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

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 ? ? ? ? ? ? ? ? ? ? ? (一)噩夢

? ? 腐臭味從墻縫撲入教室,指針緩慢轉動著,穿著老舊西裝的女人正面對黑板寫著些什么,身體突然劇烈顫動起來,一個噴嚏,在發出巨大聲響的同時也將她手中的粉筆折斷,斷裂的粉筆發出麻將碰撞的悶響聲,女人褲子上蒙著一層失真濾鏡般的死灰顏色,粉筆堆成的小山緊緊倚靠著她的小腿。女人從盒子里夾出下一只粉筆。

  指針的嘀嗒聲愈發模糊了,最后淹沒在笨重的喘息聲中,喘息參差錯落,沉重異常,像,野獸們聚會時示威的低吼。

  粉筆再次折斷,女人頓了頓,她拍了拍西裝上的筆灰,拉扯兩下衣領,衣擺,做出謝幕的樣子,然后高抬著頭走下講臺,直挺著身板離開教室。她很想走出神采,只是她雙肩傾斜,走姿奇怪,像是跛腳。

 門只發出禮貌的輕聲,在短暫寂靜后狂歡的劇烈聲響回蕩在走廊的每個角落,指針默然無聲。

  黑板上到底寫了什么?

  寒暮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已經趴了一上午了,老師還在臺上念著課件,寒暮把頭從懷里拔了出來,燈光刺激他睜不開眼,尤其是對睡覺的人,他只能閉著眼睛伸手去夠水杯,洗臉能讓他了解現在教室里的具體情況。

  恍惚中指尖閃過一絲冰涼的觸感,一顆流星劃過黑夜,手失控的一抖,下意識抓住了一根順滑的麻繩,

  緊接著的是一聲尖叫。

  兩個女生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了寒暮旁邊的位置上,只聽見誰罵著,聲音愈發的小了,應該是去到別的位置了。靠近寒暮的那個雙馬尾女生只剩一個辮子,左側的頭發披散下來,顯得毛躁不堪,她閃動的眼眸里沒有憤怒,更多的是慌亂。

  寒暮腦海中閃動著迷糊的畫面,他好像還在那個教室,只是他好像不是敘述者,而是參與者。他有自己的座位,他確定,剛才似乎有人從他身旁坐著,然后咒罵著離開了。

  寒暮打算撐起身子,他伸直胳膊,又立刻抽了回來,一股冰涼的觸感從指尖直沖大腦,空瓶行舟的畫面變的清晰起來。

  水灑滿了半張桌面,像一譚湖水,片刻后順著桌沿連續滴落,流淌,不停歇地匯聚成瀑布,飛落,然后與巖石碰撞迸濺出點點水花,最后再次匯聚變成河流,蜿蜒流向身后。

  突然,所有人都起身向他走來,很快就把他圍在中間,老師也過來了,她站在空出來的中間位置,把橢圓的缺口堵死了。他們都盯著寒暮,嘴里嗡嗡念著什么‘經文?咒語?’寒暮大腦中瞬間閃過幾段空白,緊接著一股虛空漂浮的失重感襲來。急促的鈴聲扯碎云霧,寒暮驚叫著站起,滿臉冷汗,杯子里的水還滴著,教室已沒有人的影子。


   

? ? ? ? ? ? ? ?  (二)溺死的人

? ? ? ? “冰美式,全糖,謝謝。”

  “小伙子,你說要什么?”

  “叔這是小買賣,你要是真要喝甜的,叔給你加袋牛奶行不?牛奶是臨期的,但絕對沒過期,叔也不多要你錢了。小伙子,你看咋樣?”

  寒暮沿車道費勁蹬著車,他習慣繞遠騎車,附近人都對他有點面熟。在他們印象里寒暮是個笨小子,因為他們從沒見過聰明人舍近求遠,如果笨小子天天騎著車漫無目的的轉,那么他多半還是懶人,如此種種,不可概述。

  寒暮一只手握把,另一只伸出去沾花惹草,還沒等摸到花,也沒拽下幾片樹葉,手就被樹枝劃得見了紅。寒暮吃痛,車子也不聽使喚直扎向路肩。

  不等寒暮緩過神,迎面開來一輛正在工作的灑水車?;ú菔艿搅藧圩o,原本落著灰的葉片變得晶瑩剔透起來。

  “不是哥們,你怎么搞的?公共車輛逆行?”

