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貓:為什么美國人也如此著迷


莊子認為,如果你真心要做一件事情的話,一定會有一個能量,這個能量如果是「真」,是屬于心里面真正的能量的話,一定會產生一個結果,這個結果就是「你真心要讓他快樂,那你就會使他快樂。」這叫做真。每個生命體來到世間都有自己的使命,能夠不被俗世紛擾影響與只按自己使命而活的人,就是活出真我??赡苓@就是我為什么喜歡功夫熊貓這部電影吧。

在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功夫熊貓的第二部正在熱映,當時還沒有出國學習什么都不懂,只是覺得這部電影“搞笑,好玩“。但是在美國第一年實習的時候,里面的某些臺詞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實習公司的CEO特別喜歡這一句話:

**YESTERDAY IS A HISTORY, TOMORROW IS MYSTERY, TODAY IS A GIFT -- THAT'S WHY WE CALLED PRESENT. **

這位CEO是美國人,他說這句話在人生最艱難的時候給了很多力量給他。劇中的中國的精髓和美國的表現形式居然是如此的圓融。我一直以為這句話是編劇自己的寫的,因為沒有一定的人生經歷,很難寫出如此精妙的句子。

長久以來我們都覺得西方文化和東方哲學是一個巨大的鴻溝,西方人喜歡直接的邏輯推理,東方人則是喜歡迂回避免沖突。西方人認為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東方人則帶有一定的宿命論思想我們不能改變一切。似乎這些的不同在表面看起來都是非常極端的,甚至是南轅北轍。但是在事情的本質上他們誰也離不開誰,我想這個世界似乎是矛盾的吧。

功夫熊貓這部片的精髓在于:西方式的發問,東方式的哲學解答。

我一直覺得中國的文化精髓就是“和而不同”,其中“和”就是不同文化的一個平衡點,有人曾經說過,西方的文化很能解決人外在的事情,例如物質的富足,但是精神的富足,東方文化似乎是一條通往自己內心世界的一條不可多得的探索。

電影一開始充滿了宿命論,沒有任何東西是意外的(There are no accidents) 。Po 被選為神龍大俠,似乎是充滿了偶然,但是挑戰來了,命運給予了希望同時也給予了重擊:沒有老虎的兇狠,鶴的輕靈,蛇的敏捷,猴子的聰明。身上一堆肥肉,經常走路也是踉踉蹌蹌的,從360度看這個人也根本沒可能成為蓋世俠,甚至連武功也不可能學會。人生總是在懷疑:To be or not to be , 就是西方人思考的哲學問題。面對所謂的宿命論的挑戰,我是怎么面對,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 ? 很有趣的是,西方總是喜歡涇渭分明的方式,總是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或者是“結局”。無論你是看什么樣的哲學名著,西方人的模式總是需要一個“爭辯的”答案,是對還是錯,是左還是右,是前還是后。

這部電影有趣的地方是,西方式的發問,東方式的回答。
當Po在桃樹下郁悶地狂塞桃子的時候,面對其他隊友的輕視,還有自己的不自信,一個大胖熊貓在世俗人的眼光里怎么可能成為出色的功夫大師,簡直是可笑。正在Po糾結自己To be 或者not to be 的事情,烏龜是這樣說的:

[Po]: Maybe I should just quit and go back to making noodles.
[Oogway]: Quit, don't quit... Noodles, don't noodles... You are too concerned about what was and what will be. There is a saying: yesterday is history, tomorrow is a mystery, but today is a gift. That is why it is called the present.

這句話可能是美國人最喜歡,也是淺顯易懂。Yesterday is history, tomorrow is mystery 不是原作者創造出來的,而是有引經據典的。有趣的是,這句話的原作者和流行起來的貢獻者有兩個:一個是小說家,另外一個卡通插畫家。

在《Sun Dials and Roses of Yesterday》中,曾經有以下的引用:
時不待我,珍惜當下。昨天已是歷史,明天依然神秘,今天才是最珍貴的禮物。
“The clock is running. Make the most of today. Time waits for no man. Yesterday is history. Tomorrow is a mystery. Today is a gift. That's why it is called the present.” ― Alice Morse Earle

有趣的是,這句話不僅僅通過卡通插畫家Bill Keane放在Hallmark賀卡上,有一些美國的殯葬的廣告語也是經常引用此語言。讓我非常驚訝的是,在東方的哲學里面,活在當下的確是佛教的一個很重要的概念:讓你的念頭放下,全然接受現在,無論痛苦還是快樂。

用我很喜歡的克里希拉穆提的一句話:“所謂活在當下,就是在剎那間領會其中的美與喜悅,而不眷戀它所帶來的快感?!?/p>

我一直很好奇為什么西方人就能接受這一種特定的東方哲學,其實早在六十年代,那時候美國嬉皮士風氣非常盛行,包括喬布斯也去了印度修行。而在本土,特定流派的禪宗卻在美國開花,比較著名的代表就是一行禪師的mindfulness(全然集中在當下)的禪宗教導。我來美國后也尋找了對東方文化感興趣的人聊過,在他們大部分人知道的流派當中,除了藏傳佛教,就是這個派別了,我的美國房東第一次見到我就聊在他大學的時候受到了一行禪師《故道白云》這本書的啟發自己在美國的深山修煉的經歷。

