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的《鐘無艷》,與此歌有異曲同工之感,但角色特質并不十分對稱。《鐘》直言卑微,而《黑》則通過細節動作來表達自卑,全歌流露出一種小心翼翼的觀察,顧左右而言他。
曲子聽罷,氛圍像得了絕癥般的憂郁。
這粵語首歌并非很流行,在陳醫生的粉絲里,定是不可或缺的悲傷系舞曲。一首小眾的大眾,你能嗅到其中的傷與痛,但不會像流行的情歌一樣推薦給朋友。
《黑暗中漫舞》教你怎么黑暗地表達,人性的自卑。
或是愛的分量不高,或是男主有不光彩的前半生,或是男主抑郁的人生觀,導致他的愛像水銀般,沉重瀉落,貼地不起。這樣的人或許就在你我身旁,又或你我就是這樣的人。
直言太白,委婉卑微讓人憐惜,林夕在這里開辟不一樣的寫法,讓主角的心理和行為動作,串聯成低微的故事。
男主在癡心之下有愛也有恨,此種矛盾通過比較意識流的寫法表達,詞中某些部分不一定有實際意義或者能承接上下內容。
依然是陳奕迅的嗓,依然是林夕意境迷離朦朧的詞。開頭的旋律聽似帶著微小歡樂,那種小丑病態的微妙感,從中漫來。仿佛看到男主,靠在灰暗角落,雙手插袋在喃喃自語,封閉而又無神,開始唱起,他與愛人跳舞的故事……
為何未能學會起舞便已抱緊你
誰料到資質不配合你
左腳舉起了便要別離
未曾學會起舞的腳步,肢體便已經不由地抱緊你,可見我對你有洶涌的暗戀。誰料我的資質配不上你,左腳剛剛舉起便要別離,我們之間是連一拍都合不下去。
迫不及待,迎來轉瞬即逝。通過大差異的對比來表達凄美。又如陳粒的歌曲中:“看過大海親吻鯊魚 /?看過黃昏追逐黎明 /?沒看過你 ”--那般神奇的事物我都見過,卻沒見過你。再如宋冬野的歌:“愛上一匹野/ ?可我的家里沒有草原。”--愛上野馬,家沒有供你奔跑的草原。
對比的事物需要有特質,或是特別的觀察,像 起舞&別離 / 野馬&草原的不對稱就會變得很美。
為何未能讓我衰老便要放開你
陪你跳通宵都夠力氣
請鑒別姿態美不美
為何我都還沒有衰老,便要讓你離我而去,可是我通宵陪你跳都夠力氣耶。請你看,我跳的好嗎?我跳的美嗎?
請鑒別……一句,其實主角知道自己形態拙劣,但是為了挽留對方,不由地扭歪說出,又像在乞求回頭看一眼:我可以陪你跳通宵,好不好,請鑒別一下我的姿態美不美~
學跳舞 有福氣 手差點撲地
猶如自卑水銀瀉地
學愛你 美不美 天黑黑到地
朝著壞了的燈泡舞著別離
學起舞能夠跟你一起,是我的福氣,我依然控住不住我的笨拙,差點撲地。我的自卑猶如水銀,笨重直瀉,落地凝固僵硬。學著愛你(學著跳舞),應該是一件比較美的事吧。天連著地都變黑,朝著黑暗(燈泡壞了,即無光)中漫舞,迎接離別。
天黑黑到地,地是不會變黑的,這里的夸張手法將情緒渲染得非常黑暗,加上室內又是“壞了的燈泡”,我只好在這樣無盡的“黑”中跳舞等待別離。
其實地球沒有你 站到虛脫便會飛
何必怪責雙腳 未夠伶俐 不比你優美
假如你從世界上消失,了無牽掛的我站到虛脫(死掉)也會靈魂遠飛去跟隨你。何必責怪我的雙腳不夠伶俐,跳出的舞步配不上你的優美。
“配不上”是“我愛你”的前世,兩者相通相交。至此歌曲唱完一遍,在【舞步】上做文章,來來回回,未學會,就要別離--堅持要陪你跳--笨拙,剩一個人跳--回想,責怪雙腳未夠伶俐,最后還是得不到跟你一起跳舞的機會,我愿以華麗病態為你,卻無法延阻你的離開,我的笨拙本質。
第二遍
