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恰是因為得到愛情,而非失去

就在過去,我曾因為失去愛情而感到萬分痛苦,我想,我原本擁有的那些對于彼此未來的所有的美好與期許,擁有的和那個人在一起的全部美好而動人的過往時光,擁有的那些所有關于我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們一起購置的所有物品,她的身體,她的氣息,還有她作為“我的女友”的身份,所有這些,就在分手的那個瞬間,所有的一切瞬間分崩離析,全部丟失殆盡。

當時的我,堅定不移地認為,我失去了那個人,我失去了愛情,時限是永遠,一切再也無法挽回。

這該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這樣去看,喪失是如此的可怕,同時還有隨之而來的自我的挫敗感,無能感,即便七尺男兒,只要抵達傷心之處,也會以淚洗面。

為何你會如此對我?為何你要剝奪我對你的愛?為何你要糟踐我的付出?為何你要埋葬我們的未來?抑或違背最初的承諾?

各種情緒無端升起,包括仇恨、嫉妒……

曾經收過這樣一封郵件: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他,無條件地對他,可是在他得到一切之后,就以一句“我們之間沒有結果”離開我了,可是,不到兩周,他又和另外一個女生在一起了,我真的想要去死的心都有了,我該怎么才能開解自己……

這是一個多么悲傷的故事,卻又是個多么尋常的故事。

世間還有太多因為覺得自己在愛里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最終致使愛而生妒,愛而生恨,導致做出許多傷害他人,傷害自己的事了。

無法想見,曾經那么相愛的人,會去做出如此傷害彼此之事。然而,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不斷發生。

于我而言,直到當我寫下那句:“期待你的到來,無懼你的離開”的時候,我才得到答案。

我想,關于愛情,我們之所以會感到痛苦,恰恰不是因為我們失去了愛情,而是因為我們認為自己得到了愛情。

我們以為我們得到了愛情,得到了另一個人,得到了未來和Ta同行的機會,得到了Ta的不拋棄不放棄,得到了一個擁有“男/女朋友”的名分,得到了Ta的所有,得到了Ta的全部。

而且,更重要的問題在于,我們認為這些——不會改變。

為了確信這點,缺乏安全感的我們小心翼翼地呵護,如履薄冰地討好,我們想要通過承諾,通過誓言,甚至通過強烈的占有欲,通過無盡的控制欲,通過獨裁的專制,通過變相的打壓,通過撒嬌,通過遷就,通過情,通過性,甚至“跪舔”,甚至囚禁,直至選擇暴力,自虐抑或受虐,哪怕揮刀相向,直至以死相逼,愛得越“深”,就越恐怖……

因為我們如此在乎得到,如此恐懼失去,所以我們愿意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喪失理智,哪怕丟掉自由,都要不惜一切地去捍衛自己苦苦得來的這一切。

可是我們忘了,可以得到的,可以占有的,勢必是物,勢必是——已然失去了生命的物化了的“愛情”。

用自己鮮活的生命去愛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愛情”,除了活在失去的恐懼之中以外,我們注定一無所得。

這種占有愛情的方式,讓人陷入困局;或者沉溺過去,或者恐懼將來,但卻永遠無法活于當下。

然而,過去的再不復得,將來的終究失去。

眾所周知,我們所得到的一切,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生命的消逝而失去,如果我們執著于占有愛情,擁有愛人,我們將永遠活在失去的恐懼之中。

當我們執著于得到的時候,一切就已經開始逐漸失去。

弗洛姆在《占有還是存在》一書之中這樣描述:

在求愛期,雙方的關系還不確定,愛著的人試圖贏取對方,所以他們變得生動活潑,有趣而極富吸引力。他們相互著迷,因為富有生氣的人是美的,那時他們沒有想過得到對方,他們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體驗愛情的美好之上,樂于奉獻,互相激勵。

婚后的情況往往會發生根本變化,婚約賦予雙方占有對方的身體、感情、注意力等專利權,因為不用再去爭取別的什么人了,于是愛情變成了一種占有物,變成了一份財產。

當雙方不再努力要求自己猶如從前可愛,也不再去激發對方對自己的愛時,愛情就變得名存實亡了,他們曾經企圖改變對方,然后彼此又覺得受到欺騙,隨即陷入失望之中。

誠如弗洛姆所說,采取“得到”這種態度對待愛情可能導致愛情異化。然而,如果我們可以通過另外一種方式去看待愛情——即以體驗的方式去對待愛情的話,事情或許不會這樣。

羅杰斯在《論人的成長》中提到類似觀點:我們以為自己在愛別人,其實是為了去控制他們,而不是因為我們喜歡他們,所以才愛他們。

這種控制,就是一種占有,就是執著于得到的欲望,最終會讓愛的雙方失去自由與活力,愛情也會逐漸僵化而最終死去。

羅杰斯接著說:我所知道的最美妙的感覺,來自于我們對別人發自內心的喜愛,就如同我喜愛日落一樣。當我欣賞日落的時候,我不會說;右下角的橘黃色再柔和一點,在云彩中再加點粉色。我沒有這么做,我沒有嘗試控制日落,我充滿敬畏地看著日落。

我想,羅杰斯同樣不會想要去得到日落,因為日落本身也不可能被得到、被占有,除非將它畫下來或者拍下來掛在墻上,可是,這樣的日落哪怕畫得再逼真,拍得再壯麗,也不能取代真正的日落帶給我們的那種壯觀與震撼。

事實上,日落的美麗正是在于它終究會在夜幕降臨之前消逝,如果日日夜夜年復一年的天空都是日落的景色從不改變,相信不會再有人會覺得日落很美。

愛情也是一樣,我們之所以認為愛情美好,恰恰就是因為愛情的短暫與善變,它會帶給我們體驗,讓我們體驗愛情在生命里所帶來的喜樂苦悲,聚散離合。同時,對于愛情,我們能有所把握的,有且只有體驗。

無論我們用盡何種方式想要得到愛情,都是徒勞而無功的,或早或遲的失去會讓人活在恐懼之中,我們無法感受愛情本身的美好,就如同一直害怕夜幕降臨,日落終究消失的人無法平靜地欣賞日落一樣。

所以,還是無懼得失地去體驗和感受愛情所給我們帶來的一切吧,這樣你才不會恐懼失去,因為你從未想過要得到她。但是,當我們穿越執著于得到的欲望之后,我們就能夠真正地看見她,了解她,懂得她,體會她。

你會明了,不去得到的愛情,才是無懼失去的愛情。

對生命之中美好的事物秉持這種態度,我們才能真正體驗與感受到其美好之處。

本文作者:廖瑋雯 心理咨詢師 青年作者 新浪微博:@瑋夫雯斯基 公眾號:wfwsj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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