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憲宗攻取淮西

李吉甫奏:“......天寶中,宥州寄理于經略軍,寶應以來,因循遂廢。今請復之,以備回鶻,撫黨項。”上從之,夏,五月,庚申,復置宥州,理經略軍,取鄜城神策屯兵九千以實之。先是,回鶻屢請婚,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費甚廣,故未之許。禮部尚書李絳上言,以為:“回鶻兇強,不可無備;淮西窮蹙,事要經營。今江、淮大縣,歲所入賦有二十萬緡者,足以備降主之費,陛下何愛一縣之賦,不以羈縻勁虜!回鶻若得許婚,必喜而無猜,然后可以修城塹,蓄甲兵,邊備既完,得專意淮西,功必萬全。今既未降公主而虛弱西城;磧路無備,更修天德以疑虜心。萬一北邊有警,則淮西遺丑復延歲月之命矣!倘虜騎南牧,國家非步兵三萬,騎五千,則不足以抗御!借使一歲而勝之,其費豈特降主之比哉!”上不聽。

甲子(十一日),憲宗征召前任西川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朝執(zhí)掌政事。

夏季,六月,發(fā)生嚴重的水災,憲宗認為這是陰氣滿盈的象征。辛丑(初五),憲宗將二百車宮中婦女打發(fā)出宮。

秋季,七月,振武節(jié)度使李光進請求修筑受降城,同時治理黃河的堤防。當時,受降城被黃河毀壞,李吉甫請求將李光進的部眾遷移到天德軍的舊城去。李絳與戶部侍郎盧坦認為:“這座受降城是張仁愿修筑起來的,地處大漠的出口,占據(jù)著控制異族的交通緊要之地,水草豐美,是守衛(wèi)邊防的好地方。現(xiàn)在,為避開黃河的危害,后退兩三里地就行,怎么能夠舍棄萬世永遠安定的大計,曲從暫時節(jié)省開支的便利呢!何況天德軍舊城處于荒遠之地,土質瘠薄多石,距離黃河極遠,烽火臺示警告急時,不能夠相互呼應,異族忽然前來橫沖直撞,勢必無法得知,這是毫無原由地使國家減縮二百里的土地啊!”及至受降城使周懷義奏陳利弊得失,所講的與李絳、盧坦相同。但是,憲宗最終還是采用李吉甫的策劃,將受降城的騎兵隸屬于天德軍。李絳對憲宗說:“邊防上的軍隊空有數(shù)額,實際沒有那么多士兵,白白浪費衣服與口糧。將帥們只知道假公濟私,使喚士兵,積聚物資錢財,用以交結有權勢、得寵幸的人們,卻不曾訓練士兵,以防備意外的事情發(fā)生。這種情形,不能不在沒有事端時請陛下預先留意。”當時,受降城的士兵名冊原有四百人,及至與天德軍移交兵員時,只有五十人,軍用器具只有一張弓,其余的東西與此相稱,所以李絳才提到此事。憲宗驚訝地說:“邊境的兵馬竟然是這般空虛嗎!你們應當加以按察。”適逢李絳被罷免宰相的職務,于是此事便作罷。

乙巳,朝廷廢除天威軍,將天威軍的部眾隸屬于神策軍。丁未,辰州與涂州兩地蠻人的首領張伯靖請求歸降。辛亥,憲宗任命張伯靖為歸州司馬,交付荊南節(jié)度使軍前聽候驅遣。

當初,吐蕃準備建造烏蘭橋,事先在黃河邊上儲存木材,朔方經常暗中派人將木材投入黃河,烏蘭橋到底沒有能夠造成。吐蕃得知朔方、靈鹽節(jié)度使王佖貪婪,便先去重重地賄賂他,然后全力將烏蘭橋造成,還修筑新月形的城墻守衛(wèi)著它。從此,朔方經常需要抵御吐蕃入侵,再也沒有閑暇的時候。

冬季十月,回鶻派兵來到大漠南面,由柳谷西進,攻擊吐蕃。壬寅(二十三日),振武、天德軍奏稱有回鶻騎兵數(shù)千人來到鵜泉,邊疆上的軍隊都在警戒防備。

振武節(jié)度使李進賢不體恤將士。判官嚴澈是嚴綬的兒子,因待人苛刻而得到李進賢的寵愛。李進賢讓牙將楊遵憲帶領騎兵五百人奔赴東受降城,防備回鶻,供給他的物資裝備多不是原物,而是經過虛估價錢后另以他物配給的。來到鳴沙時,楊遵憲住在房屋里,但將士們留在露天地里。大家發(fā)怒,在夜間堆聚柴草,圍繞著房屋放火焚燒楊遵憲,收起鎧甲,返回振武。庚寅(十一日),夜晚,返回的將士焚燒大門,進攻李進賢,李進賢翻越城墻逃走。將士們屠殺李進賢的家口,并且殺死嚴澈。李進賢逃奔靜邊軍。

群臣屢次上表請求將德妃郭氏立為皇后。憲宗認為郭德妃宗族門戶強盛,恐怕郭德妃居正位后,內宮的嬪妃不能夠接近他,便借口時日的忌諱,始終不肯答應。

丁酉(十八日),振武監(jiān)軍駱朝寬奏稱變亂的士兵已經平定,請求給將士們供應服裝。憲宗大怒,任命夏綏節(jié)度使張煦為振武節(jié)度使,帶領夏州兵馬二千人奔赴振武,還命令河東節(jié)度使王鍔率領兵馬二千人接納張煦,任憑他見機行事。駱朝寬將罪責都加給將領蘇若方,將他殺掉。

朝廷征發(fā)鄭滑、魏博士兵開鑿黎陽古黃河河道十四里,以便緩解滑州的水災。

憲宗詢問宰相說:“人們說外面朋黨集團大大興起,這是為什么呢?”李絳回答說:“自古以來,人君特別憎惡的,以人臣結成朋黨集團為甚,所以,小人誣陷君子,肯定要說他屬于朋黨集團。為什么要這樣做呢?這是因為,朋黨集團談論起來雖然是可惡的,尋找起來卻沒有痕跡。東漢末年,凡是天下的賢人和君子,宦官都稱他們?yōu)辄h人,因而勒令對他們永不任用,東漢便因此滅亡。這都是眾小人打算謀害好人的說法,希望陛下深入地考察此事。一般說來,君子固然與君子相合,難道能夠一定使君子與小人相合,然后才能夠說君子不屬于朋黨集團嗎!”

