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全本11萬字,日更。言情小說,文風矯情,文筆一般,先虐后甜。作者原筆名:薄荷嶼島,月次友人……不喜勿噴,送給我們遺憾的青春。
文/陳星然
<三、見面>
車站總會在冬天把透明玻璃門全部推開,掛上厚重的軍綠色布簾以保證室內溫度,何夕擁簾而入時竟發現自己有氣無力,始終推不開這厚厚的屏障。
直到身后有人進,才緊跟著竄了進去。
已經接近上午九點,車站里的返程的人熙熙攘攘,她卻一眼看到了他。
站在他身旁的姐姐顯然看見了她,挑了挑眉,咧開嘴笑了。
她竟不知該作何回應,應該給姐姐一個大大的擁抱,還是什么?
她明白姐姐不過是為了他好,不想他因為兒女私情耽誤一生。
即使在后來的日子里,她完全懂得了姐姐的良苦用心,可那一句句傷害她自尊的話,令她至今無法釋懷。
姐姐用力戳了戳他的胳膊,這顯然有些疼,他回頭瞪住姐姐,面露溫怒。
他總是在最親的人面前才會放開自己,高中的同班同學,三年來都以為他是一個脾氣溫和的人。
只有她知道,他只是不在乎那些脆弱的聯系,所以別人是否招惹到他,看起來都與他無關。
她去過他家里很多次。
阿姨做菜手藝很棒,喜歡飯后和她討論電視劇里的繁瑣情節,那時候,姐姐也很熱心,總是故意支開叔叔為兩個人創造獨處的時間,雖然他總是不領情,把她一個人晾在一邊,自顧自玩游戲。爺爺也對她很好,吃飯時總拍著她的肩膀勸她多吃,不要只顧減肥。
那一切曾經讓何夕覺得和他可能就這樣過一輩子,可是,誰又能料到后來的百轉千回,出人意料呢?
他隨著姐姐的目光看過來,嘴唇微啟,她帶著一種莫名的儀式感直直地走向他,仔細打量這個越來越近的人,有些瘦了,頭發也變長了,輪廓有些陌生,但見他好像不過是昨日。
她輕聲叫他的名字,雖然已經好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一出口,卻再熟悉不過,也許,在夢里,或者心里,早就呼喚過無數次。
停下腳步,任他笑著自然地走過來。
這一刻,仿佛等了好久。
“外面冷嗎?”
他最平常不過的一句問候。
她的心瞬間融化,“不冷。”
見到你的一瞬間就覺得炙熱難耐。
姐姐對他招了招手,兩個人轉身并肩前行,她瞥到他蓬松的發隨著腳步層疊而起,又穩穩落下,好像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都無所謂了。
終于與他并肩,如同美夢成真。
終于不需要再看著他的背影了,終于站在了他的目光能及之處。
“那我們就在這里分開吧,弟弟。”
姐姐挽著一個男生的胳膊笑嘻嘻地對他說,眼睛朝何夕瞥了一眼,語氣里滿滿地撒嬌寵溺。
“好,你們趕快走。礙眼。”
他像是下了逐客令,面若冷霜。
“知道了,不打擾你們了。”
姐姐調皮地向她眨了眨眼。
她無奈地聳聳肩,報以禮貌的微笑。
何必在乎那么多呢?都過去了,現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更何況,現在,兩個人只是舊友。
人好像都是在欺騙自己的過程中得到安心。
她死死地盯著那兩個人離開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人海中,也始終不肯回頭。
此刻,緊張到了極點,分明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站在他面前,而不是一個愛慕者,為何依舊如此地慌張失措。
也許,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可以與他再次變成普通朋友,一是出于兩個人焦灼的關系,二是不甘心。
如果你很愛一個人,就會得寸進尺,想要得到,想要占有,拼盡全力,鼓足勇氣。
如果依舊沒有得到,看得開的人會選擇放棄,更多的人,也許成為了一種執念,可本身就無能為力了,執念也不過一軀空殼,最后還不是乖乖地順著他走?
他在前方以光速奔跑,你在背后馬不停蹄地追,天涯海角,總有失散的一天。
所以,青春里就莫名地多了太多枉然。
他緩緩走到她前面,出于某種原因,也始終不肯看她一眼,只顧盯著前方,說:“我們走吧。”
她這才敢回過頭,直勾勾地盯著他問:“去哪兒?”
隨即看到了他右耳邊反射出陽光的黑色耳釘。
“去哪兒都好。”
他轉過頭,四目相對,兩個人紅了臉。
是啊,過去的愛戀糾纏確確實實發生了,期間也不曾有人失憶,想要平靜相對多么不易。
她努力避開隨時會淪陷其中的目光。
他看出了異樣,于是扯了扯她的衣袖,“走吧,我想先去理發。”
兩個人并肩走著,這里是H市最繁華的商業街,剛過完年,路上行人稀少,路邊的白樺樹零星掛著幾片枯葉,H市的冬天好像比Q市要暖和許多。
在Q市讀大學的何夕,有時候會選擇一個溫暖的冬日,出校門逛逛。
她明白與他相距幾百公里,不可能在街角的咖啡店瞥到他駐足停留。
可是,她只是想轉一轉,看看這個太陌生的城市,看看那些連一個像他的背影都沒有的匆匆人群,這一切讓她體會到孤獨,而想念,變得比一個冬天更深沉。
他一邊低頭玩著網易公司最新開發的游戲,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哪里有理發店啊?”
