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愛

收到孫藝陽結(jié)婚請柬那天，我在房間里哭了整整一個下午。

沒有電視綜藝節(jié)目的聒噪，沒有手機微信消息提醒。

我一個人坐在客廳地板上，放肆的哭。

傍晚七點十分，窗外已是黑漆漆一片，只有遠(yuǎn)處柏油馬路兩旁燈柱還在挺立著，暗黃色的燈光映照在馬路上，偶爾有車輛來往。

起身開燈，將手機開機，桌上那張鮮紅的請柬越發(fā)刺眼，戳的我心里作痛。

正在此時，一個再也熟悉不過的號碼來電，是孫藝陽。

我左手捂住胸口，“你好，好久不見，有何指教？”

“悅，11月20日我的婚禮，提前跟你說聲，有空歡迎參加。”平淡的語氣，簡單的一句話。

“好，到時我定會赴約。”右手擦去掛在嘴角的淚痕，盡力讓自己聽上去不是那么不堪一擊。

掛掉電話，我瞧了瞧鏡子里的自己，失去神采的雙眼，還有掛在嘴角的淚痕，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無家可歸。

恍恍惚惚走進(jìn)廚房，燒水，煮了碗白面，只加了鹽，幾滴油。就著前天剩下的咸菜，大口大口吞咽著。

掛面加咸菜，是我和孫藝陽最喜歡最討厭的食物。

剛畢業(yè)的近半年，我和孫藝陽住在狹小潮濕的出租房里，每天下班，進(jìn)門便是那張一米半的床，一個簡易衣柜，一張存放電腦的書桌，這就是我們的所有。

我常常在睡覺前，躲在孫藝陽懷里，問他“我們什么時候能擁有自己的房子？哪怕小一點也沒關(guān)系。”

孫藝陽輕揉著我頭頂?shù)暮诎l(fā)說“悅，會的，我會努力讓我們一個家，安心吧。”

我笑著往孫藝陽懷里鉆，更靠近他的懷里，感覺他年輕有規(guī)律的心跳。

晚上做夢，我會夢見我在一間大房子里，陽臺上有我最愛的綠籮，我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fā)，聽著民謠，看著陽光懶洋洋爬進(jìn)房間，一旁的孫藝陽靠在我肩頭睡著，陽光跳在他眉眼，唇間，好看的側(cè)臉上。

在最拮據(jù)的日子，我和孫藝陽欠了3個月房租，買了一大包掛面咸菜，維持溫飽。

那段日子，吃著掛面咸菜，我和孫藝陽都會幸福滿滿。他喂我一大口面條，我都會覺得口里滿是肉的香味。

房東惡狠狠的敲著那扇破舊殘缺的鐵門，我和孫藝陽躲在被窩里不出聲。他鼻尖呼出的氣息縈繞在我臉龐，此刻，我覺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那一個，即使沒有家，我有孫藝陽，愛我的孫藝陽。

鐵門哐當(dāng)當(dāng)發(fā)出古老腐舊的響聲，房東一氣之下狠狠捶門離去，我和孫藝陽忙的喘口氣，接著哈哈大笑。累了，我們就睡著了，睡的安穩(wěn)踏實，在狹小的出租房里。

現(xiàn)在回想起那段日子，雖然艱難，但也快樂。

每天，我和孫藝陽窩在狹小的出租房里，相擁入眠，依靠著彼此溫暖的身體，聽著對方沉穩(wěn)平靜的心跳。

曾經(jīng)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過著簡單充實的生活，相互愛著，一直幸福的走下去。

畢竟我們熬過了煉獄般的高三生活，甜蜜如糖的大學(xué)時光，迎接我們的將是絢爛卻又不知名的未來。

高三，全校明令禁止戀愛，我和孫藝陽還是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班主任找過我們好幾次，鐵青著臉讓我們不要壞了校規(guī)，不要耽誤學(xué)習(xí)。我和孫藝陽滿臉詭計的笑著，對班主任露出大大的笑容，保證不會影響學(xué)習(xí)。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晚自習(xí)回家路上，我和孫藝陽牽著小手，在燈光斑斕的大街上，吃著刨冰，哼著小曲。

我和孫藝陽約定上同一所大學(xué)，為了這個目標(biāo)，我們做著大把大把的練習(xí)題，舍棄了很多偷偷約會的機會。

老天并沒有眷顧我們，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我和孫藝陽都有些許不安，可是沒有互相說透。

他在北方城市大學(xué)，我在相隔千里萬里的南方城市大學(xué)。

誰說異地一定會分崩離析，我和孫藝陽就打破了這個魔咒。

拖著行李箱奔赴各自學(xué)校那天，孫藝陽發(fā)來一條短信，悅，我在北，你在南，我的想念會幻化成風(fēng)，呼嘯而過你的身邊。

去往南方的列車上，我讀著孫藝陽的短信，倍感幸福，原來，有個人，這么愛著我。

大學(xué)的生活是自由的，自由讀書，自由交際，自由戀愛。

學(xué)校里，當(dāng)然有男生追求我，他手捧九十九朵紅玫瑰，我說玫瑰帶刺，不喜歡。他便抱來大束香水百合，我說顏色太單調(diào)，乏味無趣。其實，我最愛香水百合。

