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像長江

很久之前便想寫一篇關于我父親的文章,奈何總是雜事瑣碎,方才猛地想起,便匆匆提筆,很怕這個念頭又消失不見。

我家是關中的一個小縣城,家中我是哥哥,還有一個小我兩歲的妹妹,從我記事起,父親就很少回家,他總是在外面做生意,到底做的什么我到現在也不得而知。從小我與妹妹還有母親生活在一起,母親一邊賣成衣一邊照顧我們兄妹的生活起居。父親雖然很少回家,每次回家我與妹妹都是要跼蹐不安一陣的,因為父親每次回來第一句話都會問我最近有沒有考試,而考試成績便是父親衡量我最近學習情況的標準,成績并不怎么好的我自然也怕父親回家。

父親的文化水平并不高,好像初中也沒有畢業,并不是家里沒錢念書,而是父親從小也不愿意讀書,那時的我很奇怪為什么父親自己都不好好讀書偏偏要我努力學習呢,當時我甚至還想如果我以后有兒子了我一定不這樣逼他,現在想想也是有點可笑的。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是一個標準的農民形象,黝黑的皮膚,有力的臂膀,唯一與農民不太相像的是父親的身高,我的父親身高只有一米六甚至還不到,母親也總是拿父親的身高開玩笑,說潘長江都比他高半頭呢,每到這時父親都哈哈大笑說哪高半頭,差不多高吧,若有外人在場,父親還要補充幾句:身高啊屬于歷史遺留問題,還不得怨那幾年自然災害嘛,正是小孩長身體的時候,營養跟不上個子怎么長,白楊樹還得澆水呢!這身高問題也在這歡笑聲中告一段落。

在外人面前,父親始終是”眉開眼笑“的幽默形象,時不時還能根據時事爆出點段子,但父親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卻是最傳統的嚴父模樣。

我從小學習不太好,小學時候開家長會便成為我那時最難忘的痛。我從小便以為,家長會這種東西無非就是老師在全班同學和家長的面前表揚學習好的如何如何優秀、家長如何如何用心同時說一下自己家孩子哪里哪里不好、上課總是走神、記憶力差、錯題滿篇等等最后還不忘提醒一下家長回家別打孩子,那時候對我而言最恐怖的畫面無非就是班主任眉飛色舞的對我父親說著什么,而父親只是在一旁不停的點頭,微笑聆聽。我父親與絕大多數父親不一樣的點可能在于我的父親不推崇”暴力美學“,他從不認為”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話是成立的,雖然他自己就是這么走過來的。每次開完家長會,他總是把我叫到房間,他坐在床邊上,讓我拿凳子坐在他跟前,問我知不知道自己的成績如何,還說我們是農民,上學是我們的唯一出路,不好好上學就只能回家種那一畝三分地。那一刻,房間的氣氛如死灰般沉寂,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你還不如結結實實打我一頓,感覺也比這個讓人感到痛快。欣慰的是,在我的童年里,父親幾乎從沒有打過我,但他每次在房間對我說的話都如刻刀般刻在我的心里。

我父親是一個健談的人,他跟朋友可以侃天侃地,但跟他的兒子幾乎沒什么知心話說,當然我在他面前也從不”矯情“。我第一次強烈感受到來自他的那份情感是在三四年前的一個培訓會上。那個培訓會是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給他報名參加的,說是為了學習店面管理,看我閑著便也給我報名參加了。關于那個培訓會大部分內容我已記不清了,至今歷歷在目的是其中有這么一個環節:導師讓同組的兩個人面對面站著,看著對方,什么也不要說,只是靜靜地看上三分鐘。我與父親剛好在同一組,我倆面對面站著,看著,什么都不說,那一刻感覺有點奇怪,也有點尷尬,不知父親是怎么想的,他也只是看著我,微笑著。也只在那一刻我才認真的觀察起父親,這個帶給我生命陪伴我長大的男人,他的皮膚更加粗糙、皺紋也更加明顯了,始終沒變的是他的身高和淺淺的微笑。突然間,他將我一把摟入懷里,臂膀也不像我小時那么有力,”兒子,我愛你“,他對我說,聲音不大,但那聲音通過臉頰直擊我的心臟,我的雙手也抱緊了他,我笑著,眼淚止不住的留。也在這一刻,我明白了”父親式“的愛也可以這么真摯而溫柔。

我的父親沒有朱自清老先生筆下那么深刻細膩,也沒有劉和剛的歌聲中唱的那樣滄桑與艱辛,用他自己的話講他是一個”大老粗“,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但在我的生命中,他就像一條長江,在外”浩浩蕩蕩“,卻把一生的心血奉獻給他的兒女,他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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