她搖了搖頭,然后立即拿出手機搜索周邊商家,很快發現一家口碑不錯的店面,迅速轉過頭告訴了他詳細的地址。
他抬起頭看了看她,又盯著她的手機良久。
然后語重心長地感嘆道:“你的效率真的不是一般高。”
兩個人推門而入,一個染著黃頭發,穿著怪異的年輕男子映入眼簾,黃發男子看了看他們,詭異地笑了,然后指了指靠近門口的位置,說:
“現在還沒有開始營業,你們先坐著,或者出去逛逛也行。”
他轉頭看著她,顯然在征求意見。
她說:“要不在這里等著吧。”
他調皮地比了一個贊的手勢,隨即坐下。
她靜靜地坐在他身旁,中間隔出至少半米的距離。
她記得他從來不肯允許自己靠近他,他偏執到拒絕與她分享所有的喜怒哀樂。
出乎意料,他緩緩移動著,不斷地向她靠近,當她的米色外衣邊緣觸碰到他的黑色褲腳時,她突然緊張起來,猛地轉頭望向他,他依舊面無表情地低頭在玩游戲。
她也只好選擇沉默,悄悄打開手機,翻著那本已經看了三遍的電子書。
幾分鐘過去,一陣推門的聲音帶著外面的冷氣向兩個人襲來,進門的是一位女顧客,老板徑直迎上去,她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給我把頭發打薄一下就OK。”
“行,過來先洗頭。”
流水聲此刻在她心里變得莫名地刺耳,一股無名怒火瞬間襲上心頭。
她陡然起身,朝著老板大喊:
“明明是我們先來的,為什么我們不是第一個理發的。”
老板轉頭上下打量她一番,帶著一個異常奇怪的表情,仿佛是在告訴她——她做錯了。
坐在身旁的他回過神,伸出手用力拽了拽她的衣袖,她下意識地撥開他的手,微微惱怒地對他說:
“明明是你先來的。”
他看了她許久,最后慢吞吞地吐出一句:“我們走吧。”
頓時,羞恥感如潮水涌上心頭,仿佛又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
他從前明說過不喜歡她吵吵鬧鬧,可就在剛才,自己應該又讓他失望了吧,所以他才會拽著自己的胳膊匆忙離開,所以沒有給自己任何解釋的余地。
“我懂的。”就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他看著她溫柔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她一時愣住,“啊?”
“我知道你為我好,覺得我受了委屈,怕我吃虧。”
她看著那雙狹小但充滿智慧的雙眼,此刻透露出無盡的信賴感,突然想抱住他,想告訴他,那些沒有他的日子里,自己真的很想他。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他很認真地看著她問。
“我對你不好。”她默默低下頭。
不然現在的我,不會以朋友的身份出現在你面前。
綠燈瞬間亮起來,他欠了欠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她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說:“我只想跟在你身后。”
他的身體微顫一下,然后輕輕抿了一下薄唇,露出雙頰兩側的酒窩,攫住她外衣袖口第一顆紐扣,“走吧。”
又是一句“走吧”。
她頓時記起認識他之后,第二個凜冽的寒冬臘月,他陪她站在老家巷口的流蘇樹下等末班車,兩個人并肩而立,卻沉默不語,未看對方一眼,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搖曳在寒風中的枯葉,大雪好像隨時準備來襲。
直到不遠處車頭漸漸出現,他才打破這一片寂靜,輕聲呼喚她的名字,她轉頭,看到了車,也看到了他的臉,一個代表著離別,一個飽含著不舍。
她被他推搡著站在路邊,從馬路對面看到駐足青石凳旁的他,內心一陣陣翻滾,一個意識忽然涌上腦海:她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就在車停在不遠處等她時,她瘋了一般地沖向他,他措手不及,被她緊緊抱住。
當冰冷的手觸到他頸部溫熱的皮膚時,腦海中閃過偶像劇里一幕幕感人的劇情,她在心里一邊奢望他央求自己別離開,一邊安慰自己不要緊張,因為她感覺得到,手正止不住地顫抖。
也許是意料之中,他的雙手終究沒有勾住她,也沒有推開,而是嘴唇貼近她的耳廓,帶著一種謙謙君子的口氣說:“走吧。”
那一聲“走吧”仿若無數芒刺,喊得她心底某個地方突然被戳了一個窟窿,深不見底的空蕩。
沒有挽留,沒有回頭,她上了車。大雪紛紛揚揚落下,模糊了她的視線,而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后視鏡的風雪之中。
那個時候,她正瞞著全世界愛他,而從那一刻起,她的全世界,都知道她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