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是弄到了九點鐘，大家在屋脊后忙著所剩不多的地方，楊銀生跑來想催促楊國棟楊國民去他家上戶也只能再忍忍了，楊銀根畢竟是他親哥。

也正是在這時，楊昌榮抱著楊朔領著一輛奔馳前來。奔馳停下來后，朱峰從副駕駛上開門出來。他是來接楊志雄的。他昨晚跟朱青一說，朱青一早就趕來小鎮，定好飯店，再讓他的司機和朱峰來接楊志雄，真夠看得起他了！

“我剛干完活，不會弄臟你的車吧？”楊志雄上車前還惡心了下奔馳。

“不會！我哥的車！”朱峰笑說。

楊志雄笑著上了車，去見朱青的思想斗爭這才剛開始呢！

鎮里大飯店前，朱青穿著西裝打著領帶迎在那，一臉成功人士的自信與自負，會心的微笑如若不是見到了相知多年、喜歡結交的朋友，是很難出現在他臉上的，否則人們只會懷疑是否又有一場商戰。

“還是這么冷酷！”朱青笑說，只手抓著楊志雄的胳膊。

“熱不熱？”楊志雄笑問，冷酷的人就是這么直接：幾天沒刮胡子，他那絡腮胡渣已經濃密了；而出于當年被兄弟們拋棄的因由，他已經習慣了對他們冷言冷語。

“有點！”朱青回答。

“那干嘛不脫呢？”楊志雄說。

朱青也習慣了楊志雄的冷言冷語，笑著脫掉外套，將領帶也松了松，再挽起衣袖，雖然仍是不變的老成持重，但畢竟有所改觀，楊志雄佩服的也是他不固執、偶有隨性的一面。

“先進去吧！”朱青讓楊志雄先進飯店。

“志雄！”這時光頭何大民走來，老遠叫喚楊志雄；顯然朱青也派了人去叫他。

“剛睡醒！頭還是暈的！”何大民走近來說，摸著他那顆光頭。朱青和楊志雄盯著他，同樣的表情同樣的意思：他到底能干嗎？

現在的何大民不僅高、壯，也發福了，卻仍是孤身一人，還成天無所事事；朱青雖然也沒結婚，但他會缺女人嗎？當年何大民不跟他走，如今兩人天差地別，人生的迥異，全在“信念”二字里了。

何大民的出現還打亂了楊志雄的思緒：朱青真的會背叛楊勵寧嗎？他連一直被他鄙視的何大民都請了來，只因為曾經的兄弟情。或許說到底兄弟之間可以陌路，但不能背叛，楊勵寧坐牢，大概真的是因為那官二代吃了豹子膽，無法無天吧。楊志雄都不知道干嗎來見朱青了！

進到包間，朱青告訴飯店老板可以上菜了，還讓他一起來陪楊志雄，跟楊志雄介紹他姓鄒；楊志雄看著鄒老板，首先想到的就是楊元華，精瘦兇樣的鄒老板可不像條蛇嗎，還是條異地蛇：一方山水養一方人，鄒老板長的明顯另個樣。

包括司機，六人圍著圓桌坐下來，朱青坐在楊志雄身旁，不免要問問他的近況了。

“怎么樣？畢業了，分配哪了？”朱青問。

“……小學！教書！”楊志雄勉強回答。

“小學？教書？”朱青反問。

“不是要當官嗎？怎么回事？”何大民也問。

楊志雄已經勉強說了小學教書了，再讓他說原因，他才懶得再勉強，關鍵他根本解釋不清楚。

一陣沉默；同時也是對楊志雄這一不明原因的人生一大失意的感傷。最后朱青為了表示關心，問楊志雄是不是小鎮小學，楊志雄表示了下“是”，大家也就就此打住了。

接連上了幾個招牌菜，點的也是高檔次白酒，大家吃著菜，敬著酒，舒緩了下神經，氣氛也活絡多了，朱青還讓朱峰敬楊志雄酒。

“小峰現在在做什么？”楊志雄喝了口敬酒，問。

“哼哼！他能做什么？天天玩！”朱青接口過來說。

“誰天天玩啦？”朱峰還老大不愿意。

“嘴硬你！書不讀，就知道玩，他還好意思說嘞！”朱青毫不留情。

“誰不讀書啦？不是說了生病了嗎？”朱峰解釋。

“哼！是嘛！我還沒聽說過有這種病！一坐到教室就發燒的病？還有這種病？誰聽說過？”朱青表示強烈的懷疑。

“那肯定是不想讀書啦！”何大民也支持朱青。

“你們愛信不信！反正是我媽不讓我讀的！”朱峰那么多年讀書都沒事，高二時卻接連發高燒，治好一次，回到教室后又犯，這把他老媽心疼的，生怕他被讀書要了小命，就讓他回家了，現在不過偶爾去菜市場替她看看攤子。

