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開始喜歡《山海經》,買了好幾本相關的書。中華書局的《山海經》還沒開始,先被一本《山海草木》迷住了,里面講了各種仙草神樹,多數出自《山海經》,還有《西游記》和漢代神仙志怪典籍。
漢代的人喜歡神仙術數,文籍里也記錄了大量訪仙問道的傳說,仙人成仙似乎也少不了仙草仙藥的幫忙。
這里面有生長在觀音仙池的蓮花,有需要在人掌中停留由人吹落地上播種的掌中芥(又名躡空草),人食之后可以不借助任何物體騰空漂浮。不過它只生長在鳥哀國,走出國境就會瞬間枯萎靈氣盡失。
還有生于極陽之地夜間發光的蔓金苔,花開十年花敗百年白日盛開夜晚閉合的南海睡蓮;服用其果實后幾個月不會感到饑餓的都夷香;能夠醫治心痛的薜荔。
讀到杜衡,忽然停住了,一下想到蘅蕪君薛寶釵。之前就很好奇為什么薛寶釵與這杜若杜衡薜荔仙草結緣,這蘅芷清芬究竟是何意思?一查不得了,簡直顛覆認知。
之前對寶釵的評價不過是高冷虛偽愛攀附功利心強的女子,大家閨秀的典范,容貌豐美博學多才,卻處處透著精明算計。"不管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她有女孩子本真的善良,也有被現實磨平棱角的冷酷。不過本應該是被父母呵護的年齡卻父親早亡寄人籬下,還有個不成器的哥哥,也是被迫成長的典型吧。商賈大家豪門小姐,她的性情也是被家庭熏陶出來的,功利現實,倒也無可指摘。
只是現在看到對她住處的解讀忽然有了驚悚的感覺。
有人說她小名寶釵,大名應該是薛虺。而"虺"是大毒蛇的意思。一個女孩子用這樣一個名字實在是匪夷所思啊。為什么呢?因為她哥哥是薛蟠。弟弟是薛蝌。她的名字也是蟲字部。從她撲蝴蝶偷聽別人談話卻栽贓黛玉,可見一斑。而且會說出黛玉跑山洞子被蛇咬之類的話,不知道這算是作者的反諷嗎?還是我站在上帝視角錯怪她了?
再有她的住處,第十七回"因而步入門時,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瓏山石來······且一樹花木也無,只見許多異草,或有牽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嶺,或穿石腳,甚至垂檐繞柱,縈砌盤階,或如翠帶飄搖,或如金繩蟠屈,或實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香氣馥,非凡花之可比。"
有人說寶釵是蛇,冷酷無情,虛與委蛇,所以她的住處像蛇窩。如果按此想法再來看這段只覺"陰森透骨"。牽藤引蔓垂檐繞柱,看似奇草仙藤,馥郁芳香,實則荒蕪凄涼。
第四十回,劉姥姥進大觀園,隨賈母進薛寶釵住處,雪洞(穴洞,蛇的住處。按照紅樓夢喜歡諧音的梗)一般的住處,一色的玩器全無,僅案上一個土定瓶(禿頂,難道喻指賈寶玉以后的歸宿?這是過度解讀嗎?突發其想,查了一下,不過應該沒有特別的意思,指的是定窯瓷器的一種,質地較粗。所以也是實寫寶釵的樸素低調。)暫住賈府的寶釵其實是為金玉良緣,她有雄心壯志,有君子之志,奈何是女兒身也是身不由己。你說她世故虛偽她又何曾不想無憂無慮呢?曹公真的是宅心仁厚。有人說釵黛本是一體兩面,林黛玉是理想,薛寶釵是現實,每個人最后終究要與現實妥協。可作一說吧。
不過也有人說蘅蕪,特指夢草,它是李夫人逝世后夢中授漢武帝的香草。李夫人英年早逝,漢武帝思求心切,夢中也不復相見。后來是東方朔獻夢草漢武帝才夢中得見。因為此夢漢武帝還唱了一首悼念李夫人的《李夫人歌》
"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北方佳人永難再得了。
納蘭性德有一首詩《沁園春》開頭便是"夢冷蘅蕪,卻望姍姍,是耶非耶"不難看出這也是一首悼亡詩,蘅蕪來比喻早逝的妻子。
這也許也暗示了寶釵的結局,不是守寡終老而是早逝。與之相對應的是在《紅樓夢》中也有對話提及,說薛寶釵體豐像楊妃怕熱。當時只以為是普通的比喻,及至看到《長生殿》的唱詞。
蘅蕪燒盡魂來否?望斷仙音,一片晚來秋。(《長生殿》),蘅蕪用來指楊玉環。
楊玉環也是早逝,而在文中也有說過寶釵體豐怕熱,故有"冷香丸"之說。只是賈府敗落之后,恐怕這藥也難以為繼。所以早逝也可能是另一種結局。可見《紅樓夢》里無一處廢話,都是前后勾連處處有伏筆的。
沒想到一株仙草的名字引來這么多聯想,《紅樓夢》真不是少年人所能看懂的。我現在看到的也不過是冰山一角,個人淺見不揣淺陋分享,非喜勿噴。歡迎斧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