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福山島不過是一個小島,而我卻差點在這個島上迷失。
清晨五點,天色微亮,我起床收拾后,就沿著海邊一路東行,這條線路走了好多遍,已經非常熟悉。走到石屋群的時候,起霧了,開始還很清朗的大海瞬間就被濃霧籠罩,只能隱約看出一點輪廓,霧氣逐漸蔓延到山上,山的輪廓反倒逐漸看不清楚了。拿著手機,邊走邊拍,一個人的旅途,倒也自得其樂,只是強勁的海風吹著,著實是有些冷。
開始上山的時候,霧已經很濃了,戴著的眼鏡,很快就被霧氣遮滿,不得已卸掉,已經看不清面前五米的道路。好在礁石砌成的小路并不濕滑,小心走著也無大礙。
走著走著,突然聽見旁邊有聲響,仔細一看,有兩只綿羊正站在我左前方一塊突出的石頭上,看了我一眼,又倏忽下去了,仿佛在為我引路。我加緊朝前走,走到跟前時,又看不到了。我繼續努力爬坡,風吹得人幾乎站不住腳,黏濕的霧氣不一會就打濕了頭發,匯成水滴往下掉,而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神奇的是,走了不久,我又在右手側看到了那幾只綿羊,眼神深邃,神態安詳,見了人也不怕,慢慢踱著方步就走開了,這時候我已經深信,它們是為我帶路的了。果然,在隨后的路程中,它們在我面前交替出現,直到我爬上象鼻峰頂,它們才默默消失不見,就像從未曾出現過。
站在山頂,逆風站立,冷風嗖嗖鉆進衣服里,感覺自己像是裸體站在風中,穿的幾層衣服根本就沒有用處,放眼望去,四面茫茫,入眼的皆是乳白色的霧氣,哪里有什么海,什么山。想起昨日爬上峰頂的時候,眼前還是一片旖旎平靜的碧海,不由心生唏噓,造物者的神奇,確實是我等凡人所不能解的。站在山頂,努力和風抗爭,耳邊全是凜冽的風聲,一會的功夫,我全身都感覺有些麻木了,但心里卻是出奇的寧靜,工作的這么些年,從來沒有這么放空的狀態,這風聲,真的是入耳入心了。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我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錄下了一段風聲以作留念,這段神奇的經歷,我可能余生都不會忘記。
繼續行走,小路已經轉到了山的背面,這邊可能因為朝陽,植被非常茂盛,霧珠附著在矮化喬木綠色的葉子上,又和喬木一起,隱伏在這片濃霧當中,我一個人穿行在這片山間,感覺真是異常奇妙,仿佛它突然間就成了最親密的朋友,盡管對這塊的氣候條件我一點都不了解,但走在能見度在五米之內的濃霧當中,我心里沒有絲毫恐懼,有的只是興奮。感謝大霧,讓我和我的這位朋友度過了一個無人打擾的清晨。
上山再下山,然后再上山,我在密林中行走了很久,露水打濕褲腳,頭發已經全部貼在了頭皮上,樣子想來也異常狼狽,隱約中,我聽到了一絲梵音,仿佛來自九天之上,又仿佛就在我的身邊。循著聲音而去,轉過了幾個彎,爬上一段小小的斜坡,我發現了一座神奇的寺廟。這座寺廟通體由礁石建成,并不是很大,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廟中供奉的也不知道是哪一路神佛,四顧尋找,并沒有找見人的蹤跡,只在佛堂中,看到了幾件掛著的僧袍。廟外,有兩個小小的神龕,每一個都點著蠟燭,小小而溫暖的火苗,似乎孕育著絕大的力量,讓你不由想去相信這個世界的真誠、善意。沿著院門朝外走,才發現門外有一個小小的牌子,上書白云宮,在旁邊的石壁上,刻有八個遒勁有力的大字“云霧凈土,海天無涯。”,門口擺有一些香燭,估計是讓人隨心朝拜。長這么大,我是第一次見到這么任性的寺廟,沒有香火氣,卻真真正正具有了空靈的佛性。
看完白云宮,路就變成了住島部隊的通勤公路,非常好走,沿路蜿蜒而下,來到碼頭,白色燈塔被霧氣洗刷后,顯得分外清新,不少島民在大興土木,自韓寒的電影《后會無期》真正帶動當地的旅游以后,島民們都把自己的房子改成了漁家樂,而正在修建的這幾個,規模看起來都比較大,似乎是要建起設施更好更齊全的星級賓館。這個美麗靜謐的小島,正在一步步被現代工業文明侵蝕。徒步完回到青旅,老板正準備出去海釣,叫我同去,我拒絕了,從本心里,我希望一切都能像現在這樣,但我知道,等我下次再來,這樣的小島再也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