為何未能待我差到讓我去憎你
捱到這傷口激發士氣
左腳高舉到白發齊眉
為何不能待我差一些,讓我好去憎你,或許這樣我就死心了。所以我還是等著你,愛著你,捱到這傷口都有士氣來抗議身體,一直僵僵地舉高著左腳,直到白發長長齊眉。
【捱到這傷口激發士氣,左腳高舉到白發齊眉】兩句是奇異與夸張的結合體。字面沒有必要做強硬的深究,這是異于常人的,關于等待的表達。這就是林夕腦里面的特異詞語結構,意識+美。
為何未能待我好到沒法舍得你
頑固的車胎 追了萬里
先發現一早泄光氣
前面是沒能差到讓我恨你;而這里是又未能待我好,讓我無法舍得。兩者的后果,都是要緊跟著你。我猶如駕駛著車輛,追你萬里,最后還是追不上。回頭才發現,輪胎一早就泄光氣,我就是這樣的癡迷于你。
驀然回首,追萬里而早泄氣,這又是對比的一個好例子。一種料,變著形式,但意味絲毫不減。
學愛你 美不美 天黑黑到地
朝著壞了的燈泡舞著別離
其實地球沒有你 站到虛脫便會飛
何必怪責雙腳 未夠伶俐 不比你優美
(同上)
結尾部分
為何未曾讓我得夠便要損失你
捱到那一天參透佛理
手會松燈會滅有限期
為何我對你的愛還沒有得到滿足,就要損失你。想必要捱到參透佛理那一天,手才會松開,才明白燈滅是有限期的(即是我們的愛亦有限期)。
或許女主是死了,又或者是丟失了。反正這里的“損失”一般人是不會用的,損失,指從本方失去的東西,不會再有。失去你,就像從我的身上割去一樣,這一詞表達的痛該是多么深。
為何未能讓我死去便要認識你
難道你很想天使問我
我的舞步跳得可美
為何不先讓我死去,偏偏在有生之年就認識了你,難道你想折磨死我,然后派天使代你,來問我舞步跳得美不美?
生前愛你愛到死,所以有了:如果我先死去就不會有煩惱。不過,偏偏生在世上,被你折磨,或許承受這樣的極大痛苦后我會先死。所以最后問:難道非得到那個時候,換作天使來問我舞步跳的可美嗎?
牽扯到生死必是大事,如何讓其看起來沒有那么呼天搶地呢?搭配故事中的細節--舞步,借與天使的問候,這樣穿越生死,前后呼應,痛苦倍增。
縱觀全篇,跳舞,是“我”和“你”之間愛情存在的一種形式,遠遠近近,分分離離,都寓含在這舞蹈當中。黃偉文在《十面埋伏》中也用到“寂寞城市又再探戈”這種舞蹈元素,藝術的挈領讓故事的層次更加豐富。
關于愛與癡,全歌不著一字,盡顯風流。
深藏功力。
它的黑暗,來源于人心底的反復糾纏,癡恨矛盾。愛情的天空有情有雨,可能是一段明朗、一段黑暗這樣交替,上演幻想舞臺的兩人故事。人心是極度自私的,也是極度幼稚的,由于得不到愛,總是將自己囿于灰紗之下,更甚者如本歌男主,黑暗,最后也忍不住笑問自己和對方,失愛小丑的怪異形象從他身上衍生出來,看見的那個影子,仿佛就是曾經某個癡狂深愛他人的自己。
這樣的影子,歌中人物一層層披露,我們也在一步步走進,去發現,去體會,去拒絕承認。
但是遇上這樣的卑微憂郁,真是十世難以翻身。“朝著壞了的燈泡舞著別離”,“左腳高舉到白發齊眉”這樣的句子不可模仿,一方面個人特色極強,易染痕跡;另一方面,實在是容易沉浸到其心傷當中,難自拔重塑。
搭個題外話。關于這首歌,網友“尛尛ē魂兒”有個幽默的解釋:一個男打勁舞團認識了個女的..那女的嫌棄他技術不好..男的想自盡!差不多就是這樣!
想感嘆的是,人民的智慧真是百花齊放,又不得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