元和九年(甲午,公元814年),春季正月,甲戌(二十六日),王鍔派遣兵馬五千人在善羊柵與張煦會合。乙亥(二十七日),張煦進入單于都護府,誅殺變亂者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丑,憲宗將李進賢貶為通州刺史。甲午(十六日),駱朝寬因放縱叛亂者獲罪,將他杖責八十,剝奪品色,發(fā)配到定陵服役。

李絳因腳病屢次推辭官位。癸卯(二十五日),李絳被罷為禮部尚書。當初,憲宗打算任命李絳為宰相,事先讓吐突承璀出任淮南監(jiān)軍。至此,憲宗將吐突承璀召回,事先免除李絳的宰相職務。甲辰(二十六日),吐突承璀來到京城,憲宗重新任命他為弓箭庫使、左神策軍中尉。

李吉甫上奏說:“天寶年間,宥州由經略軍遙控治理。寶應年間以來,由于墨守舊法,于是便被廢棄。現(xiàn)在,臣請求恢復以往的設置,以便防備回鶻,安撫黨項。”憲宗聽從他的建議。夏季,五月,庚申(十四日),朝廷重新設置宥州,治所設在經略軍,調來屯駐城的神策軍兵九千人,以便充實宥州。在此之前,回鶻屢次請求通婚,朝廷因公主出國下嫁,開支很大,所以沒有答應。禮部尚書李絳進言認為:“回鶻兇猛強悍,對他們不能夠沒有防備。淮西困惑猶豫,其中的事情需要圖謀規(guī)劃。如今江淮地區(qū)的大縣,每年上繳的賦稅有達到二十萬緡的,足夠備辦下嫁公主的費用,陛下為什么要珍惜一個縣的賦稅,不肯拿來維系強勁的回鶻呢?假如回鶻得到通婚的許可,肯定感到高興,不再猜疑。在此之后,才可以修治城池溝塹,積蓄鎧甲兵器。在邊疆的防備鞏固后,才能夠一心一意地對付淮西,必定獲得成功,萬無一失。既然如今沒有下嫁公主,又使西受降城虛弱難支,對大漠的通路毫無防備,還要修筑天德城,使異族心中感到疑慮。萬一北部邊疆出現(xiàn)警報,淮西的殘余小丑便又能夠茍延殘喘下去!倘若回鶻的騎兵南來放牧,國家沒有步兵三萬人、騎兵五千人,就不夠抵御他們!假使需要用一年時間戰(zhàn)勝回鶻,所需要的費用又怎么能與僅僅下嫁公主的開銷相比呢?”憲宗不肯聽從。

乙丑(十九日),桂王李綸去世。六月,壬寅(二十七日),憲宗任命河中節(jié)度使張弘靖為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張弘靖是張延賞的兒子。翰林學士獨孤郁是權德輿的女婿。憲宗贊嘆獨孤郁的才華說:“權德輿能夠使獨孤郁作女婿,朕反而趕不上權德輿了嗎?”在此之前,公主下嫁,都是選取皇家內外親族以及功臣家的子弟。至此,憲宗才命令宰相選擇公卿、大夫家的溫文爾雅、可以置身清流的子弟。然而,各家多不愿意,只有杜佑的孫子司議郎杜悰沒有推辭。秋季,七月,戊辰(二十三日)憲宗任命杜悰為殿中少監(jiān)、駙馬都尉,讓他娶岐陽公主為妻。岐陽公主是憲宗的大女兒,為郭德妃所生。八月,癸巳(十九日),杜悰與岐陽公主成婚。岐陽公主舉止賢淑,杜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行輩高于她的不只數(shù)十人,岐陽公主對待他們,謙恭隨和,一概如同家里人的禮數(shù),在二十年里,百姓不曾因絲毫的嫌隙而指責她恃貴驕慢。才到杜家時,岐陽公主就與杜悰商議說:“皇上賜給我們的奴婢,是終究不肯屈從的,可以奏請皇上將他們收回去,我們自己再悉數(shù)購買出身低微、可以指使的奴婢吧。”自此,閨閣門戶清靜,連人們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到。

閏八月,丙辰(十二日),彰義節(jié)度使吳少陽去世。吳少陽任職蔡州,暗中聚合逃亡的罪犯,放養(yǎng)騾子、馬匹,時常搶動壽州茶山的財物來充實軍需。他的兒子攝蔡州刺史吳無濟,隱瞞吳少陽的死訊,以吳少陽患病上報朝廷,由自己統(tǒng)領軍中事務。

自從平定蜀中劉辟以來,憲宗就打算攻取淮西。淮南節(jié)度使李吉甫進言說:“吳少陽軍中將士對上面已有背叛之心,請將淮南的治所遷移到壽州去,以便讓臣來經略規(guī)劃淮西。”適逢朝廷正在討伐王承宗,沒有余暇考虛他的建議。及至李吉甫擔任宰相后,田弘正率領魏博歸順朝廷,李吉甫認為:“東都有汝州護衛(wèi)著,在河陽屯駐兵馬,本來是為控制魏博。現(xiàn)在,田弘正歸順朝廷,河陽便成內地的軍鎮(zhèn),不應該屯駐重兵,顯示對魏博的猜疑。”辛酉(十七日),憲宗任命河陽節(jié)度使烏重胤為汝州刺史,充任河陽、懷、汝節(jié)度使,將治所遷移汝州。己巳(二十五日),加封田弘正檢校右仆射,賜給魏博軍錢二十萬緡。田弘正說:“沒有比遷移河陽軍更使我高興的啦。”九月,庚辰(初七),憲宗任命州刺史李光顏為陳州刺史,充任忠武都知兵馬使,任命泗州刺史令狐通為壽州防御使。令狐通是令狐彰的兒子。丙戌(十三日),憲宗任命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袁滋為荊南節(jié)度使,任命荊南節(jié)度使嚴綬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

吳少陽的判官蘇兆、楊元卿和大將侯惟清等人都曾勸說吳少陽入京朝見。吳元濟憎惡他們,誅殺蘇兆,囚禁侯惟清。事前,楊元卿在長安奏請事情,將淮西的情況和攻取吳元濟的計策全部告訴李吉甫,并請求討伐吳元濟。當時,吳元濟仍然在隱瞞吳少陽的死訊,楊元卿勸說李吉甫,對入朝奏事的蔡州使者,各處均要阻止他們入朝。吳少陽死去將近四十天,但朝廷并沒有為他停止上朝以表示哀悼,只是改換圍繞著蔡州的各軍鎮(zhèn)將帥,增調兵馬,作好防備。吳元濟殺掉楊元卿的妻子和四個兒子,用他們的血涂射箭的靶子。淮西老將董重質是吳少誠的女婿,吳元濟便讓他作為自己的主謀人。

戊戌(二十五日),憲宗加封河東節(jié)度使王鍔為同平章事。

李吉甫向憲宗進言說:“淮西與河北不同,四周是沒有同伙援助的。國家經常屯駐數(shù)十萬兵馬,以便防備淮西,將士的勞苦與國家的開支都是難以支撐下去的。如果現(xiàn)在失去攻取吳少陽的時機,以后便難以圖謀。”憲宗準備討伐淮西,張弘靖請求事先為吳少陽停止上朝表示哀掉,給他追贈官爵,派遣使者前去吊喪,贈送助喪的財物,等淮西出現(xiàn)對朝廷不恭順的行跡,然后以兵力相加。憲宗聽從他的建議,派遣工部員外郎李君何前去吊唁祭奠。吳元濟不肯迎接敕使,派出兵馬,四面出擊,屠殺舞陽縣,火燒葉縣,擄掠魯山與襄城,關東震恐驚駭。李君何無法進入淮西,只好回朝。

冬季,十月,丙午(初三),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公李吉甫去世。

壬戌(十九日),憲宗任命忠武節(jié)度副使李光顏為節(jié)度使。甲子(二十一日),憲宗任命嚴綬為申、光、蔡招撫使,督促各道兵馬招撫討伐吳元濟。乙丑(二十二日),憲宗命令內常侍知省事崔潭峻擔任嚴綬的監(jiān)軍。戊辰(二十五日),憲宗任命尚書左丞呂元膺為東都留守。

黨項侵犯振武。十二月,戊辰(二十五日),憲宗任命尚書右丞韋貫之為同平章事。

元和十年(乙未,公元815年)春季正月,乙酉(十三日),憲宗加封韓弘守司徒。朝弘鎮(zhèn)守宣武,十多年來不肯入京朝見,仗恃著軍隊的力量,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朝廷也不把他當作忠誠篤厚的臣下對待。王鍔加封平章事,韓弘以名列王鍔之下而感到恥辱,在寫給武元衡的書信中,憤慨不滿之意頗有流露。朝廷正要借助他所據(jù)有的地理形勢去扼制吳元濟,所以給他升遷官位,讓他的班次列在王鍔以上,以示榮寵與撫慰。

