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講《野望》，最喜歡“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一聯，仿若眼前每一棵樹都染上了秋的顏色，或者黃，或者紅，或者處于二者之間，明艷耀眼；每一座山也都在余暉中盡顯溫柔，少了晨曦的清冷，多了夕陽的關照，而羞澀頓生。我讓學生說說大意，他們竟然說得極好，我像遇了知音，便不經意間提到了海子。

我說，當我讀到“山山唯落暉”，就不由得想到海子的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里面有一句：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起一個溫暖的名字。我想，如果每一座山都該有名字，我們將賦予它們怎樣的獨一無二呢？也許，我們每一個庸俗的人，都不能做得貼切又美好，因為我曾聽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每一座山，一定都有一個絕倫的有趣靈魂，模仿不得，形容不得。

我還對他們說，我最喜歡的季節，是秋天。每天里我最喜歡的時刻，是黃昏。我喜歡每一個晴好的日子里，光線的明暗變化鮮明，夕陽西下的時候，西方的天空像一卷油畫，色彩重疊、過渡、多樣，萬物低眉順眼，內斂柔和，無論高樓、馬路、人們的臉，都一派生動。有時像鍍了金，有時像著了火，有時就那樣安詳的排列著，有時也你擠我扛地嬉鬧著。我還對他們說，我讀過一句刻骨銘心的話是：我喜歡一天中的黃昏時分，那是獅子飲水的時刻。多美啊，森林里的獅子都垂下了高傲的頭顱，在溪邊靜靜飲水，夕陽低垂，緩緩下沉，暮色四合……

我還對他們說，我見過“樹樹皆秋色”的情景。那一年去長壽山，正是秋天，多日的好天給每一棵樹都涂上了秋的顏色。白楊黃了，銀杏黃了，梧桐黃了；楓葉紅了，槭樹紅了，烏桕紅了；欒樹還綠著，竹子還綠著，松樹還綠著。我們站在一座山頭，看對面團團簇簇的紅，就想著，一定比這里更漂亮吧？可遇到從那邊過來的人說，站在那邊看這座山頭，也以為這里更好呢！哦，原來如此，我們總覺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殊不知我們自己擁有的，已經珍貴萬分。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正如卞之琳在《斷章》中含蓄的流露，橋上人對風景一片深情，樓上人對橋上人無限厚意，不必一定落入對方的眼里，但那月，那橋，那樓，那窗，那流水，那小船，都融入在迷蒙如織的縹緲中，恬靜、淡雅，把路過的讀過的人都迷住了！

想起昨天練習冊上有一句：世上最美的風景，都在詩文里。頗有同感。大家都說，看景不如聽景，其實，聽景不如讀景。若你把那古詩文都吟誦數遍，豈不是足不出戶，已將風景看遍？近日學的古詩文，尤其工于寫景，像《三峽》，每個季節風景不同，夏季水漲航道阻斷，春冬之時水退潭清風景秀麗，秋天林寒澗肅猿鳴凄婉；像《答謝中書書》，“山中宰相”陶弘景極盡惜墨如金之能事，六十八個字，山水相映、色彩配合、晨昏變化、動靜結合，讓人忍不住動了歸隱之心；像《記承天寺夜游》，被貶蘇軾，心情寡淡，卻被“入戶”月色傾倒，與友賞月，寫景句里面卻無一個月字而月色畢現，月華融融，看來，再抑郁的心也要被這滿院如水的月色，稀釋了……

三毛在《歲月》里有很簡短的概括：歲月極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這樣想來，將近一個月的陰雨天，隨著今天陽光的出沒，也要流逝的，也是自然而然的，不該怨，也不該有別的情緒。因為，我們都走在一條通向陽光的路上，無論這路上會有多大的風雨，多久的陰云，都不要放棄對未來的追求和向往，你看，來來往往，這條路上，人們絡繹不絕。

我相信宮崎駿在《千與千尋》里的臺詞：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正確，不管多么崎嶇不平，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

好了，要記得，保持一顆單純的心，就像隨時準備，給每一座山起一個溫暖的名字，盡管每一個名字，都未必合適，但我們依舊，那么快活。就像王瀟說，按自己的意愿過一生：“愿你有高跟鞋也有跑鞋，喝茶也能喝點小酒。愿你有勇敢的朋友，有牛逼的對手。愿你對過往的一切情深意重，但從不回頭。愿你特別美麗，特別平靜，特別兇狠，也特別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