要求,那幾人只能悻悻地退回原處,這里是花開,他們不敢亂來。
而夏可衣離開的時候,門口恰到好處地停了一輛黑色的奧迪,她那個帥氣的男友從車里走出來,跟她勸慰了半天才讓她進了車內,車子發動,塵土飛揚,很快消失在街道的盡頭,駱子遙看著遠處照映下來的霓虹燈,沉默不語。
2.
音響聲震耳欲聾,舞池中人們隨著節拍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光束燈妖嬈地照在酒吧的各個角落。
駱子遙看著空曠的7號桌,想念的感覺忍不住開始在身體里蔓延,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開始托朋友打探夏可衣的消息,害怕就這樣再也遇不到她。
然而那個下著小雨的傍晚,夏子格化著煙熏妝打著藍色的眼影,又一次走進花開,坐在常坐的7號臺哭得一塌糊涂,駱子遙端著杯子裝作漫步經心地走近,從她跟朋友的對話當中得知,那個帥氣男友跟她分手了。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駱子源心底竟然閃過一絲竊喜,然而看著她滿臉憔悴的樣子,疼惜跟難過的情緒很快地代替了那份竊喜占據了心里的每個角落。
可是他卻不想再等,機會難得,夏子格,你那么美又那么可愛,笑起來像甜得發膩的糖果,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辦,若是愛上傾訴的那個男生怎么辦,若是前任回來找你復合怎么辦。
從未有如此心動的感覺,我只知道不想再錯過。
于是在離開的時候,駱子遙裝作不經意地走上前,簡單地攀談兩句后,很直接地告訴她,我是駱子遙。
駱子遙,這個曾經叱咤校園的名字,在無數個夜晚的談話八卦中都曾被人所提起。而夏可衣顯然是聽過的,雖然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卻已足夠我。駱子源知道她接下來要參加主持人的比賽,只是苦于借不到合適的服裝,他微笑著點頭承諾,在比賽的前一天,一定將服裝送到你的手上。
夏子格原本喝得有些炫暈,聽到那句話立時瞪大了眼睛,本不愿欠人情,但時間迫在眉睫,又在最重要的關頭男友棄你而去,還沒開口,旁邊的朋友先替你答應了下來。之前多年積攢下的人脈自是有用武之地,不過短短兩天,駱子源便將嶄新的服裝遞到了你的手上,你自然是驚訝不已,試過之后更是得體,比之前所有的衣服都要合適,簡直就是為你量身定做。
比賽的那天,一襲寶藍色衣裙的夏子格驚艷了全場,藍色的眼影YSL的口紅將本就姣好的面容裝飾得更加精致,掌聲一浪高過一浪,口哨聲此起彼伏。若她那個男友此時在場,必是后悔不已,駱子遙看著臺上光芒萬丈的她這樣想著,退場之后,他輕松打過招呼進入后臺,室內的溫度很低,夏子格獨自坐在那里,凍得有些發抖,駱子遙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身體一顫,轉過頭來臉上寫滿了感動。
大家都看的到她在臺上的光鮮亮麗,卻很少有人知道她過得并不快樂,化妝師沒有耐心在這個陌生的女孩身上浪費時間,連妝都不給她卸就揚長而去,駱子源出現的時刻,給出的那一點溫暖恰到好處地慰籍了她本以冰冷的內心
是的,她之前的男友在她習慣了她對他的好之后便開始對她忽冷忽熱,都忘記多久沒能蹲下身來為她系上散開的鞋帶,多久沒有在過馬路的時候牽住她的手,甚至有時候很晚下班,都能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回去。
她本就是外表堅強內心極為脆弱的那類人,看上去好似嘻嘻哈哈沒心沒肺,其實心里涌上的多愁善感比誰都多,所以那些突然出現的溫暖跟感動,就已經足以讓她那假裝出來的堅強在瞬間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送夏可衣到她所住的小區,看著她瘦削而單薄的背影,駱子源臉上的表情堅毅,暗暗下定決心。他見過你蓬亂頭發睡眼朦朧的樣子,記得你人群中笑靨如花的樣子,也看到過你加班到深夜后滿臉疲憊頂著黑眼圈的樣子,而那個時候,通常會有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或是奶茶遞到面前,,讓你在心力交瘁的時候感到那樣的一絲體貼。
而這些,我都要通通做到,不止如此,他做不到的,我一樣可以為你做。
后來兩人順理成章地走到一起,一起牽手逛街壓馬路,一起上下課去圖書館去教室,很快地整個學院都傳遍了他們倆的戀情,有人羨慕有人忌妒還有人叱之以鼻說著閑言碎語。駱子源自然是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的,可是當他看到一身橙色衣裙的佘小曼裙角飄揚出現在他視野中的時候,心里竟然難以抑制地出現了一絲悸動。
微風輕輕地拂過地面,一瞬間世界仿佛寂靜無聲,枯黃的枝葉從棕櫚樹上飄落。
3.