吳元濟放縱兵馬侵擾劫掠,到東都洛陽周圍的地區(qū)。己亥(二十七日),憲宗頒制削奪吳元濟的官職與爵位,命令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伐吳元濟。嚴綬進擊淮西兵馬,略微取得一些勝利,便不再設置防備,淮西兵馬在夜間返回來襲擊嚴綬。二月,甲辰(初二),嚴綬在磁丘戰(zhàn)敗,后退五十多里地,急速奔入唐州,據(jù)城防守。壽州團練使令狐通被淮西兵馬打敗,逃奔壽州城自保,州境上各處柵壘的士兵全部遭到淮西軍的屠殺。癸丑(十一日),憲宗使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替令狐通,將令狐通貶為昭州司戶。憲宗頒詔命令鄂岳觀察使柳公綽將五千兵馬撥給安州刺史李聽,讓李聽討伐吳元濟。柳公綽說:“朝廷認為臣是一個書生,不懂得用兵之道嗎?”他當即上奏請求讓他自己前去,憲宗答應他。柳公綽來到安州,李聽讓全副武裝的將領前去迎接他。柳公綽將鄂岳都知兵馬使、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兩種文書交給他們,選出士兵六千人歸屬給李聽,告誡他的部隊說:“有關行營的事務,一切由都將領決定。”李聽感激他的恩德,畏懼他的威嚴,就象他的部下一般。柳公綽發(fā)號施令,整齊嚴肅,他處置軍旅事務,各位將領無不悅服。身在行營的士兵們,凡是家中人有患病或死亡的,都發(fā)給他們豐厚的物品,他們的妻子縱欲放蕩的,便沉入長江淹死。將士們都高興地說:“柳中丞替我們整治家務,我們怎么能夠不至死向前呢!”所以,柳公綽每次出戰(zhàn),都取得勝利。柳公綽所騎的馬,將養(yǎng)馬人踢死,柳公綽便命令將馬匹殺死來祭奠養(yǎng)馬人。有人說:“那是由于養(yǎng)馬人不加防備造成的,這是一匹好馬,殺死它太可惜了!”柳公綽說:“這匹馬能奔善跑,但生性頑劣,有什么值得可惜呢!”他終于將這匹馬殺掉。

河東將領劉輔殺死豐州刺史燕重旰,王鍔又將劉輔及其同伙誅殺。

王叔文一黨中獲罪貶官的人們,已經十年沒有酌情遷官。有些憐惜他們的才華而打算逐漸提升他們的主持政務的官員,主張將他們全部傳召到京城來,諫官們爭著陳說這種做法是不適當?shù)模瑧椬谂c武元衡也討厭他們。三月,乙酉(十四日),憲宗將他們全部任命為偏遠各州的刺史,雖然官職提升,所在地卻更加遙遠。永州司馬柳宗元出任柳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出任播州刺史。柳宗元說:“播州不是人居留的地方,而劉禹錫的母親尚在高堂,萬萬沒有讓母子二人一同前往的道理。”他打算向朝廷請求,愿意讓自己由柳州改任播州。適值御史中丞裴度也為劉禹錫進言說:“劉禹錫誠然有罪,但是他的母親年事已高,與自己的兒子去作永別,實在使人哀傷!”憲宗說:“作為人子,尤其應該使自己謹慎,不要給親人留下憂患。如此說來,劉屬錫也是甚可責難的啊。”裴度說:“陛下正在侍奉太后,恐怕在劉禹錫那里也應予以憐憫。”憲宗過了許久才說:“朕說的話,是只責備作兒子的罷了,但是并不打算使他的母親傷心。”退下來后,憲宗對周圍的人說:“裴度對朕愛得深切啊。”第二天,劉屬錫便被改任為連州刺史。柳宗元善于撰寫文章,曾經作過一篇《梓人傳》,講道:“有一位木匠,不肯去做斧砍鋸析這一類手藝活計,卻專門用長尺、圓規(guī)、方尺、墨斗審度各種木料的用場,檢視房屋的規(guī)制,觀察高度、方圓、長短是否合度,指揮著眾多的木工,各自去干自己的活計,對不能將任務承擔起來的人們,便將他們辭退。一座大型的房屋建成后,唯獨以他的名字記載事功,得到的酬金是一般木工的三倍。這也正象擔當天下宰相的人們,設立大綱要領,整飭法令制度,選擇天下的人士,使他們的才干與自己的職務相稱;讓天下的人們居住下來,使他們安心從事自己的職業(yè)。提升有能力的人們,屏退沒有能力的人們。全國各地得到治理后,談論起此事的人們唯獨贊伊尹、傅說、周公、召公等宰相,對那些各部門專職人員的辛勤勞苦卻不能夠予以記載。有些宰相不識大體,不得要領,夸耀自己的才能與名望,親自去做細小的勞務,侵犯百官的職責,在官署中吵嚷地爭辯不休,而將重大而長遠的方略遺落無存,這是不懂得為相之道。”

柳宗元又曾撰寫《種樹郭橐駝傳》說:“郭橐駝種植的樹木,沒有不成活、不繁茂的。有人問他其中的道理,郭橐駝回答說:“我本人并不能夠使樹木延長壽命并且生長繁盛。大凡樹木的本性,樹根喜歡舒展,喜歡讓人培上陳泥。將樹木種植好后,不需挪動它,不需為它擔心,離開它后,便不用再去看管它。裁種樹木時,就象愛護自己的子女一樣,將樹木放入土中后,就象將它拋棄似的,這就使樹木的天性得以保全,使樹木的本性得到發(fā)展。別的種植樹木的人們就不是這樣,他們使樹木的根部拳曲在一起,而且更換新土,對樹木的愛護過于深切,擔憂過于細密,早晨去看它,晚上又去撫摸它,已經離開,還要再回頭看上一眼。更為過分的人們還要劃破樹皮,查看它是成活還是枯萎,搖晃著樹干,去觀察枝葉哪里稀疏,哪里繁密,而樹木卻與自己的本性日見脫離。雖然說是愛護樹木,實際卻是損害樹木;雖然說是為樹木擔憂,實際卻是將樹木當成仇人。所以,人們種樹都不如我。辦理政務,也是這個道理。我住在鄉(xiāng)間,看到當官的人們,喜歡頻頻發(fā)號施令,象是對百姓非常憐憫,但終究給百姓帶來禍殃。整天都有吏人前來,將百姓聚集起來,向人們發(fā)布命令,敦促人們耕地收割,監(jiān)督人們養(yǎng)蠶織布,我們這些小人把早餐晚飯都停下來,忙著去慰勞吏人還來不及呢,又怎么能夠使我們的生計得以蕃息,并且使我們的天性安然無擾呢!一般說來,人民困窘倦怠,主要是由于這個原故的啊!’”這是柳宗元文章中深含哲理的作品。