“哼！”朱青一直沒法理解這兩個活寶。“多聰明，多負責呢！”一個母親不愛孩子肯定是不負責，但太愛孩子了，又太負責了，也只有朱青的媽媽這朵奇葩才能同時做出這兩件極端至極的事。

“其實當時我的成績還不錯的，好不好！”

朱峰再解釋，朱青已經沒興趣理他了；倒是楊志雄酒后一問，弄出這段小插曲，他得打個圓場。

“小峰今年也二十歲吧！”楊志雄說。

“還不二十歲！六月份不是剛過完生日吧！送了他輛摩托車！這樣更好玩了嘛，忽這忽那的！”朱青又接口過來，他是真不喜歡這樣的弟弟；朱峰收了他的禮物，也只有啞口無言了。

“你已經二十歲了，還當是十二歲嘛！我二十歲的時候在干嗎？你不說超過我，至少應該向我看齊吧！我看你將來怎么辦？”朱青越說越來勁了。

“那，也不能每個人都像你啊！”何大民又插了一句。

“就是！”朱峰有人幫忙，正好回嘴。

“嘿！我發現你們兩個才是一路貨色！你看看你看看，看到了嗎，你將來要是混的比他好，我剁頭給你看！我今天就把話放這了！”朱青終究按捺不住對何大民的鄙視之意，把話說狠了。

“這么說的吧？小峰肯定強過我，你就別操那皇天的心了！”也只有何大民這等懦弱的人才能忍受的了；楊志雄、鄒老板、司機三人現在就想看看朱青怎么剁頭了！

楊志雄微笑的吃著菜，他發現他才是真正挑事的人，只兩句話就弄得飯局成了朱峰的教育座談，他得緩解緩解。

“小峰，你哥的話該聽的還是要聽；不過，你自己的感覺也很重要。”楊志雄說。

“我感覺自己沒什么不好啊！”朱峰還是一臉不服氣的。

“啊？那說明你還是不錯的！可是當你一個人，又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是這樣的感覺呢？感覺自己無比的幸福快樂，內心從來沒有一絲不安！如果是的話，那你可以做個好夢了；如果不是的話，我覺得你就不能再那樣繼續了，你總要獨立吧，你將來……”將來什么？楊志雄已經講不下去了。

“你看看，你看看，”朱青又大叫起來，仿佛聽到了真理似的，“不讀書能講得出這樣的話！不讀書能……”

“我是講給小峰聽的！”楊志雄看著朱青。

“我也聽進去了嘛！”朱青笑說。

“那……是不是也說明，你內心深處也有不安呢！”楊志雄緊盯著朱青，他已不打算提楊勵寧的事了，是朱青自己來撞槍口。

朱青仍是那副笑臉，他又何嘗不知道楊志雄為什么要見他，但他也不想提楊勵寧。“誰內心會一點不安沒有呢，你說的那是理想狀態，但也沒說錯，理想嘛，只能努力接近它，想完全實現實在太難了，所以說，反正，我是真的聽進去了；小峰你聽進去了沒有？你不學我，你跟志雄哥學學，總沒有錯吧，將來也能有點出息！”朱青又語重心長的轉到了朱峰身上。

朱峰看了眼楊志雄，或許這種教育他才服氣，低頭真就沉思起他那些內心明顯的不安來。

楊志雄笑了笑，跟他學？出息？他真是出息大的去了；也懶得辯解什么，喝了口酒，吃了口菜，便假托有事，起身告辭了。朱青自然攔著，連鄒老板也說還想聽他上上課，但楊志雄真的很擔心楊朔，父子之間這種微妙的牽掛也弄得他內心隱隱不安了，所以執意要回去，也不讓司機送，倒是朱峰說用摩托車送他，他喜歡這小子的純真，想想也就答應了。

