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的偉大之處在哪呢?夫子看得透:“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思無邪,多美。
《詩經》中大多寫男女歡愛,那種愛,純潔,爛漫,清澈,雅正。如陽春白雪,沁人心脾,滌蕩魂靈。
我喜歡把《詩經》中的一首首短詩接在一起,描繪一個女子清麗如蓮、樸素爛漫的一生。
最美的水在《詩經》,最俏的女子在溪畔。你看,“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人立水畔,眸清若水,眉淡如煙。水中左右荇菜,任素手慢撥;洲上關雎成雙,關關而歌;那對岸的男子,目流連,心念念,夜未眠。琴瑟友之,鐘鼓樂之,只為之子于歸。那窈窕淑女,令我寤寐思服啊!“參差荇菜,左右流之。”流的不只是荇菜,還有少女悸動的心緒。最深的心事鎖于水,最遠的眺望付于水。或許,她一直在等一個對的人,終于,她等到了。
這下可輪到少女動心了。她又在思念她的情郎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少年,你那青青的衣領啊,令我的心悠悠而動。多美的情愫!衣領都令人心動,何況是人呢?“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跨越數千年,我依然能感受到女子語氣中的嬌嗔和滿是愛意的埋怨。少女云:“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不見君子,是多么痛苦的事,那此時不嫁,更待何時呢?
少女出嫁,可不是一般得美。看那“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真真是人比花嬌!女子桃花也似,無端端動人魂魄。這是的女子,褪去少女的青澀,云鬢輕挽,多了幾分成熟的美。這樣的女子,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湯,即使荊枝為釵,粗布做裙,也掩不住她驚心的美。男子真是幸福,這“之子于歸”,確是“宜其室家”了呢!
天剛蒙蒙亮,這對新婚小夫妻的枕語就響起來了。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戈鳧與雁。“這段對話多么具有生活氣息,妻子叫丈夫起床,丈夫本來還想賴在床上睡一會,但一想到早起能打到絕美的野味滿足妻子的小讒嘴,高高興興地就起來了。這是凡俗的幸福,是每個人心中的小美好。
《詩經》中的愛情,與自然有關,與清澈有關,與純粹有關。感動我的,有妻子的嬌慧,有與自然共同作息的生活方式,以及那種愛情。無泥沙之累,無城府之深,有的就是我遇見你,我愛上你,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如蔓草上的泠露,純粹到令人心底發暖。
我又翻開《詩經》,只見她驚鴻一瞥,三千年的天光水影便如雪而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