所以西方哲學方式的發問,功夫熊貓并沒有用西方的“極端主義”模式來解決這個問題,而是用在西方人比較流行的能接受的東方哲學流派,精心地選取了適當的表達語句來呈現這個答案。但是我們可以看到整個思維模式,是有邏輯的,西方的哲學主義模式通常就是:提出問題,解決問題。顯然,我在這里看到的是,西方和東方文化一種微妙的平衡,那就是“和” 而不同的精髓所在。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們常常受到命運的嘲笑和擺弄,烏龜的哲學或者是東方的哲學是,不要懷疑,把握現在,全神貫注。就是面對命運擺布的一種解決辦法吧。

除了這句話之外,片中有很多地方都引用了“西方的哲學發問,東方的解答”模式。

例如師傅一開始看見這個大笨熊貓著實沒好感,他自己也很郁悶地跑去烏龜那里,烏龜連說了三次:這個世間并沒有意外。

這里的發問是,在自己覺得灰心沮喪,當命運從四面八方都不給你好臉的時候你應該如何做?當然,西方人的處理方法和東方人是截然不一樣的,他們首先想到的是:我要反抗命運并且行動起來。但是烏龜卻給出了一種極具東方思維的解決辦法:相信并且等待時機成熟。有時候行動并不是最優的策略,大家看過三國演義都知道,要等時機成熟才出手,事半功倍。另外相信(believe),是極具主觀的解決辦法,相信又能怎么解決呢?這種看似“然并卵”的對話其實在以后的情節有所呼應: 不相信,或者偏見會讓我們一葉障目,看不到對方的優勢。在師傅的眼里,Po只是又胖又腫的大熊貓,沒有任何優點。但是在烏龜的眼里,因為Po的肥肉和身體結構就會讓太郎很難點穴。所以Po憑著這種優勢,天生就是太郎的克星。但是因為自己的情緒,還有看問題的角度,僅僅憑以往的經驗看不到別人的優點。所以后來安排了這樣的情節:師傅看到郁悶的Po在廚房里面偷吃,Po跳上十米高的壁櫥偷猴子的餅干吃的時候,他終于沒了illusion(幻象),大叫了一聲:There are no accidents! (并沒有意外)。 所以Po和師傅互相成就,一個破除了自身命運的束縛,成就了自己,一個破滅了自己的幻象,放下了自己成見,在心中獲得了inner peace.


[Oogway]: My friend, the panda will never fulfill his destiny, nor you yours, until you let go of the illusion of control.
[Shifu]: Illusion?
[Oogway]: Yes.
[points at peach tree]
[Oogway]: Look at this tree, Shifu. I cannot make it blossom when it suits me, nor make it bear fruit before its time.
[Shifu]: But there are things we can control.
[kicks the tree so that peaches fall]
[Shifu]: I can control when the fruit will fall!
[he slices a peach and throws the pit to the ground]
[Shifu]: I can control where to plant the seed! That is no illusion, Master!
[Oogway]: Ah, yes. But no matter what you do, that seed will grow to be a peach tree. You may wish for an apple or an orange, but you will get a peach.
[Shifu]: But a peach cannot defeat Tai Lung!
[Oogway]: [folding dirt over the peach pit] Maybe it can, if you are willing to guide it, to nurture it. To believe in it.
[Shifu]: But how? How? I need your help, master!
[Oogway]: No, you just need to believe. Promise me, Shifu. Promise me you will believe.
[Shifu]: I... I will try.

所以在第二部的功夫熊貓之中,Po已經成就了自己,解決了be (成為)的問題。所以編劇又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 這就是回答西方的第二個哲學問題:我是誰? 再一次,西方的思維發問,功夫熊貓給出了東方的答案:你就在你的內在,這里除了自己沒有別人。是你定義你自己是誰,不是別人。

所以這里他的鵝爸爸和那個語言的羊姑姑都在前后呼應了這句話:


[Soothsayer]: Your story may not have such a happy beginning, but that doesn't make you who you are. It is the rest of your story, who you choose to be. So, who are you, panda?
[Po]: I am Po. And I'm gonna need a hat.

從一開始Po要從別人的鏡子里面知道:我是誰,所以孔雀利用這個缺點來打擊他。再到他了解所有,“重新定義“自己。而找到了自己是誰, 我就是獨一無二的“Po”。 所以到了最后,這些問題都回歸到人的內在去尋找答案:外面沒有別人都是你自己,你就是你的投射。當然美國人是很難理解這一點的,所以這里用了choose 這個詞,因為美國人天生就是行動派,你叫他相信命運,找到通過內在找到自己似乎他們是非常難接受的。但是選擇這個詞說明了給予一定的行動性,我就可以達到我自己想要的目標。

偉大的作品是超越國界的,因為人類的內心深處都是我們都是一體的。優秀的音樂,超越語言;優秀的電影,都能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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