  “你看這小孩往哪騎的?一身的酒氣,你還教訓上我了?”

  “你又喝酒了?!?/p>

  “沒有,我來接你放學的,這不有點事耽誤了一會嗎。”

  寒暮低頭不語。

  “寒暮,好久不見?!?/p>

  “你好”

  “有興趣參加派對嗎?”

  “你知道我不會去的,為什么還問我?”

  “因為,你想到了,會有人來的?!?/p>

  “‘我確實參加了派對,我要直抒胸臆的說,我對此感到不適??赡苁俏疫€沒弄懂派對的真意?!?/p>

  “‘我好像是濕透后去的派對,那就太狼狽了,也許是風吹干衣服后才到那去的?!?/p>

  “‘那是一群人在一起,有說有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派對,他們聚在一起說著些趣事。’”

  “你們知道嗎,我之前去海邊游泳看到有人溺死在海里了?!?/p>

  “啊,不會吧,然后呢?”

  “那也太慘了”

  “哈哈,逗你們的,不過你們的反應沒我想的好玩”女生捂嘴輕笑著,“那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對情侶,他們自己一動不動的,最后隨著海浪被拍上了岸。”

  “他們自殺嗎?”

  “當然不是,后來我們才知道,他們劃著小船到了海中央,然后他們跳下船,任憑微風和細浪帶他們走,不管到哪。當他們發現回到岸上時還面露遺憾,小船不知道去哪了?!?/p>

  “好超前的秀恩愛,”

  “但好像有點危險啊,”

  “人家肯定有備案,有意外也能讓他們脫離危險?!?/p>

  “自由真好”

  “我又想辭職了,哈哈?!?/p>

  “哥們也是這么想的”

  圍坐在第一層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說著,第二層都笑著,想著要不要也活躍一下氣氛,第三層也應和著笑,只是想法少一些。

  寒暮坐在第三層的邊緣,不同于大家摩肩接踵的坐著,他坐的位置像一段圓弧擠出去的小點,或是項鏈的吊墜,

  算是第四層。

  寒暮對自己選的位置很滿意,他身上已經不見水跡,是什么風呢?似乎一瞬的時間就把他吹干了。

  寒暮見過這個女生,她是他的同學,兩人合作完成過作業。

  “‘我從前以為只要是有過交集的人都是朋友,如果還合作過或是一起出過門,那就是可以傾訴心事的人了。’”

  “我服了,有......”

  “博哥來了嗎?”

  “瑤姐,可以給我推推嗎?”

  “下次我們一起!”

  情侶的浪漫隨風飄走了,

  “誰在乎呢?他們早就溺死了?!焙喉樖贮c開一個軟件,幾秒后再點開另一個。他要集中精力,他要關注派對的進展,派對每個人都牽動著寒暮的心。

  “‘我只是見過有的人,我并不關照他們,只是我和他們在一個屋子里,我們甚至共同圍坐在同一張桌子的周圍。’”

  “‘好了,我要被提問了?!?/p>

  

  ? ? ? ? ? ? ? (三)野獸

    “你玩嗎?差一個人!”一個人沖我喊了一聲,他們要玩桌游了,在寒暮的印象里,那是卡牌類游戲的總稱,一群人一起玩的,通常出現在派對上。

  “我嗎?”

  “來吧,很好玩的!”第三層的一個男生說了一聲,寒暮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他身體輕微的后轉,手上忙著摸牌,眼睛盯著桌旁圍坐的同伴。

  “人家叫寒暮,寒暮來吧,大家都很開心的?!蹦莻€之前在海邊的女同學喊住他,她叫張瑤。

  “我看你們已經,那......”寒暮不得不吱唔一下,這時屋子的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高個男生,他上身穿著黑色印花上衣,下身是一條普通的深灰色休閑褲,他身形挺直,衣服沒一點褶皺,鼻梁高挺,面向清秀。

  “博哥來了!”

  “‘男生叫李博,我記得我寫過他,我們不認識,但他確實幫了我?!?/p>

  “博哥,留著位置就等你來呢!”