“很豐盛！破費了！”楊志雄走時看著桌上的菜說。

“你這家伙……”朱青很無語，菜沒上全，話沒講完，如果再多喝幾口，說不定他又愿意講講楊勵寧的事呢；冷酷的人總是這么隨心所欲，直來直往，他實在是沒辦法了。

朱峰載著楊志雄回到他家院門口，楊昌榮抱著楊朔出來，說小家伙已經哭過一陣了。

“志雄哥，這是你兒子？”朱峰不解的問。

“回去吧！”楊志雄下車讓朱峰回去：他要有出息，就不能學他，首先這未婚爸爸身份就有問題。

楊志雄抱著楊朔去到楊勵丹家，楊勵丹已經抬出縫紉機，又開始忙活了；她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凈凈。楊志雄抬頭看著屋頂，看著那梁下的燕巢，燕巢里嗷嗷待哺的小燕子，自豪他也為它們撐起了一片天空。

楊勵丹這一耽擱，探監楊勵寧只能一推再推了，楊志雄無聊在家，還好奇起葉桂珍的穿著來。

“媽你這健美褲又是誰買的？”楊志雄輕聲的笑問葉桂珍。

“什么？”葉桂珍黑著臉不問楊志雄，只問楊昌榮。

“你兒子說你漂亮，健美褲好看。”楊昌榮笑呵呵的說，看著楊志雄，很得意當年自己的眼光似的：葉桂珍一張瓜子臉，苗條的身材就算老來，也不胖不瘦，能不美死楊昌榮嘛。只是這小的不正經，老的也不正經，倒把葉桂珍更氣的夠嗆了。

楊志雄還沒有主動去看過他奶奶，去看她時，楊志強也在，他挑了那最紅最熟的棗子摘來在東邊房里陪著老奶奶一起吃，將棗子放在冒煙的嘴里，不知有多美味了。

楊志強家西邊房由楊志超一家住著，東邊房三張床只能是老中青三代人來擠了，楊志琴有時不跟她老媽睡，還跟她八十多歲的老奶奶擠一床，有一種緊張，它其實也可叫“溫馨”吧。當然，這也得益于老奶奶那老可愛樣的萌態，她那頭圓圓的，再加上一雙時常不明所以的眼睛，是很得小輩們喜歡的，只是有時，她也會看的人發毛，楊志雄不來看她，怕的就是這種尷尬。現在她就在這樣看他，等她抱過楊朔后又只盯著楊志雄，真叫他后悔來了。

“你看奶奶，”楊志強笑說，“奶奶，你在發呆吧你！”沒說完自己便大樂起來；程香英可不在發呆嘛！

這天午后，楊金蓮沒午休，跑到娘家來拉家常；楊正楊欣也跟了來。

楊正長的像他爸爸，瘦瘦的；楊欣這小胖妞自然又是另一個楊金蓮了。這兄妹倆這幾天不是找不到楊志雄，就是在逃避楊志雄，他們內心還在舅舅和外婆之間選邊站呢：舅舅闖了大禍，外婆生氣是有道理的；但生活畢竟太過平淡，舅舅這樣本身也算另一種樂趣。兄妹倆胡思亂想，也難怪楊志雄沒怎么見他們蹤影了。

房間里，楊志雄一邊看著書，一邊在搖著嬰兒床——楊朔還要午休呢。楊正楊欣輕手輕腳的一會兒圍在嬰兒床邊看，只盼楊朔醒來誰能第一個抱到他；一會兒打量著這簡單、安靜的房間，看看還有什么他們能好奇的了！

“舅舅，你麻袋里的書干嘛還不擺上書架？”楊欣輕聲問。

“你替我擺吧！”楊志雄笑說。

“她懂個屁！”楊正不干。

楊欣又來掀楊志雄的書，“舅舅，你在看什么書？”問。

“你看得懂嗎？”楊正再唱反調。

“舅舅，你到時教幾年級語文？”楊正也問。楊志雄教語文肯定不用懷疑，只是不知幾年級？

“舅舅也不知道啊！”楊志雄回答。

“我猜肯定是三年級！”楊欣說，因為下半年她要上三年級。她今年十歲；楊正十二歲。

“憑什么啊？”楊正討厭的就是三年級，沒有原因。“舅舅要么直接教五年級，因為他是大學生；要么從一年級一直教到五年級，反正絕對不會是什么破爛的三年級。哼！”

