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全神貫注等待的時候,時間就會相應地無限拉長。雖然這一切都是主觀的感受,但是不得不說,這讓我們的等待時間顯得及其難熬。也許在這個層面上來說,神說的一點沒錯,人的神經元真的是一個很大的束縛。
神還沒有回答我們。
但是她的手仍然搭在我們身上,溫暖且有重量,像每一個正常的人類那樣,讓我不由自主地思維蕩漾開去——不知道其他人類會不會知道這么一個計劃,以及即將前往的樂土呢?
“不會,他們不會知道。”神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把我和陳力嚇了一大跳。我都快忘了這個空間里接觸著就可以相互傳遞信息了。
她的聲音又傳來了:“嗯,真有意思,你尷尬了。尷尬是這種感覺……”她邊說邊松開了手。謝天謝地,我總算感覺挽回了一點隱私。
陳力正想轉身看他的女神,結果卻看到她已經又閃回了我們面前,她平靜如水的臉上有一絲輕微的不自然,我心下一動,感覺自己隱隱知道了什么。
神繼續開口:“如你們所見,在之后的空間里,我仍然擁有可以通過接觸來收集你們所思所想的能力,我將會給你們提供一個新的樂土,你們可以在里面生活,就像你們之前一樣。”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想實驗什么?”陳力像十萬個為什么一樣,忙不迭地追問。
“觀察者實驗,人類是一個有趣的物種,你們的很多創造架構于你們神經元的反射,你們稱之為情感的東西。例如,音樂,這些是物質永遠無法自發轉換的存在,或者說一塊石頭怎么都不能自發地變成一張唱片一樣,這很有趣,我想觀察你們在不受肉體束縛下的創作轉化情況。”
陳力像是沒聽懂一般,求助的眼神向我看來,但是從他的臉上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對這一說辭是理解的,他真正懷疑的是其真實性。
——你不是說她需要的是概率之類的解釋嗎?為什么是轉化,難道是轉化概率?
我輕輕地垂下眼瞼,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們倆?”
“我本身不會介入你們人類的生活,人類肉體上的痛苦會大幅度減少,但是并不代表每一個人都能夠理解我想要觀察的東西。我需要一些足夠聰明的觀察者,根據那邊晝夜的變化,我每七天會來找你們一次,通過和你們握手來收集到我想要的信息。”
我倆根本不能說一個不字,這個時候說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么,我送你們出去。”
于是眼前一花,我們又重新坐在了跳躍艙內,看起來,“跳躍”早就結束了,來來往往的人帶著好奇和同情的眼光來回看我們,感覺在驚訝現在居然還有不適應“跳躍”的人一樣。
換做平時,陳力肯定上前和他們激烈地理論一番,什么“我作為第一批方舟生存培訓師”以及“你們今天看到的娛樂設施,那都是我參與設計的!”他那些話我都能背出來。但是今天他只是沉默地解開安全帶,推開艙門,伸手想把默默盯著他看的我拉起來。
“在想什么?”我握住了他的手。
“估計和你想的一樣吧,你也不信,我也不信。”陳力眉頭都快打結了。
“至少稍微開心一下吧,我們的猜想,大體還是正確的。”我望著來來往往正在餐廳進出的人,大多數人的臉上寫著漠然,“很多人的性命至少保住了,是不是?”
陳力搖了搖頭:“喬喬,有些時候我真的不懂你,如果你在沒搞清楚的情況下,去做了一個助紂為虐的事情,這樣真的不會讓你心神不寧嗎?”
他很少直接叫我的名字,一般叫我的名字的時候說明他是真的生氣了。
“這么說吧,在之前的地球上,很多人的生活都是一成不變的,每天重復的勞作,徒增些年歲而已,沒有任何的創造和改變。但是這不代表這類人就沒有任何的存在價值,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要相互挽救他人生命的原因。”
“這我贊成。”
“那么我們挽救的人中間,可能有善人,也可能有罪犯,但是站在未來的宣判點,不能輕易地把我們今天的行為定義為‘我們救了一個善人’或者‘救了一個罪犯’。的確可能存在助紂為虐的可能性,但是我們不是游戲里的熱血主人公,也不存在絕對對錯。”
“正因為這里不是游戲,而是現實,所以我才那么的在意每一步的選擇。你明明知道她真正想要觀察的不是這些。”
我一直覺得陳力最好看的時候就是他認真的時候,他認真的樣子像是一個衛兵,正直嚴肅卻又略帶固執。和我比起來,他明顯摳死理得多。我意識到必須盡快讓他使用那個機器了。
“你跟我來,我給你看樣東西。”我用力拉陳力。
“去哪啊?”他顯然不滿意我轉移話題,有氣無力地跟在后面。
“去我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