  看來這個男生就是這場派對的靈魂人物,他朝每個人微笑,每個動作都那么得體,最后坐在那個精心留給他的座位上。

  “‘對于一個不屬于派對的人,替代是一種慰籍?!?/p>

  寒暮離開那間屋子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只有血環般排布的云層籠罩著孤單的大地,環繞著行色匆匆的路人,它是慷慨的,慷慨的任男男女女從它身邊嬉笑而過。寒暮想起自己的車子,它不知道去哪了。

  “‘他們是同學,那穿舊西裝的女人呢?’”

  “寒暮,你沒事吧?”

  “‘我再睜開眼是在一間木屋里了,好多人圍著我,他們好熟悉,好模糊,他們有的圍著我,剩下閑散在木屋的角落?!?/p>

  那是張瑤的聲音,寒暮緩緩睜開眼,看到張瑤圍在第一層,

  “我果然不太清醒,實際上只有張瑤一個人圍著我,其他人都在木屋其他地方忙著別的”

  “我怎么了?我不是出去了嗎?”寒暮捶了捶昏沉的腦袋,

  “有嗎?昨天你在聚會上暈過去了,睡了一天都不醒,我們擔心壞了。”張瑤一揚一挫地說道,

  “不可能!”

  “你可能忘了,昨天我們點了一些水果和飲料,我們都喝了飲料,因為酒被你喝光了。”李博笑著說道,他倚在一根柱子上,那柱子不偏不倚正位于木屋的中間,直通屋頂,看著有些違和。

  “‘我喝酒了?他們在騙我,我清楚的記著我什么都沒做就出了門’”

  李博話音剛落旁邊的幾個男生就笑了起來,寒暮從來沒見過他們,他們是應聲而來的。

  寒暮起身環伺木屋,沒有發現任何記錄時間的工具,為什么總能聽見時針轉動的聲音?

  在木屋的一處角落突然爆發出“砰!”的聲音,眾人循聲看去,是一把椅子摔碎了,在椅子的旁邊站著一個男生,他看著有些尷尬,眼神慌張地掃視著,最后停留在了寒暮身上,然后悻悻說道:“不好意思哈,就是想著我們成了野獸,不小心出神了,這才摔了啊,哈哈。”

  那是個胖胖的男生,他發出耿直的笑聲,眾人臉上卻不見一絲笑意,顯然是發生過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等其他人的目光投向他,寒暮緩緩開口道:“我喝醉了,沒說什么胡話吧?!?/p>

  眾人面面相覷,李博露出尷尬的笑臉正要說些什么,

  “我們怎么會在這?學校附近不會出現木屋的”寒暮淡淡說道,

  “寒暮你想多了,當時你醉的不省人事,我們總不能不管你???可當時太晚了,路上打不到車,幸好一個賣飲料的大叔開車路過,這才把你就近帶到木屋的。”張瑤說道,

  “也就是,你們是特意一起來看我的?”寒暮冷冷地說道,

  “對啊”張瑤撇了撇,顯然對寒暮盤問式的問法感到反感,

  寒暮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這樣,那謝謝大家了,”寒暮起身朝出口走去,

  “寒暮!”一向溫聲細語的李博突然大喊,其他人身體也跟著緊繃起來,

  “嗯?”沒人上前攔住寒暮,

  寒暮很快便握住門把,扭動,推開,陽光并沒有照射進來,

  “‘我當時以為我會進入新的夢境,但,我也不清楚,我只能說一切還在發生,即使我暴怒也沒能改變什么?!?/p>

  那是個高大的人,她完全遮擋了陽光,魁梧的影子將寒暮包裹住,那種氣勢的威壓足夠引發恐怖,她沒有靜止,她在前進,僵硬的移動,

  “‘我很害怕,但最讓我感到恐懼的是她是個跛腳’”

  寒暮緩緩退回木屋,他猛咽口水,一股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寒暮痛苦地抱緊腦袋,

  女人還在步步緊逼,她越來越近,很快她那身舊西裝就觸碰到了寒暮的鼻尖,寒暮突然將頭猛地撞向女人的腹部,女人巨大的身體向后倒去,陽光又照在寒暮臉上,

  “‘那時我緊閉雙眼,臉上滿是眼淚’”

  “寒暮,你沒事吧?”李博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寒暮緩緩轉過身,不再管地上的女人,“你們是假的,木屋也是假的”寒暮冷冷地說道,

  “寒暮,你在什么呢?我們怎么會......”