“哼！就算舅舅不教三年級，就算舅舅只教五年級，反正他都不會教你那個破爛的班！哼！”

“哼！”

哼哼哼哼！兄妹倆打不起來，倒把楊朔給吵醒了；楊志雄笑著再由他倆爭著去抱。楊欣一馬當先，已經抱出去給堂間的楊金蓮了。楊金蓮哄著楊朔端了端尿，看著小家伙白白胖胖的，想不到她們眼中的書呆子還會帶小孩，當著葉桂珍的面便夸起楊志雄的本領來。葉桂珍在給外延脫線的蒲扇重新縫線，她才不理會楊金蓮的夸贊，她還沒抱過楊朔呢，姑娘找的一點進展沒有，楊金蓮卻跟她扯這些沒用的，她不罵人就算不錯了。楊昌榮躺在躺椅上倒坐了起來，伸手抱過楊朔，楊正楊欣又各在一旁逗他，小家伙已經直笑個不停了，反過來又將大人們逗樂了。

正在此時，朱峰和他發小前來，摩托車停在院門口，朱峰一手提著袋東西、另一手挽著個小游泳圈從后座上下來走進院子，“志雄哥沒在家嗎？”笑問眾人。

楊志雄聽到摩托聲就知道是朱峰了，不等家人叫他，他已經走出房來。

“志雄哥！那個……我問了楊志強，他跟我說的；然后我哥讓我買點東西來看看他侄子！”朱峰解釋。

楊志強看著朱峰，想不到朱峰不僅說話利索，辦起事來也跟朱青一樣雷厲風行；只是他自己無法解釋的回來教書的原因，到了朱青那里，估計就成了官沒做成，作風先出問題了。

“進來坐坐吧；讓你那朋友也進來！”楊志雄說。

朱峰回頭叫他發小，又將買的東西遞給楊志雄。“小孩的東西太難買了，我轉來轉去，都不知道買什么。”所以他才買了個游泳圈，正好夏天嘛。

楊志雄接過東西，又問他喝不喝茶？朱峰說不渴，就沒人倒茶了。這已經是朱峰第三次來了，他叫了大爸爸大媽媽，想楊金蓮應該是楊志雄姐姐，他也叫她姐姐，楊金蓮似乎也認識他。

“你是菜市場矮子家的小兒子吧！”楊金蓮笑說。他爸都沒他媽高，可不叫矮子嘛！朱峰也給予肯定。

“你哥現在發財了，哦？你們兄弟倆真有出息！”

朱青沒幾天前還在擔心朱峰的將來呢；可見大人們夸別人家的孩子從來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又一貫的中國人界限不分明的認知，不世俗才怪嘍。

朱峰害羞的抱過楊朔，逗了一陣，他發小催他回去，他也就告別了；楊志雄送他們出來。

“這摩托車好不好騎？”楊志雄問。

“你試試！”朱峰說。

“我不會騎！”不會騎他問什么，只能說他另有目的。

“很好騎的！油門，剎車，離合器，下面這個踩的剎后輪；啟動的時候加油門，慢慢放離合器。很好學的，一要失控你就踩剎車，保證沒事。”

楊志雄早就心癢癢了，朱峰這一慫恿，哪還有不學之理；雖然他對機械這種腦子確實不太靈光，但有朱峰和他發小作陪——他們已不急著回去了——他也就放膽上車了。在村子里轉了一下午圈圈，更把“失控就剎車”喊成了至理名言，楊志雄已能感覺什么叫“人車合一”了。

朱峰第二天加滿油箱又一人來陪練：他想學楊志雄，想跟他有出息，可不得犧牲點嗎；況且他也喜歡與楊志雄接觸，他發現楊志雄雖然外表有些冷漠，但為人很好，比朱青親切多了。

楊志雄今天已不滿足再轉圈圈了，他先騎上了村東的土泥馬路，再去石子縣道，最后載著朱峰——他可抱著楊朔——一路也能穩穩當當，可以宣布大功告成了：去探監楊勵寧，雖然不太遠——就在隔壁市專門的大監獄——但是轉車等車實在太麻煩，有了這摩托車，又有了一身騎它的本領，還有何慮？又有何懼？他愛死這摩托車了，更愛比他兒子還可愛的朱峰！