庚子(二十九日),李光顏奏稱在臨潁打敗淮西兵馬。田弘正派遣他的兒子田布率領兵馬三千人,幫助嚴綬討伐吳元濟。甲辰,李光顏又奏稱在南頓打敗淮西兵馬。

吳元濟派遣使者向恒州與鄆州請求援救,王承宗和李師道屢次上表請求赦免吳元濟,憲宗不肯聽從。當時,朝廷征調各道兵馬討伐吳元濟,還沒有討伐淄青,李師道便讓大將率領二千人奔赴壽春,聲稱幫助官軍討伐吳元濟,實際卻是打算去援助吳元濟。李師道平時豢養(yǎng)著刺客和奸人幾十人,以豐厚的資財供給他們,此中有人勸說李師道:“用兵打仗急切需要的,沒有比糧食儲備更為重要的了。現(xiàn)在,河陰轉運院積存著江淮地區(qū)的賦稅,請暗中前去焚燒河陰轉運院。可以募集洛陽的頑劣少年幾百個人,搶劫城市,焚燒宮廷,使朝廷沒有討伐蔡州的余暇,卻要首先去援救自己的核心地區(qū)。這也可以算作救助蔡州的一個奇計。”李師道聽從此人的建議。從此,各處都有盜賊暗中活動。辛亥傍晚,有強盜數(shù)十人攻打河陰轉運院,殺傷十多個人,燒掉錢財布帛三十多萬緡匹,谷物三萬多斛。由此,百姓感到恐慌不安,群臣多數(shù)請求停止用兵,憲宗不肯應許。各軍長時間討伐淮西,毫無建樹。五月,憲宗派遣御史中丞裴度前往行營撫慰將士,察看采取軍事行動的情況。裴度回朝后,陳述淮西肯定能夠攻取的情況,而且說:“臣觀察各位將領,只有李光顏驍勇善戰(zhàn),深明大義,一定能夠建立功勛。”憲宗高興。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進言認為:“淮西只有申、光、蔡三個小州,正當殘滅破敗、困頓艱難的末路,而且面臨著天下的全部兵力,他們的毀滅是指日可待的。然而,現(xiàn)在還不清楚的因素,就是陛下有沒有作出決斷。”于是他逐條陳述使用兵力的好處與害處,認為:“現(xiàn)在,各道派出的兵馬分別有兩三千人,聲勢微弱,力量單薄,客居外鄉(xiāng),不熟悉敵軍的實情,以致一看到敵軍的勢頭,就恐懼。將帥們認為他們都是外來的兵馬,既刻薄地對待他們,又極力使喚他們。有些士兵的隊伍被拆散重編,士兵與將領被分隔開來,使將士們感到孤單,懷有怯意,這是很難獲得成功的。再者,將士們所在本軍分別需要發(fā)運給養(yǎng),道路遙遠,人力與財力消耗加倍繁多。聽說陳州、許州、安州、唐州、汝州、壽州等與敵軍連接著的地方,村莊中的百姓都有武器,已經習慣當兵打仗,曉得敵軍的虛實。雖然近來對這些百姓沒有做出安排,但他們仍然愿意由自己備辦衣服與口糧,保護自己的家鄉(xiāng)。如果讓人召募這些百姓,立即就能夠組成軍隊。將敵人平定后,也容易打發(fā)他們回鄉(xiāng)務農。請陛下將各道軍隊全部撤走,募集當?shù)匕傩諄砣〈鞯儡婈牎!彼€說:“蔡州將士都是國家的百姓,倘若到了吳元濟勢窮力竭,不再能夠作惡時,不須過多地殺害他們。”

丙申(二十六日),李光顏奏稱在時曲打敗淮西兵馬。早晨,淮西兵馬緊緊逼迫著李光顏的營壘結成陣列,李光顏無法出兵,便自行毀除本軍周圍的柵欄,派出騎兵,向淮西軍進擊。李光顏親自率領幾個騎兵向淮西陣中沖鋒,多次沖進去,殺出來,敵人都認識他,箭象刺猬毛般密集地向他身上射去。他的兒子抓住韁繩,請他停止沖鋒,李光顏舉起兵器,喝斥他走開。于是,士兵爭著拼死力戰(zhàn),淮西兵馬大規(guī)模地潰退,被殺死數(shù)千人。憲宗認為裴度是善于識別人才的。

自從李吉甫去世以后,憲宗將采取軍事行動的事情全部交托給武元衡。李師道豢養(yǎng)的賓客規(guī)勸李師道說:“天子專心一意地聲討蔡州的根由,在于有武元衡輔佐他,請讓我秘密前去刺殺他。如果武元衡死了,其他宰相不敢主持討伐蔡州的謀劃,就會爭著勸說天子停止用兵。”李師道認為此言有理,當即發(fā)給盤資,打發(fā)他前去。

王承宗派遣牙將尹少卿奏報事情,為吳元濟四處說情。尹少卿來到中書省時,言詞的意旨頗不謙恭,武元衡便將他喝斥出去。王承宗又上書惡意誣蔑武元衡。

六月,癸卯(初三),天色尚未大亮,武元衡前往朝廷,從他居住的靖安坊東門出來。突然,有一個賊人從暗地里出來用箭射他,隨從人員紛紛逃散。賊人牽著武元衡的馬匹走出十多步以后,將他殺死,砍下他的頭顱,便離開。賊人又進入通化坊,前去刺殺裴度,使他頭部受傷,跌落在水溝中。由于裴度戴的氈帽很厚實,因而得以不死。隨從王義從背后抱住賊人大聲呼叫,賊人砍斷他的胳臂,得以走脫。京城的人們都非常驚駭。于是,憲宗頒詔命令,宰相外出時,加派金吾騎士護衛(wèi)。金吾騎士張滿弓弦,亮出兵器,在需要經過的坊市門前喝呼搜索,很是嚴密。朝中百官在天未亮時不敢走出家門。有時皇上登殿,等了許久,朝班中的官員仍然不能到齊。

賊人在金吾衛(wèi)與兆府萬年、長安兩縣留下紙條說:“不要忙著捉拿我,否則,我先將你殺死。”所以,捉拿賊人的人們不敢操之過急。兵部侍郎許孟容進見憲宗說:“自古以來,沒有發(fā)生過宰相被人在路旁殺害,盜賊卻不能捉獲的事情,這是朝廷的恥辱啊!”說著,他便哭泣起來。許孟容又前往中書省流著眼淚說:“請求中書省申奏起用裴中丞為宰相,全面搜索賊人的同伙,查清他們?yōu)閻旱母础!蔽焐辏ǔ醢耍瑧椬陬C詔命令在朝廷內外四處搜查捉拿賊人,對將賊人拿獲的人,獎賞錢一萬緡,賜給五品官位。如有膽敢包庇隱藏賊人的,誅殺其整個家族。于是,京城的大搜索開始,對家中筑有夾壁、復屋的公卿都進行搜索。

成德軍進奏院中有恒州士卒張晏等幾個人,行為無禮,眾人多懷疑他們就是賊人。庚戌(初十),神策軍的將軍王士則等人告發(fā)王承宗派遣張晏等人殺害武元衡,吏人捉拿住張晏等八人,憲宗命令京兆尹裴武與監(jiān)察御史陳中師審訊他們。癸亥(二十三日),憲宗頒詔將王承宗先后三次所上表章出示百官,商議他應受的罪罰。

