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她被燥熱裹挾,熱氣緊貼皮膚,一直在鳥的鳴叫聲里難捺著。一場風做為雨的前奏橫掃著小鎮的天空和大地。銀灰色的云占領了天空。娉婷的樹稍嫌零亂,落下一些枝條和綠葉。行走在街邊的人在突變的天氣面前也變了顏色,彎腰曲背抵擋著冷氣。
她走過十字路口的紅綠燈,看見一些車輛貼緊地面停下,喘息未定,又掙命飛奔。時間在此仿佛是一雙看不見又凌空存在的眼睛,它放大焦點再次松散開來。它像路途上一個必經的關口。無聲卻威嚴的存在著。她發亮飽滿的額頭移動了過去。隱藏在身體里的起伏像海潮漫過堤岸。一些欲望緊跟著她。
在她身體的左邊,高高聳起的商廈廚窗內的模特穿著當季的流行時裝向她擺出誘人的姿勢。她有些迷惑,究竟是時裝漂亮還是模特漂亮?她不由地回頭又看了一眼。但她的腳步并沒慢下來。很快就走了過去,她還走過首飾金店、美甲店、手表店、皮包店、鞋店、內衣店……這里的每一家店仿佛都那么貼心的準備了她要買的東西,如果她原意走進去,嘗試著從里到外包裝一下自己,總不會讓她失望。
用服務員小姐的微笑和兜里的銀行卡提升幾個檔次的氣質是沒問題的。她屢試不爽,對自己的身材還是很有信心的。關鍵是這個欲望的口子漸漸會越開越大。手中的鈔票漏出的越來越多,買來的東西失寵的周期愈來愈短。短到她掙來的鈔票跟不上欲望的胃口。她需要適度的控制才能平穩內心的失衡。她不想日后成為姐妹們口中攀比的參照物。那樣的現實是喧囂堆積于體內的的泡沬,與她終究是淺薄了。
雨終究還是下了。她把帶著的傘撐了開來,自己和世界瞬間隔裂開來。傘內是安然寧靜的,傘外是混沌無序的。只有腳下濺起的水花是這風雨世界里漩渦中的一小部分。她低下頭來,觀察著地面上的雨。當雨水急速的匯流在一起形似水潭,那些下落的雨仿佛是進入了沸騰的鍋里。但它們始終形不成沸點。任由時間在雨水的沖刷下流逝。雨聲包圍了她周圍的世界。在她的頭腦里有另外一個世界獨立存在著,支撐她走過這陰晴不定的人間。
她常常需要從現實世界抽離出來,回歸到她自己的內心世界,小心的觸摸被周圍人和她自己忽略和隱藏的角落。現實是她常常遺忘掉內心真實的訴求。面具帶的久了,她的情緒和本能就隱藏的更深了,思維的理性像某種公式自動生成。她按套路行事,這對一個感性的人來說,其實是一種損害。只是她沒有意識到罷了。相反,理性對于她的挾制讓她感到不自由的同時,對現實的對峙讓她感到了呼吸不暢與難言。她渴望掙脫和逃離現場。
就如此刻,她想去到一個幽靜的地方,那里風和日麗。但她只能困于雨的喧嗶之中。她的傘下世界,如懸浮于空中的一處孤島。她走向一處避風的角落。她想象那里有一棵樹,三二朵花,一只貓和幾只麻雀。它們互不打擾的存在,相安無事的沉浸于各自的世界。只是安靜的存在,沒有言語的干擾,眼神淡然。她和自己融為一體。世事清明,天地廓闊,沒有欲望的糾纏。但看繁花落盡,松露澹然。從來不必看人眉眼高低。說與不說皆出自心意的本真流露。有我無我,又或山川草木,皆澆灌水渠清泉,人間至純。終歸是內心的思緒在煙雨中散了去。
雨至深夜停了。她在斗室里凝視自己小小的掌心。想起初入社會時,一位大姐以過來人的姿態告訴她,與人相交,不可以掌心向上示人。她不明白,但也不追問。時序更替,甘年之后,糾糾纏纏的人世,她了然人性中的美好和丑陋。在欲望無止熄的聲浪里,她不時的回望著最初的自己。只是太多的變遷,扭曲和隱藏了那個本真的人。歡與悲,一幕幕,都是時間醞制的酒。酒不醉人,人自醉。但看欲望塵上過,一人一世終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