一切都是因為你，孫藝陽，我心里只有你。

孫藝陽在學(xué)校過著波瀾不驚的生活，視頻里，他說正在學(xué)習(xí)吉他。我嘲笑他，笨的五音譜不識，學(xué)什么吉他。

也許我的嘲笑刺激了他，在我十九歲生日那晚，他彈唱了首明天我要嫁給你，為我。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是不是每天的交通

煩擾著我所有的夢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是不是你問我

是不是你勸我

要不是適當(dāng)?shù)臅r候

你讓我心動

孫藝陽的歌聲徹底將我內(nèi)心融化，滿眼淚水的我透過電腦屏幕和他談?wù)撝覀兾磥砘槎Y的殿堂。

他調(diào)侃我說厚臉皮，賴著他不放手。

我嬌滴滴回他，就賴上你，不放手，這一輩子。

曾經(jīng)我以為一輩子也就那么長，我和孫藝陽會手挽手走進(jìn)婚姻的殿堂，

大二，我在學(xué)校食堂兼職，地滑，端菜不小心滑倒，右腿輕微骨折。得知消息那一刻，孫藝陽電話里罵我是豬，連走路都不會。

我哭紅雙眼，罵他沒良心，卻在第二天下午見到他。

連夜趕火車，無座，十幾個小時，塞滿各色人和行李的火車上，我想象不出孫藝陽是如何挨過的。

見孫藝陽那一刻，他瘦了，下巴有些胡渣，我心想，他是個男人了，終于有些成熟了。

我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撲進(jìn)他懷里，哇的一聲大哭。他摟著我，仿佛耗盡所有力氣。

孫藝陽離開時，給我買了好多零食，生活用品，囑咐我要小心，好好養(yǎng)傷。我含著淚送他離開。

大三暑假，我和孫藝陽沒有回家，他南下到我的城市，我們一起做暑假工。工廠里，我們在生產(chǎn)線上做最普通的工作，下班后，約在工廠操場里散步。

孫藝陽說，普工辛苦，畢業(yè)后，我們要一起進(jìn)大公司，坐在辦公室，吹著空調(diào)，喝著奶茶。

誰也沒能預(yù)料，畢業(yè)后的我們，擠在巴掌大的出租房里，吃著掛面咸菜，拖著幾個月的房租。

大四實習(xí)，孫藝陽毫不猶豫來到我的城市，我們一起租房子，一起去人才市場。

定好房子的那晚，我和孫藝陽躺在一米半的床上思緒萬千。

我說，第五年，我們終于如愿以償，經(jīng)歷了三年異地戀，很多次，想過放棄，可是我打醒自己，能在一起不容易，熬過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孫藝陽說，他想給我幸福，讓我過的安穩(wěn)踏實，一輩子。

那晚，我們激烈擁吻著，撫摸著，床單上，鮮紅的血像盛開的花朵，空氣里泛濫著粘稠的血腥味道。

那時，我22歲，孫藝陽23歲。

走入社會工作的生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當(dāng)我和孫藝陽餓的沒下頓飯時，我們才知道生活原來不易。房東每天催著交房租，我們像兩只井底之蛙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更看不到我們的未來。

從不沾酒的孫藝陽有天醉醺醺從外面回來，我為他脫去外套，皮鞋，倒杯熱茶給他解救，他一把打掉我手中的水杯，大喝一聲“滾，你給我滾，我不需要你了，從今天開始，從現(xiàn)在開始。”

他滿臉通紅，脖子青筋凸起，右手指著鐵門的方向，大聲喊著。

我又氣又委屈“別開玩笑，說什么呢？我是不會走的，更不會離開你。”

“別自以為是，我已經(jīng)不愛你了，你認(rèn)真聽好，看，這是我新女朋友的照片，這是她剛發(fā)來的短信”孫藝陽對我大吼。

我接過手機，屏幕上，一個女孩開心笑著，二十出頭的樣子。短信說，回家了嗎？親愛的。

推門而出，走在漆黑的街道上，我的心疼的厲害。孫藝陽，竟會如此對我，我愛了五年的男人。

第二天，我搬出了出租房，重新?lián)Q了工作，找了新房子。

生活的壓力，感情的失敗，我完全投入工作，無心再想其他，再想孫藝陽。

直到一張請柬和電話打破我原本平靜的生活，是孫藝陽。

11月20日，我參加了孫藝陽的婚禮。正巧碰上孫藝陽大學(xué)哥們，他說，我們挺可惜，沒有走到最后。

我笑笑不說話。

他哥們說，孫藝陽和我分手是假的，是為了讓我離開，不再跟著他過苦日子。照片上的女孩是孫藝陽老家鄰居女兒，孫藝陽找女孩幫忙，目的是讓我離開他。

原來，我以為擁有你就擁有了整個世界，殊不知，一轉(zhuǎn)身，你竟挽著她的手走向婚姻生活，你再也不屬于我。而我，再也不會愛你，像以前那么愛你。

我再次笑了，好像有了眼淚。

正在此時，孫藝陽挽著新娘向我走來，新娘笑靨如花，向我問好敬酒。

我滿臉微笑望著面前的孫藝陽，祝你們幸福美滿，百年好合。

孫藝陽笑著點點頭。

我趕緊擦去眼淚，轉(zhuǎn)身，孫藝陽挽著新娘背對我走向其他來客。

我看見新娘潔白的婚紗在風(fēng)中飄搖，飄啊飄。

現(xiàn)場音樂還在繼續(xù)。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此文章為 “攸攸其寧” 原創(chuàng)，特此聲明！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