裴度創(chuàng)口不愈,臥病二十天,憲宗頒詔命令衛(wèi)兵住在他的府第中,前去問候的中使接連不斷。有人請求免除裴度的官職,以便使恒州王承宗、鄆州李師道放下心來,憲宗生氣地說:“倘若免除裴度的官職,那就是邪惡的陰謀得逞,朝廷不再有法度可言。朕任用裴度一個人,就足夠打敗王承宗和李師道兩個人。”甲子(二十四日),憲宗傳召裴度入朝奏對。乙丑(二十五日),憲宗任命裴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度進言說:“淮西地區(qū)是腹心之患,不能不予根除。而且,朝廷已經討伐淮西,河南、河北驕橫強暴的藩鎮(zhèn),都打算比照此一戰(zhàn)事,來決定對朝廷的態(tài)度,因此,討伐吳元濟是不能夠半途而止的。”憲宗認為言之有理,便將采取軍事行動的事務全部交托給裴度,對吳元濟的討伐甚為急切。當初,德宗往往猜疑妒忌臣下,對于相互往來的朝中百官,金吾衛(wèi)一概偵察情報,上報德宗,宰相也不敢在私人宅第中會見客人。裴度奏稱:“如今敵人還沒有平定,宰相應當招攬延引各地德才兼?zhèn)涞娜瞬艆⑴c謀劃計議。”于是,他初次請求在私人宅第中會見賓客,憲宗答應他的請求。

陳中師審訊張晏等人,他們都承認殺害武元衡。張弘靖懷疑他們的話不屬實,屢次進言,憲宗不肯聽從。戊辰(二十八日),朝廷斬殺張晏等五人,殺掉他們的同伙十四人,李師道的賓客終于躲在暗中,逃亡而去。

秋季七月,庚午朔(初一),靈武節(jié)度使李光進去世。李光進與弟弟李光顏關系和睦,李光顏娶妻在先。他們的母親將家中事務都交給李光顏的妻子。母親去世后,李光進后來也娶了妻子,李光顏讓自己的妻子捧著鎖鑰,登錄好家中的財物,交給她的嫂子。李光進將鎖鑰、帳簿又退回去,他說:“弟媳趕上侍奉已故的婆婆,已故的婆婆命令她主持家中事務,這是不能夠更改的啊。”于是,兩人握著手哭泣起來。

甲戌(初五),憲宗頒詔數(shù)說王承宗的罪惡,不再讓他入朝進貢,還說:“希望他能夠翻然改過,主動投案。前去攻打的日期,再等候以后的命令。”

李師道在洛陽設置留后院,本道的人們雜亂地往來于此處,吏人不敢責問。當時,淮西兵馬侵犯東都周圍地區(qū),防御他們的兵馬全部在伊闕屯駐。李師道暗中將兵馬安置到留后院中,多達數(shù)十人到上百人。他策劃火燒宮廷,放縱兵馬連殺帶搶,已經事先烹煮牛肉,對將士們進行犒賞。第二天,就要發(fā)動時,他的小兵前往留守呂元膺處告發(fā)這一事變,呂元膺連忙追回屯駐伊闕的兵馬,前來包圍李師道的留后院。敵軍沖出來,呂元膺的防御使兵馬跟隨在他們后邊,不敢迫近。敵人出長夏門,向山上逃去。這時候,東都的人們震驚恐駭,留守的兵馬單薄微弱,呂元膺坐在皇城門前,指揮部署,態(tài)度鎮(zhèn)靜自如,東都的人們仰賴著他得以放下心來。

東都洛陽西南面與鄧州和虢州接壤,都是高山深林,山民不從事農業(yè),專門靠打獵維持生計,人人矯捷勇猛,被稱為山棚。呂元膺懸出重賞,捉拿賊人。過了幾天,有一個山棚正在賣鹿,賊人遇到他,便將鹿奪走。山棚跑回去召集同伴,而且領著官軍共同將賊人包圍在山谷中,將他們全部捉獲。經過審訊核實,找出他們的首領,卻是中岳寺的僧人圓凈。圓凈過去曾經擔任史思明的將領,勇猛強悍,超過常人。他向李師道獻計,在伊闕、陸渾兩地之間多多購買田地,使山棚居住下來,而且供給他們衣服與食品。有名叫訾嘉珍與門察的兩個人,暗中部署帶領山棚歸屬圓凈。圓凈用李師道撥發(fā)的一千萬錢,裝作修治佛光寺,集結同黨,制定計謀,邀結并命令訾嘉珍等人在洛陽城里暗中起事,圓凈在山上點起火來,集合伊闕、陸渾兩縣的山棚前往洛陽城中援助他們。當時,圓凈已經有八十多歲,捉拿敵人的官兵得到圓凈后,用棍子猛打他的小腿,但并不能將他的小腿打斷。圓凈罵著說:“鼠輩小子,連人的小腿都打不斷,還敢稱作強健的男兒嗎?”于是他自己將小腿安放好,教給那位官兵打斷它。到受刑時。圓凈嘆息著說:“你們耽誤我的大事,不能血染洛陽城!”被處死的圓凈的黨羽共有數(shù)千人。留守、防御使的將領二人以及驛站的士兵八人,都接受李師道的職名,為圓凈刺探消息。

呂元膺審訊訾嘉珍和門察后,才知道殺害武元衡的主謀是李師道。呂元膺將此事秘密上報憲宗,用囚車將二人送往京城。憲宗已經討伐王承宗,不再徹底處治。呂元膺進言說:“近些時候,藩鎮(zhèn)驕橫強暴,未盡臣下的禮數(shù),還有能夠寬宥的地方。至于李師道圖謀屠殺東都,焚燒宮殿,悖亂忤逆,格外嚴重,不能夠不加誅討。”憲宗認為言之有理。然而,朝廷正在討伐吳元濟,又與王承宗破裂,所以沒有余暇處治李師道。

乙丑(二十七日),李光顏在時曲戰(zhàn)敗。當初,嚴綬在河東時,他派出的副將有許多人立了功勞,所以憲宗讓他鎮(zhèn)守襄陽,并且督促各軍討伐吳元濟。嚴綬沒有別的才能,只是在到軍鎮(zhèn)就任時,竭盡庫存,賞賜將士,多年的積蓄,一時散盡。他又大力賄賂宦官,與他們互相援助。他掌握著襄、鄧、唐、隨、均、房、郢、復八州兵眾一萬多人,駐扎在邊境上,將營壘關閉一年,沒有立下任何功勞,裴度屢次說他治軍無善政。九月,癸酉(初五),憲宗任命韓弘為淮西諸軍都統(tǒng)。韓弘喜歡專斷獨行,打算借助敵軍加重自己的地位,不愿意迅速將淮西平定。李光顏在各將領中間作戰(zhàn)最為出力,韓弘打算博取他的歡心,在全大梁城中找到一個漂亮的婦女,教給她唱歌跳舞,彈奏樂器,用珠寶玉石、金銀翡翠將她打扮起來,價值數(shù)百萬錢,派遣使者將她贈給李光顏。使者首先將書信交給李光顏,正值李光顏大宴將士。使者將歌妓進獻上來,歌妓的容貌姿色冠絕當代,滿座將士都驚呆了。李光顏告訴使者說:“韓相公同情我客居他鄉(xiāng),賜給我漂亮的歌妓,我蒙受韓相公的恩德誠然深厚。但是,我這里有數(shù)萬戰(zhàn)士,都是丟下家庭,遠道而來,在白晃晃的兵器中間沖撞,難道我能夠忍心單獨以嬌聲美色自己娛樂嗎!”說著,他便流下眼淚,在座的人們也都哭泣起來。李光顏當即在席上贈給使者許多繒帛,連同歌妓也退還給他,還說:“替我多謝韓相公。我已決心以自身為國效命,立誓不肯與忤逆的賊人共存于世間,就是死了,也不會有二心!”