這天一早，楊志雄早早便起床洗漱，葉桂珍準備做早餐來壓水機旁壓水時不爽的看著他刷牙，還不知道他今天要搞什么鬼呢；楊志雄完后又陪笑似的直接從她桶里舀了半盆水，他端去房間，對著衣柜的鏡子，終于要刮胡子了。

不多時，朱峰也來了，將摩托車直接騎進了院子，然后一邊調試著摩托車，一邊將油門轟的震天響，不用打招呼，連楊朔醒來也知道是誰來了。

楊志琴這時腰間頂著個臉盆也往楊志雄家走來，聽著這油門聲已然豎起了眉頭，走進院子后更是瞪著朱峰了；朱峰自覺的，甚至失神的松開了握轉油門的手，待摩托平靜后，他內心卻開始“轟轟”不停了。

楊志琴走進屋里叫葉桂珍，她是來送辣椒的，她自己家留了點，臉盆里的這些給大媽媽家送來；朱峰緊隨其后跑進楊志雄房間，“誰啊這是，志雄哥？”楊志雄還在刮胡子呢。

“誰啊？”楊志雄好像還一無所知。

不等兩人再問，楊志琴空出臉盆也走進房來，又是那副想吃人的摸樣，還問朱峰：“你又是哪個流氓？”

“啊……我不是流氓！”朱峰回答，只這呆呆的一句話，說他比誰都可愛也不過分吧；楊志雄笑的都不敢再刮胡子了，別刮出血來。

楊志琴不理會兩人，只管放下臉盆去抱楊朔，完后又扔給朱峰，“沒工夫搭理你們！”撿起臉盆又回家去了。

朱峰抱著楊朔，楊志琴一走，他似乎才恢復了心神。“這誰呀？好囂張哦！”對楊志雄說。

“喜歡啊？”楊志雄看著鏡子問。

“啊？她都想吃了我！”朱峰也看著鏡子。

“那你也把她吃了嘛！”楊志雄說。

朱峰傻笑起來：她吃他？他吃她？那不就是愛情嗎？原來這就是愛情啊！不錯！很好！我喜歡！

楊志雄回頭看著朱峰，又忍不住笑了。“想不想認識？“

“她是誰啊？”

“到時你自己問。——你現在去村口等她，她馬上要上班了；現在就去。”

“啊？這……不太好吧？”

“那你也別問我了！”

“哦……”

“把鑰匙給我，去吧！”

“鑰匙就在車上！——這樣……真的可以嗎？”

“吃了她，就什么都可以了！”

朱峰又呵呵傻笑起來，沒有比“吃了她”更簡單的愛情真諦了；突然仿佛被電擊了似的，全身都是勁，見楊志雄空不出手來，他將楊朔再放回嬰兒床，一心直奔村東口去了。

楊志雄刮完胡子洗好臉，又替楊朔洗了洗，喂了他一瓶奶，再將奶瓶奶粉、好幾塊尿布等都放進書包里，背起它便來告別葉桂珍。

“媽，早上我就不在家吃了，等爸回來你們吃吧，我今天出去一下。”楊昌榮趁著天涼一早就去河堤那邊的沙洲地上去整理油麻苗了，一排排他得拔去那些雜亂無章的，各自只留下一棵棵幾乎等距離的直線。

這時楊勵丹也來到了院子。“真抱小家伙去啊？”輕聲問。

楊志雄笑了笑，一來不等開學教書，他實在開不了口讓葉桂珍帶楊朔；二來長時間不見他，小家伙肯定會哭的要命。所以今天只能帶他一起去了，戴頂帽子遮遮太陽就行；朱峰也給他倆準備了兩副墨鏡。

“大媽媽，我們今天去看看我哥！”楊勵丹說。

“走了，媽！”楊志雄說。

葉桂珍站在大門處，才沒有絲毫要帶楊朔的意思，任由兩個墨鏡男女去了。

村口處，朱峰見他們騎來。“她怎么還沒來，志雄哥？”等急了。

“幾點啦？”楊志雄停住車問。

“已經七點多啦！”朱峰看了看表。

“可能今天晚點吧！你再等等唄；晚上聽你好消息。”楊志雄說完又開動摩托，看朱峰那又焦急又害羞的樣子，也不知晚上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了。