佘小曼這個名字,一度曾讓駱子源以為會成為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記憶。
彼時她最愛在花開駐唱,清亮的嗓音跟得天獨厚的技巧很快地吸引了場中所有人的注意,一曲唱畢,無論認不認得她的人全都拍手叫起好來。分手之后駱子源選擇去花開做工,也正是因為那里有她的影子,誰能想到夏可衣的出現,讓相遇變得那樣猝不及防。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佘小曼竟然是她的表妹。
夏可衣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眼神中仿佛靜寂如寒潭的水,在那一刻光芒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而佘小曼的眼神無比怨毒,從小夏可衣什么都要跟她搶,要跟她分享家人的愛,要分享她最喜歡的毛絨玩具,自打六歲那年她被領進家里來,自己的生命中就出現了一個什么都要跟自己爭奪的小拖油瓶,她表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卻是很厭惡這個充當不速之客的表姐。
為此高中的時候成天在外面瘋,跟著一幫游手好閑的人在外面徹夜不歸,被父親從外面拎回來免不了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告訴她要向她表姐學習的時候,她的眼神里面只有怨恨。后來成績一向很好的夏可衣順理成章地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而佘小曼的分數與錄取線差了很多,沒奈何只有上了一所職業院校,憑著她在音樂上的天分加之前的經驗,她很容易地在花開找到了酒吧駐唱的工作
駱子遙就是在花開與佘小曼相遇的,那時駱子遙名聲在外,外表帥氣到無可挑剔,佘小曼在臺上唱歌的間隙目光與他觸碰,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羞澀。
兩人愛的那樣纏綿緋側,如干柴烈火那樣炙熱,可是不久后的一天佘小曼突然不告而別,離開的毫無征兆,連句話也沒留下,駱子遙發瘋似地找尋她的蹤跡,卻是一無所獲。傷心無奈之下他去了花開做服務生的工作,知道的人都很驚訝,但他仍然義無反顧。
隨著時間的流逝花開也已變得物是人非,駐唱歌手換了一個又一個,后來連老板也換了,可他卻執著地一待就是大半年。直到那天他在花開看見了夏可衣,眼神眉目間竟與佘小曼有幾分相似。
于是塵封的想念再度被喚醒,似沉睡的火山再度噴發一般磅礴了整個心田,他以為那是久違的感覺,才會一開始表現得那樣義無反顧,赫赫有名的Z大才子躲在花開這個小酒吧打工本是只有為數不多的好友才知道的秘密,他卻為了她不惜讓自己再次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下,愛得那樣深,才可以不顧一切
可是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才發現,他愛上的是夏可衣的人,愛她的溫柔善良體貼倔強,愛她獨自承擔苦痛不愿連累他人,愛她對夢想的那份堅持與執著,憐惜欽佩等等情意逐漸占據心扉,佘小曼的影子已變得越來越淡。
然而佘小曼還是毫無征兆地出現了,夏可衣在那一晚提前離開,托自己的好朋友莫落帶給他一句話,要他盡快做出決定。駱子遙苦笑不已,當佘小曼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心里不是沒有悸動過,可是當夏可衣的名字在腦海中閃過之后,那一點點悸動很快地就如剛出現的落葉般隨風而逝,
他現在只會牢牢地把握現有的幸福,所以哪里還用選擇,就是她了。
打給夏可衣連續幾次,對方都沒有接電話,心煩意亂之際駱子源約了朋友一起去打球,將手機連同書包放在場地邊的角落。可他沒想到的是佘小曼那天恰好也在體育館,而且很巧地看見了他,她想出了一個辦法,去駱子遙的書包里找出了他的手機,她太了解駱子遙了,開機密碼什么的根本難不倒她。而恰巧在這時候夏可衣發了微信過來,看到后佘小曼眼珠一轉,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了兩行字點了發送,然后又刪除了這兩條信息。
愛是包容恩賜,也是罌粟毒藥,當充滿嫉妒的罌粟花瓣開滿眉間心田,一切都已變得難以挽回。
4.
駱子遙后來再見到夏可衣的時候,她面容蒼白,看起來與之前的光鮮亮麗判若兩人
看著那般憔瘁的表情一陣難過,可當他上前詢問的時候夏可衣只是冷笑著推開了他,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想與他講。很快地他就接到了分手的信息,駱子源不敢相信發了好多信息,卻如石沉大海一般毫無回應,再打電話過去,冰冷的話筒里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心情煩悶地他去花開喝得爛醉,幾到不省人事,被人從店里扶出來的那一刻,佘小曼穿著碎花小洋裙站在門口,眼神中憐惜之余,更多的是慶幸與得意。
時間如車輪般轟隆隆碾過一個又一個的秋天,在夏可衣離開的第四個年頭,駱子遙跟佘小曼將要結婚的消息傳遍了同學好友之間。
訂婚宴那天,駱子遙看見人群中的莫落,終于忍不住上前問起夏可衣的消息,莫落的態度反常地冰冷,渾似不愿搭理他一般,駱子源心頭一沉,不管不顧追上前,再三追問之下,終于從她口中得知原委,那一剎那渾身冰冷,端著酒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原來那天佘小曼用他手機給夏可衣回的消息是,讓她去花開等駱子源。于是夏可衣就真的去了花開,點了一杯冰檸,在那里一直等到凌晨,當酒吧里的人漸漸稀少之際,之前調戲過她的小混混上前攔住她,眼看她就要被他們帶走,很湊巧地夏可衣的前男友出現在了酒吧的門口。
他救了她,卻未把已喝得微醉的她送回學校,而是帶她去了附近的賓館。接下來的事情變得很狗血,夏可衣清醒過來的時候痛哭失聲,然而一切都已來不及。她以為是這些都是他故意安排,看著凌亂的衣衫心如死灰,終于下定決心,既然如此,我放手成全你們便是。后來她也沒有跟前任舊情復燃,這些年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她一定過得很不好。
聽了莫落的講述,駱子遙憤恨不已,看著佘小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不顧所有人的反對退了婚,然而卻再也打聽不到夏可衣的消息。
所有的地方一一去遍,她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半點音訊。看著花開外墻的涂鴉,想起過往的回憶,駱子源憤恨不已,后來經朋友轉手,他買下了離花開僅有一條街的酒吧,名為可衣,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會獨自在那里痛飲,懷念曾經。
記憶中那個清涼的盛夏,批肩長發的夏可衣推開門,一抹微笑斂滟如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