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去夜店是19歲,在北京的MIX。
那天我本來準備去工體北路「The Den」看歐冠,到早了,信步踱到工體北門,進了MIX。
當時我還不知道MIX是京城求姻緣的四大圣地之一。
我買了張門票走進舞池,卻只敢站在邊緣,呆呆望著舞池中的聲色犬馬。
第一次去夜店的人大抵如此。
我看見一對姿色中上的女孩,其中一個身穿英國國旗,在舞池中心輕舞,過了片刻一對男孩靠近她倆,男孩一胖一瘦,瘦子禮貌的和英國國旗耳語了幾秒,國旗禮貌地點點頭,隨后便一同跳起舞來,他們跳的很得體,沒有肢體接觸,跳了10分鐘左右,瘦子禮貌的和那國旗揮揮手,帶著胖子走了,國旗也得體的點頭,并未互留電話。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們唱的是哪出。
我又看見個穿黑背心的小伙,長得有點像杜蘭特,在舞池里游走,不住打量四周的女孩,最后停在一個紅衣女孩身后,那女孩有個穿藍裙的女伴,和她面對面跳舞,杜蘭特也跟著節奏起舞,從背后緩緩向紅衣女蹭過去…
我當時就看出了他要唱哪出。
舞池很擠,紅衣女被剮蹭了幾下后半回過頭,露出嫌惡表情,但沒走,藍衣女看著她尷尬的笑了。
旁邊一個挺帥的男孩看到這架勢,也從背后開始蹭起了藍衣女,可能他發現藍衣女沒人蹭,動了惻隱之心,希望她也能體驗一下被剮蹭的樂趣。
但幸福來得太突然,藍藍顯然不適應,羞得滿臉通紅,帥哥每蹭一下她就躲一步,尷尬的皺著眉頭笑了。
終于當她無路可退時,藍藍拉起紅紅撤離舞池,留下了無比失望的杜蘭特和帥哥,杜蘭特無奈的撇撇嘴,帥哥回敬了一個攤手。
這時音樂勁爆起來,舞池中央有位高個子豐滿女孩跟著音浪熱舞,她穿著一身玻璃片裙子,每舞一下就把夜店燈光發散到四周,做到了閃耀全場。
杜蘭特立刻踏著太空步平移到了舞娘身邊,也熱舞起來,舞娘不為所動,不躲閃不迎合不交流,杜蘭特卻越跳越忘我,不退縮不停歇不要臉,但堅持了一會兒舞娘還是三不,看都不看他一眼,杜蘭特終于忍無可忍,退出舞池以示抗議。
這時我看了看表,還有15分鐘開球,就準備走了。
正當我轉身時,有人從背后拍了我一下,我回過頭看見一個美女,她梳著馬尾辮,大方地問:
“你好,請問能給我你的電話嗎?”
我當時身經沒幾戰,腦中刷一下白了,仿佛世界只剩下她和我,其余都成了白色背景。
我哆哆嗦嗦掏出手機,開機后遞給她,當時的手機還有自設的開機歡迎語,我設的是:
「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
她看著屏幕笑了下,我也陪著笑了,臉卻紅了,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離這句話的境界還很遠。
她輸完手機號碼,微笑著還了我手機,我也朝她笑笑,出了MIX。
出來后我特意在臺階上站了會兒,看著臺下蒼生,我突然有種君臨天下的感覺:
「原來夜店都是這樣運作的啊,終于找到組織了!」
(后來事實證明,這種好事我只碰上那一遭)
我從MIX走到The Den,感覺毫不費力,一路都有騰云駕霧的感覺。
看球時我只點了杯可樂,卻喝出了醉酒的快感,一直高聲叫好,第二天我上新浪體育才發現那是一場很乏味的0:0。
中場休息時我主動短信她,簡單聊了幾句,知道她是國航的空姐。
她:「呵呵,你還是學生吧」
我:「嗯,我在北語學英語」(其實不是)
她:「我們先回去了,太累,后天還要飛新德里」
我:「明天一起吃飯吧,就在我學校」
她:「好啊」
現在我也沒搞懂自己當時為何要謊稱自己在北語上學,并約在北語,這堪稱人類一大未解之謎。
第二天我們在北語的操場門口見了面,我帶她逛了會兒校園,她忽然不想逛了。我提出看電影,她使勁搖頭,說明天還要飛德里,看電影太累,然后嘟囔了句:
“可以的話我就請你去我家坐會兒了,可惜我一個女孩子,帶男生回家影響不好”
我玩味了一番這句毫無邏輯的話,鼓足勇氣口氣僵硬地說:
“那要不去我家坐會兒吧!”
她說好,隨即又停頓了下:
“你是好人吧?”
我:“當然咯。”
她:“看著我眼睛說。”
我看著她的眼睛:“我是好人。”
隨即又加了句:“我一直想做一個警察。”
她:“什么?”
我:“沒事。”
上電梯時她笑著嘟囔了一句:
“87年的啊…”
…
兩小時后,她收到同事的短信,叫她去唱歌。
我:“明天飛國際還唱啊?”
她:“我們機長玩的最瘋,每次國際航班前都要唱。”
她問我去不去,我搖搖頭,叫了輛車把她送到了雍和宮錢柜。
她下車后我讓司機調轉車頭回家,順便打了個電話給遠在上海的表哥。
他邊聽我講述邊「我操」,一路聽下來沒說別的,盡「我操」了。
這時我看見家東方餃子王,就掛了電話叫司機停車,給了司機20塊錢,沒要找零就下車了。
(當時還是學生,此舉很不正常)
我津津有味的吃了盤豬肉白菜餃子,覺得那是平生嘗過最美味的餃子,吃完還覺得餓,又叫了份豬肉茴香。
吃到途中表哥短信來了:
「我把你的事跡匯報給叫叫(他朋友)了,他聽后大受刺激,這周末我們就殺到夜店去,雙鬼拍門」
我哈哈大笑出來,忘了身邊還有人。
…
十年后我給Claire講了這段故事,聽到最后她向往的說:
“年輕真好,可以狂吃狂干。”
那年我19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