“干嗎呢這是？”楊勵丹好奇的問。

“志琴被人一見鐘情啦！”

“真的假的？”

“你剛不是看到了嘛！”

“哦哦哦，晚上我也要聽好消息！”

上了縣道，朝與縣城相反反向，一路出小鎮，穿村落，經過環繞的河堤再過橋進入群山，不斷上坡下坡，不斷的水庫、河流、村落池塘等各種水域，橫穿完己市的另一縣，再進入隔壁市的縣，不用進入縣城中心，郊外馬路邊就是大監獄了。

一路風塵仆仆，終于到了目的地，楊勵丹卻不進去了。

“志雄哥，安檢那些程序太麻煩，我抱著朔朔就不進去了，你一個人進去吧。”楊勵丹說。

“有那么麻煩嗎？”楊志雄勸道。

“很麻煩！萬一你兒子哭起來，他們還要說；可能監獄根本就不讓小孩子進的。”

沒這個規定，或許人數的限制倒有；楊志雄也正想免去向楊勵寧解釋楊朔的事，只好答應楊勵丹了。

“志雄哥，這次我只有五十塊；你也少給點吧，有了小孩，要花錢的地方很多的。”楊勵丹又說。楊志雄接過她的錢，他這次也確實給不了多少，淡淡一笑，又拿過楊勵丹背著的他的書包便往監獄大門走去了。

“志雄哥！”楊勵丹又叫住楊志雄。

楊志雄回頭。

“那個……你跟朱青上次聊了什么？”楊勵丹倒也明白楊勵寧整個事情的蹊蹺。

“我沒問，他也沒提！”

“……都不要問，也不要提吧，讓他好好在里面，出來重新做個人！”

楊志雄自然不會跟楊勵寧探討那蹊蹺，他最初的冷漠幾乎就是自楊勵寧開始的。見面后，雖然楊勵寧仍一臉剛毅的笑問他“丹丹怎么沒一起來”“你現在做什么官”“你去年沒回來過年吧”等等，但楊志雄看著他，看著他那監獄里統一的光頭造型，只嘆惜他的六年光陰了，希望他好好表現，爭取提前出獄，出獄那天，他會來接他，就這些。

結束了簡短的探監，楊志雄載著楊勵丹去縣城吃午飯，順便泡奶給楊朔喝。完后為了不讓楊勵丹一早回去只知道忙活，楊志雄又載著她在縣城轉了轉，還進公園去坐了坐，之后才一路慢悠悠的往回趕，來時不曾停留的好山好水古樸村落，回時他們也盡量稍作停留欣賞，等他們重回到小鎮，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從縣道下來，經過交叉路口，前方不遠，李金花也在往楊家村回去，她是去楊金音家給楊元華買藥回來。楊志雄停車讓她也上了車，坐在他和楊勵丹之間，回村后并且先送她到她家門口，這一好心之舉換來的也是她從未有過的感動，神神秘秘的，她發現她不做次媒人實在太可惜了。

趁楊志雄不在家，李金花溜來找葉桂珍，說起做媒一事，打包票似的肯定楊勵丹沒問題，再沒有比她更適合做楊志雄老婆的了，他倆是天生一對。

葉桂珍倒懵了，有楊勵丹做兒媳婦還有什么可挑剔的呢，關鍵因為剪刀的事，她和石蘭英弄別扭了，這再弄成親家，說成了自然最好，說不成，兩家之間倒更生疙瘩了，就像李金花那天突然橫亙在摩托車上一樣，楊志雄和楊勵丹總會有不舒服的。

“他們是兄妹！”葉桂珍猶疑的說。

“這都第幾代了？”第四代。“再說，什么兄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李金花想來葉桂珍應該比她更清楚什么。

葉桂珍還是不敢冒然擅作主張，晚上讓楊昌榮去問問楊志雄的意思。

“啊？——不要急嘛！”楊志雄似乎慢慢來自己就能搞定楊勵丹的意思！

“我不急，你媽急嘛！”楊昌榮說。

楊志雄沒想多久，“那好吧！遲早都有一說的！”同意了。

于是葉桂珍她們決定過兩天楊金枝女兒滿月那天再行動。

不過，事后想來，還有比楊志雄更清楚整個形勢的嗎，她們何必要多此一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