冬季十月,庚子(初三),朝廷開始將山南東道分成兩個節(jié)度軍府,任命戶部侍郎李遜為襄、復、郢、均、房節(jié)度使,任命右羽林大將軍高霞寓為唐、隨、鄧節(jié)度使。朝臣計議認為唐州與蔡州接壤,所以讓高霞寓專門從事攻伐接戰(zhàn),而讓李遜調發(fā)五州的賦稅來供給高霞寓軍餉。

辛丑(初四),刑部侍郎權德輿奏稱:“臣整理自開元二十五年修撰的《格式律令事類》以后的律令格式,直至現(xiàn)行的《長行敕》,于最近刪定為三十卷的新書,請陛下頒行。”憲宗聽從他的建議。

雖然憲宗不再允許王承宗入朝進貢,但是也沒有頒詔討伐他。魏博節(jié)度使田弘正在王承宗的疆境上屯駐兵馬,而王承宗屢次打敗田弘正軍。田弘正憤怨不平,上表請求進擊王承宗,憲宗不肯答應。田弘正接連十次上表,憲宗才準許他前往貝州。丙午(初九),田弘正在貝州駐扎下來。

庚戌(十三日),東都洛陽奏稱強盜焚燒柏崖倉。十一月,壽州刺史李文通奏稱打敗淮西兵。壬申(初五),韓弘請求命令各軍合力攻打淮西,憲宗聽從他的建議。

李光顏與烏重胤在小水打敗淮西兵馬,并且攻克小水城。乙亥(初八),憲宗任命嚴綬為太子少保。強盜焚毀襄州佛寺內的軍事儲備。朝廷將京城中堆積的干草全部遷移到四周的效區(qū)去,以防備火災。

丁丑(初十),李文通在固始打敗淮西兵。戊寅(十一日),強盜焚毀獻陵的后殿和長巷。憲宗頒詔征發(fā)振武兵馬兩千人,會合義武軍兵馬,以討伐王承宗。

己丑(二十二日),吐蕃與隴州通好,請求雙方進行貿易往來,得到許可。

當初,吳少陽得知信州人吳武陵卓有名望,便邀請他做自己的賓客和朋友,吳武陵不肯應承。及至吳元濟反叛朝廷后,吳武陵寫書信開導他說:“您可不要以為您的部下不會欺騙您,部下的心情與您是一樣的。既然您可以叛皇上,您的部下也就打算反叛您。倘若您能夠換到他們的地位上去看待這個問題,部下的心情就非常清楚。”

丁酉(三十日),武寧節(jié)度使李愿奏稱打敗李師道的兵馬。當時,李師道屢次派兵攻打徐州,打敗蕭、沛等好幾個縣。李愿將步兵、騎兵全部交托給都押牙、溫地人王智興,王智興擊敗李師道軍。十二月,甲辰(初七),王智興又一次打敗李師道的兵馬,斬首兩千多級,追趕敗走的敵軍,直到平陰,才收兵返回。李愿是李晟的兒子。

東都防御使呂元膺請求召募山棚來護衛(wèi)宮城,朝廷聽從他的建議。

乙丑(二十八日),河東節(jié)度使王鍔去世。王承宗放縱士兵四處擄掠,幽州、滄州、定州三軍鎮(zhèn)都被攪擾得困苦不堪,爭著上表請求付伐王承宗,憲宗打算答應他們的請求。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弘靖認為:“如果討伐吳元濟與討伐王承宗一并進行,恐怕國家的力量難以支撐下去。請合力平定淮西,然后再去征討恒冀。”憲宗不肯由此停止征討王承宗,于是張弘靖便請求免除職務。元和十一年(丙申,公元816年)春季正月,己巳(初三),憲宗任命張弘靖為同平章事,充任河東節(jié)度使。

乙亥,幽州節(jié)度使劉總奏稱打敗成德王承宗的兵馬,攻克武強,斬首一千余級。庚辰(十四日),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錢徽和駕部郎中、知制誥蕭俛被分別解除職務,守任原來的官職。當時,群臣中請求停止用兵的人很多,憲宗厭恨他們,所以將錢徽與蕭俛貶官,以警告其余的人。錢徽是吳地人。

癸未(十七日),憲宗頒布制書削除王承宗的官職爵位,命令河東、幽州、義武、橫海、魏博、昭義六道進軍討伐王承宗。韋貫之屢次請求首先攻取吳元濟,然后討伐王承宗,他說:“陛下沒有看到建中年間的事情呢?德宗開始時是要討伐魏博田悅和淄青李納,然而,申蔡李希烈、盧龍朱滔、恒冀王武俊都響應田悅與李納,終于導致朱泚的變亂,這是由于德宗不能夠將憤恨與抑郁隱忍幾年的時間,而希圖天下太平的功業(yè)迅速完成的原故啊!”憲宗不肯聽從。

甲申(十八日),強盜折斷建陵門前的戟四十七枝。二月,西川奏稱,吐蕃贊普去世,新贊普可黎可足即位。

乙巳(九日),憲宗任命中書舍人李逢吉為門下待郎、同平章事。李逢吉是李玄道的曾孫。乙卯(十九月),昭義節(jié)度使郗士美奏稱打敗成德兵馬,斬首一千余級。

南詔勸龍晟荒淫暴虐,不施德政,官員乃至百姓都怨恨不滿,弄棟節(jié)度王嵯顛將他殺掉,改立他的弟弟勸利。勸利感激王嵯巔的恩德,賜給他姓氏為蒙氏,稱他為“大容”,“大容”就是蠻語的哥哥。

己未(二十三日),劉總打敗成德兵馬,斬首一千余級。荊南節(jié)度使袁滋由于父親與祖父的墳墓立在蔡州朗山縣,便請求入京朝見,準備規(guī)勸憲宗停止用兵。來到鄧州時,袁滋得知蕭俛與錢徽已被貶官,及至見到憲宗以后,他反而規(guī)勸一定要制服淮西,然后便返回荊南去了。

辛酉(二十五日),魏博奏稱打敗成德兵,攻克成德的固城。乙丑(二十九日)魏博又一次奏稱攻克成德的的鴉城。

三月,庚午(初四),太后王氏駕崩。辛未(初五),憲宗頒布敕書說,由于遭逢國喪,各有關部門的公務姑且聽候中書、門下處理,不再設置攝冢宰。壽州團練使李文通奏稱在固始打敗淮西兵,攻克敖山。己卯(十三日),唐鄧節(jié)度使高霞寓奏稱在朗山縣打敗淮西兵,斬首一千余級,還焚毀兩處柵壘。

幽州節(jié)度使劉總包圍樂壽。夏季四月,庚子(初五),李光顏與烏重胤奏稱在陵云柵打敗淮西兵,斬首三千級。辛亥(十六日),司農卿皇甫镈因兼任中丞而暫理判度支。皇甫镈從此以搜刮財貨而得到寵幸。

乙卯(二十日),劉總奏稱在深州打敗成德兵,斬首二千五百級。乙丑(三十日),義武節(jié)度使渾鎬奏稱在九門打敗成德兵,斬殺一千多人。渾鎬是渾瑊的兒子。

宥州的軍隊發(fā)生變亂,趕走刺史駱怡。夏州節(jié)度使田進前去討伐,將變亂平定。五月,壬申(初七),李光顏、烏重胤奏稱在陵云柵打敗淮西兵,斬首兩千多級。

六月,甲辰(初十),高霞寓在鐵城大敗,僅僅使自己幸免于難。當時,討伐淮西的諸位將領,打了勝仗便憑空夸大殺傷俘獲的數(shù)額,打了敗仗便將實情隱瞞下來。至此,巨大的失敗已無法掩蓋,這才往上奏報,朝廷內外都很驚異。宰相們入朝進見,準備勸說憲宗停止用兵,憲宗說:“勝敗乃兵家常事,現(xiàn)在只應該討論使用兵力的方略,察明不能夠勝任的將帥,將他們撤換下來,發(fā)現(xiàn)哪里軍糧不充足,便去幫助哪里。難道能因為一個將領失利,便忙著商議停止用兵嗎?”于是,憲宗唯獨采用裴度的進言,其他主張停止用兵者的言論也逐漸平息。己酉(十五日),高霞寓退兵防守唐州。

