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午午休,電話響了,又是她。
她已經告別家庭主婦生活快三年了,依舊無法忘記,三年前,前夫絕情的拋棄,迫使她不得不第一次學會重回社會,獨立生存。
找工作,交房租,與孩子骨肉分離。
有了這股怨恨,她一改懶散,工作起來,不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變得特能吃苦了,付了房子首付,貸款買了一個小居室。
這不解恨,前夫沒有看到她走向蕭條,反而越過越好,大有“錦衣夜行”的失落感。
聽說前夫再婚了,不接她的電話,即使她換電話打過去,他聽到是她的聲音,就馬上掛掉。
這種冷待,使她十分惱火,有時候,她會跟我打電話,訴說煩惱。
一開始,我耐心的開導她,身邊的人也樂意幫助她。
她一遍一遍的講述前夫過去對她怎么不好,深深得到了大家的同情。
可是,一個人不能總活在別人的同情里啊!
久而久之,她像祥林嫂一樣重復過去的痛苦,周圍的人變得木然。
作為與她親近的朋友之一,我做了最后一個離去的聽眾。
我多次鼓勵她,重新開始生活。她總是舊事重提,一提能提一個多鐘頭。
在她的談話里,處處充斥著,對他的厭惡之情,不可去除。
怨一個人,到底有多深?要耗盡整個余生?
誰都有大腦糊涂的時候,如果牽手了一個錯的人,就應該為了他,浪費所有光陰嗎?
也許我不在其中,就無法理解,但是我受夠了,大好的心情,被她冷不時潑一身臭水——陪一個人反復回憶不愉快的經歷,是身心的折磨。
他們離婚不是突然的,從結婚的第一年開始,兩個人的生活習慣與價值觀差異太大,閃婚帶來的后果,是兩個人很快發現不合適,又都強烈要求對方按照自己的意愿改變,自己卻絲毫不先讓步。
在婚姻中,毋庸置疑,誰更有經濟實力,誰就有更多選擇權。沒有經濟來源的人只能忍受另一方慢慢疏遠。
他們從經濟上AA制開始,她不得不想辦法出門做點活,自己填飽肚子。
孩子被送回男人老家,任她怎么哭泣,也無濟于事。
生病到病危,靠娘家人拿錢送去醫院救治,婆家不聞不問。
他們之間沒有溝通、理解、幫助,開口就是吵架。她徹夜的失眠,打電話給熟悉的人傾訴。
在她離婚以前,我充當了她的電話筒一年多,目睹一對毫無共同語言的新婚夫婦,從熱戰到冷戰,直到分手。
她在該不該離婚,離婚了怎么辦的泥藻里,神經恍惚了兩年,又在已經離婚的事實里,回憶了三年。
在她的眼睛里,婚姻很可怕,她把恐懼與憤怒,向感同身受的人傳播,于是有了一群跟她心有靈犀的朋友。
所有在婚姻中的矛盾,都被她無限放大到,不愛何必將就!
那段時間,我的家庭也出現了問題,她的心與眼睛似乎長在我的身上,她的男人與婆家人,都仿佛轉換成了我的家人。我時刻都掛念著她的仇恨,想從我的家里,找回報仇的快感。
我本來是安慰她的,卻逐漸變成了她的角色,和她一起敵視男人與婚姻。
我是一個有穩定工作的女人,還有其他的交際圈子,一個關系要好的朋友,做過心理咨詢,她勸我,沒有“免疫力”,就趕緊離開負面圈子,只要誰攜帶負能量,就把她劃出交流圈。
經過半年調整,我克制自己不去看負面的報道,不去和悲觀的人論事。
她打電話給我,老生常談,曾經我感覺非常自然,現在,我已經意識到,我們已經不是同種價值觀群體了,不能共鳴,反而開始反感了。
如果她繼續停留在痛苦里,我能提供的幫助恐怕到此為止。
怨婦攜帶一種病毒,是看起來很堅強很努力,實際是用仇恨在支撐想成功的野心,她們保持的上進與女性自立自強是兩碼事。
她又新交了朋友,是一個和她一樣,從小單親,對婚姻沒有安全感的女人,看到她們緊鑼密鼓的相互點贊鼓勵,不禁使我想起,我和她初次相遇的情景。
我們都是單親家庭成長的孩子,相似的視角使我們有說不完的話題。
我們從小自卑,不相信人,長大后,警惕性很強,經常在防備中,失去想接近我們的人。
我已經意識到,在懷疑別人以前,只有先相信別人,是給雙方共贏的機會。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不是獨立的個體,需要親人、朋友、愛人。彼此關心,經營好圈子的關系,能夠給生活帶來樂趣。
我不想活在對誰的怨恨里,我希望全世界都是我想交往的人。我也不想陪著誰,一起去怨恨誰。
怨恨太累,不如松手。
希望這個過程能很快過去,命運遲早會讓人明白,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