  “好一群畜生,你們在耍弄我”寒暮打斷張瑤的話,然后從衣服里,摸出一把彈簧刀,“到底是誰,是誰在賣弄聰明?既然我出不去,那我就打破它,”說著寒暮向眾人走去,

  “喂,小子冷靜點!”

  “他絕對瘋了,我們昨晚就不該管他!”

  


  ? ? ? ? ? ? ? (四)上課

? ? ? ? 寒暮猛地睜眼。

  他在教室,一間充斥著腐臭的教室,時鐘還在轉,還是發出嘀嗒的聲音,穿著老舊西裝的女人正在黑板上寫著些什么,

  一聲悶響傳來,一支粉筆折斷了。

  這一切都太過熟悉了,他難道一直在這間教室里?

  寒暮抬頭看向黑板,黑板上的字明顯比上次多了,但總感覺有什么東西遮擋在空氣中,讓字跡難以辨認。

  寒暮正心不在焉,女人突然轉身清晰地說道:“寒暮,這道題怎么做?”

  寒暮被女人突然點到,下意識的站起身,

  “‘看著模糊的黑板,我以為我要死了?!?/p>

  寒暮咽了口水,說道:“選B”

  “嗯,很好,請坐。”她就是木屋門外出現的高大女人,這個寒暮并不驚訝, “果然是幻覺?!?/p>

  女人又轉身寫字,寒暮向教室的同學看去,這間教室只有講臺的上方有只老燈泡,它只發出昏暗的黃光,正好照亮女人的一面身體,還有她正在寫的半面黑板。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寒暮這個第一排的好學生采光還能強一些,他看不清坐著的其他人,只能聽見低沉的野獸般的喘息聲。

  “我想我了解這個怪地方了”寒暮想著,

  一只干枯的大手突然從背后抓住他的左肩,寒暮迅速轉身,一張人臉慢慢在黑暗中浮現出來,

  “寒暮,大家都很開心呢?!蹦鞘且粋€女生的聲音,她聲音輕快,沒有一絲緊張,沒一點驚恐。她的臉,像是被糊上了一層膠水,只在眉宇間還有著幾分人的樣子。

  說完她就收回了手臂,她也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寒暮定了定神,臺上那個面目可憎的女人還在寫著什么,這間屋子里只有這個女人對寒暮來說不是一無所知,已知總能讓人心安。

  寒暮起身走向講臺,他每走出一步教室都回蕩起沉重的腳步聲,上一秒還規律的喘息聲被打亂了,

  女人直直地倒下,她被寒暮擊倒了,就像在木屋一樣,她沒發出一點聲音,只有頭撞擊講臺的悶響。

  籠罩在黑板上的霧氣消失了,

  “你不會死”四個大字赫然寫在最后一行,冷汗順著寒暮的臉頰緩緩流動,他要被這個地方逼瘋了。

  “它怎么知道?”寒暮大腦快速運轉,然后看向幾步之外那扇木門,這么小的一扇門這個高大的女人之前是怎么過去的呢?

  “走出那扇門可不是出去的好辦法”女人還躺在地上,沒人拿粉筆,黑板竟然在自己生成漢字,

  “它在提示我嗎......”

  “我來幫你吧寒暮”寒暮的名字剛好占滿了左側黑板的最后兩個位置,右側的半塊黑板還是漆黑一片,

  忽地,強光從身后照射過來,寒暮轉過身,只見同學們都盯著自己,有的盯了一會便和身邊的同學一起嬉笑起來,然后捂著嘴說了些什么,

  “這位同學,看黑板,這道題怎么做?”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從講臺傳來,

  “選B”還沒看到黑板,寒暮就脫口而出,臺下同學都笑了起來,就連寒暮身邊那個雙馬尾的女生也撲哧的笑出了聲,最外邊的那個女生已經笑得合不攏嘴,

  所有人似乎都在笑著,有爽朗的笑聲,有戲虐的笑聲,也有淑美的笑聲,他們臉紅起來,肌肉微微抽動,男生笑得前仰后合,女生捂著嘴發出輕微的歡快笑聲,

  “‘那是,生命的感覺,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的感覺。雖然有不幸的過往,但這一刻我感到無比暢快?!?/p>

  “坐下吧,這是填空題?!?/p>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