憲宗責問高霞寓兵敗之事,高霞寓聲稱李遜沒有前來接應。秋季,七月,憲宗將高霞寓貶為歸州刺史,李遜也被降職為恩王傅。同時,憲宗任命河南尹鄭權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任命荊南節(jié)度使袁滋為彰義節(jié)度使和申、光、蔡、唐、隨、鄧觀察使,以唐州作為治所。

壬午(十八日),宣武軍奏稱打敗郾城的兩萬兵馬,殺掉兩千多人,俘獲一千多人。田弘正奏稱在南宮打敗成德兵,殺掉兩千多人。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貫之,生性清高孤傲,喜歡鑒別官員們的類別,又曾好幾次請求停止用兵。左補闕張宿在憲宗面前誹謗他,說他屬于朋黨集團。八月,壬寅(初九),韋貫之被罷為吏部侍郎。

討伐王承宗的各支軍隊互相觀望,只有昭度節(jié)使郗士美率領精銳兵馬迫近成德的疆境。己未(二十六日),郗士美奏稱在柏鄉(xiāng)大破王承宗的兵馬,殺掉一千多人,投降的人也與此相當,已經在三處建起營壘,將柏鄉(xiāng)環(huán)繞起來。

庚申(二十七日),憲宗將莊憲皇后安葬在豐陵。九月,乙亥(十三日),右拾遺獨孤朗因請求停止用兵而獲罪,被貶為興元府倉曹。獨孤朗是獨孤及的兒子。

饒州發(fā)生嚴重水災,淹沒并沖散四千七百戶人家。丙子(十四月),憲宗任命韋貫之為湖南觀察使,這仍然是對他不久前請求停止用兵的懲罰。辛巳(十九日),憲宗將吏部侍郎韋顗、考功員外郎韋處厚等人全部任命為邊遠各州刺史,這是由于張宿詆毀他們,說他們是韋貫之的同伙。韋顗是韋見素的孫子。韋處厚是韋夐的九世孫。

乙酉(二十三日),李光顏與烏重胤奏稱攻克吳元濟的陵云柵。丁亥(二十五日),李光顏又一次奏稱攻占石、越二柵壘,壽州奏稱打敗殷城的兵馬,攻克六處柵壘。冬季,十一月,壬戌朔(初一),容管奏稱黃洞蠻人侵擾地方。乙丑(初四),邕管奏稱進擊黃洞蠻人,并且打退他們,收復賓州和蠻州等地。

丙寅(初五),憲宗加封幽州節(jié)度使劉總為同平章事。李師道因得知官軍攻克陵云柵而恐懼,便假裝請求歸附。憲宗因討伐他的力量尚不具備,便加封李師道為檢校司空。

王鍔家中的兩個奴仆,告發(fā)王鍔的兒子王稷篡改父親死前留下的表章,隱瞞應當進獻的家財,憲宗命令在內仗審訊王稷,派遣中使前往洛陽去核查王鍔家中的資財。裴度進諫說:“王鍔已經去世,他進獻的資財也已不少。現(xiàn)在又要因奴仆的告發(fā)而去核查他的家產,臣恐怕各將帥得知這一消息后,都要為自己去世后的事情擔心。”憲宗連忙阻止使者前往。己巳(初八),憲宗將兩個奴仆交付京兆府,將他們杖打而死。   

庚午(初九),憲宗任命給事中柳公綽為京兆尹。柳公綽上任去公府途中,有一個神策軍的下級將官躍馬橫沖開路的儀仗,柳公綽止住坐騎,命人將他杖打而死。第二天,柳公綽進入延英殿奏對,憲宗滿面怒容,責問柳公綽擅自殺人的情況,柳公綽回答說:“陛下不認為臣不賢能,讓我在京兆府任職。京兆尹是京城的表率,現(xiàn)在臣剛剛就任,一個下級軍官竟敢如此橫沖直撞,這是輕視陛下的詔命,并不只是輕慢臣本人。臣只知道杖打不守禮數(shù)的人,不知道他是神策軍的將領。”憲宗說:“你為什么不將此事奏報?”柳公綽回答說:“臣的職權是應當杖打他,不是應當上奏。”憲宗說:“什么人應當上奏?”柳公綽回答說:“遭受杖打的人的所屬部隊應當上奏。倘若此人死在街道上,金吾街使應當上奏。倘若此人死在坊市里邊,左右巡使應當上奏。”憲宗無法責罰他,退朝以后,對周圍的人們說:“你們必須小心此人,連朕也畏懼他呢。”

討伐淮西各軍有將近九萬人,憲宗惱怒各將領長時間不能取得成功,辛巳(二十日),命令知樞密梁守謙前去安撫將士,就此留下來監(jiān)督各軍,還交給他五百份空著姓名的委任官職的文憑及金帛等,以勉勵人們?yōu)閲馈8ǘ湃眨瑧椬谑紫冉o李光顏等人加封散官,然后在詔書中嚴厲責備他們,向他們表示,如果不能取得成功,一定要遭受懲處。

辛卯(三十日),李文通奏稱在固始打敗淮西兵,斬首一千余級。十二月,壬寅(十一日),程執(zhí)恭奏稱在長河打敗淮西兵馬,斬首一千余級。

義武節(jié)度使渾鎬與王承宗交戰(zhàn),屢次取得勝利,于是率領全軍進副成德的疆境,在距離恒州三十里處駐扎。王承宗害怕,便暗中派兵進入渾鎬的疆境,燒殺劫掠城鎮(zhèn)。渾鎬軍因人心顧念家鄉(xiāng)而開始發(fā)生動搖。適值中使前來督戰(zhàn),渾鎬領兵迫近恒州,與王承宗交戰(zhàn),遭到嚴重的失敗,便逃回定州。丙午(十五日),憲宗頒詔任命易州刺史陳楚為義武節(jié)度使。軍中將士得知消息后,搶劫渾鎬及其家人的衣服,以至讓他們赤身露體。陳楚策馬奔入定州,壓住變亂的人眾,收回軍中將士搶去的衣服,交還給渾鎬,派出兵員護送他返回朝廷。陳楚是定州人,張茂昭的外甥。

丁未(十六日),憲宗任命翰林學士王涯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袁滋來到唐州后,撤除崗哨,不讓他的士兵去侵犯吳元濟的疆境。吳元濟包圍袁滋的新興柵,袁滋便以恭敬謙虛的言詞請求他撤圍。從此,吳元濟不再把袁滋放在心上。朝廷得到這一消息后,甲寅(二十三日),任命太子詹事李愬為唐、隨、鄧節(jié)度使。李愬是李聽的哥哥。

朝廷初次設置淮、潁水運使。該使負責將楊子院的糧米從淮陰上溯淮水而進入潁水,到達項城以后轉入溵水,轉運到郾城,用來供應討伐淮西各軍的口糧,節(jié)省汴水漕運費用七萬多緡。

己未(二十八日),容管奏稱黃洞蠻人屠殺巖州。

唐憲宗元和十二年(丁酉,公元817年)春季正月,甲申(二十四日),憲宗將袁滋貶為撫州刺史。

李愬來到唐州。唐州的軍隊在經受死喪敗亡后,將士們都害怕作戰(zhàn),李愬也知道這種狀況。有些人出來迎接李愬,李愬便對他們說:“天子知道我柔弱怯懦,能夠忍受恥辱,因此讓我來撫慰你們。至于采取軍事行動,就不是我的事情。”大家相信他的話,都放心了。李愬親自去看望將士們,慰問撫恤受傷和生病的人,不擺威嚴的架子。有人進言說軍中政事不夠整肅,李愬說:“我并不是不知道。袁尚書專門以恩惠安撫敵人,敵人輕視他。現(xiàn)在,敵人得知我來了,肯定要增設防備。我故意讓敵人看到我軍不夠整肅,他們肯定以為我是懦弱而又懶惰的,此后才能夠設法對付他們。”淮西人自認為曾經打敗過高霞寓和袁滋的兩個主帥,因李愬的名望與官位素來卑微而輕視他,便不再作防備。

憲宗派遣鹽鐵副使程異在江淮地區(qū)督理資財與賦稅。回鶻屢次求娶公主,有關部門計算所需費用將近五百萬緡,而當時中原地區(qū)正在用兵打仗,所以憲宗沒有答應回鶻的請求。二月,辛卯朔(初一),憲宗打發(fā)回鶻的摩尼教僧人等回國,命令宗正少卿李愬誠出使回鶻,曉示朝廷的用意,以便延緩通婚的日期。

李愬策劃襲擊蔡州,上表請求增派兵力,憲宗頒詔將昭義、河中、鄜坊的步、騎兵兩千人撥給他。丁酉(初七),李愬派遣十將馬少良率騎兵十余人巡回偵察,遇到吳元濟的捉生虞候丁士良,與他交戰(zhàn),將他擒獲。丁士良是吳元濟驍勇善戰(zhàn)的將領,經常危害東部的唐州、鄧州等地。大家請求將丁士良的心剜出來,李愬答應下來。不久,李把丁士良叫來,當面責問他,丁士良沒有一點恐懼的神色。李愬說:“丁士良真是一位大丈夫!”他命令為丁士良松綁。于是,丁士良主動說:“我原來不是淮西的官吏,貞元年間我隸屬安州,與吳氏作戰(zhàn),被吳氏擒獲,自忖就要被處死,吳氏卻釋放并起用我。我因為吳氏而得以再次存活下來,所以我為吳氏父子盡力效命。昨天我力不能支,又被您所擒獲,我也料想這次可要被處死,現(xiàn)在您又讓我存活下來。請讓我竭盡死力,報答您的恩德。”于是,李愬將衣服和器具又給他,任命他為捉生將。

己亥(初九),淮西行營奏稱攻克蔡州的古葛伯城。丁士良向李愬進言說:“吳秀琳擁有三千兵馬,據(jù)有文城柵,猶如敵人的左臂。官軍不敢靠近他的原由,就在于有陳光洽作他的主謀。陳光洽勇敢善戰(zhàn),但是不夠穩(wěn)重,喜歡親自出來接戰(zhàn),請讓我替您首先捉住陳光洽,吳秀琳自然就會投降。”戊申(十八日),丁士良捉獲陳光洽,帶著他回來了。

鄂岳觀察使李道古率領兵馬由穆陵關進發(fā),甲寅(二十四日),攻打申州,攻克申州外圍的城郭,又進軍攻打內城。在城中守衛(wèi)的將領夜間派兵進擊李道古,李道古的兵馬驚惶散亂,死者眾多。李道古是李皋的兒子。

淮西一連幾年遭受戰(zhàn)火,只得竭盡糧倉的儲備來奉養(yǎng)參戰(zhàn)的士兵。百姓多數(shù)沒有食物,便去尋找菱角、芡實、魚鱉、鳥獸來吃,但也吃光。百姓聚在一起歸附官軍的先后有五千多戶。吳無濟也擔心百姓要消耗糧食,便不再禁止他們歸降官軍。庚申(三十日),憲宗敕令設置行縣來安頓淮西降附的百姓,為他們選擇縣令,讓縣令體恤并贍養(yǎng)百姓,還設置軍隊來保衛(wèi)他們。

三月,乙丑(初五),李愬由唐州移兵屯駐宜陽柵。郗士美在柏鄉(xiāng)戰(zhàn)敗,撤除營壘而回,死去的將士有一千多人。

戊辰(初八),憲宗賜程執(zhí)恭名為程權。戊寅(十八日),王承宗派遣兵馬兩萬人,開進東光縣,切斷白橋的通路,程權不能夠抵御,率領人馬返回滄州。

吳秀琳率文城柵兵馬向李愬投降。戊子(二十八日),李愬領兵來到文城西面五里處,派遣唐州刺史李進誠率領士兵八千人來到城下,召呼吳秀琳,城中箭石密集如雨,大家無法上前。李進誠回來報告說:“敵人是假裝投降,是不能夠相信的。”李愬說:“這是等候我前去哩。”李愬當即來到城下,吳秀琳收起兵器,一頭伏在李愬的馬前,李愬撫摩著他的脊背,好言安慰他,收降吳秀琳的三千人馬。吳秀琳的將領李憲既有才能,又很勇敢,李愬為他改名為李忠義,并且起用他。李愬將文城各將領的女眷全部遷移到唐州。于是,唐州與鄧州軍中的士氣又振作起來,人人都有準備打仗的決心。前來投降的敵軍在道路上一個接著一個,李愬便根據(jù)他們的具體情況,一一做出安置。得知歸降者家中有父母需要照料的,便發(fā)給糧食與布帛,打發(fā)他們回去,還說:“你們都是朝廷的百姓,不能丟下親屬不管。”大家都感動得哭起來。

官軍與淮西軍隔著溵水駐扎下來,官軍的各支軍隊相互躊躇觀望,沒有哪支軍隊有膽量渡過水。陳許兵馬使王沛率領兵馬五千人率先渡過水,占領要害的地點筑城。于是,河陽、宣武、河東、魏博等軍隊都一個接著一個地渡過水,進逼郾城。丁亥(二十七日),李光顏在郾城打敗淮西兵馬三萬人,趕走該軍將領張伯良,殺掉全軍將士的十分之二三。

己丑(二十九日),李愬派遣山河十將董少玢等人分別出兵攻打各處柵壘。就在當天,董少玢占領馬鞍山,攻克路口柵。夏季,四月,辛卯(初二),山河十將馬少良占領岈山,擒獲淮西將領柳子野。

吳元濟任命蔡州人董昌齡為郾城縣令,而將他的母親楊氏當作人質。楊氏告訴董昌齡說:“順承朝廷而死勝于叛逆朝廷而生。你擺脫叛逆,就是我死了,你也是我孝順的兒子;你隨從叛逆,就是我活著,也等于你殺死了我。”適值官軍包圍青陵,切斷郾城的退路,郾城守將鄧懷金去找董昌齡商議,董昌齡便規(guī)勸他歸順朝廷。于是,鄧懷金向李光顏請求投降說:“郾城將士的父母、妻子、兒女都住在蔡州,請您前來攻打郾城,我點燃烽火向蔡州請求援救,等援救的兵馬來到郾城時,您便迎擊他們,蔡州兵馬必定失敗。此后我再歸降,郾城將士的父母、妻子、兒女大約便能夠幸免于死。”李光顏聽從他的主張。乙未(初六),董昌齡與鄧懷金率領全城歸降,李光顏帶領兵馬占領郾城。吳元濟得知郾城失守,非常恐懼。當時,董重質率領騾軍在洄曲防守,吳元濟將親信將士以及守城士兵全部派往董重質處,以便抵御李光顏。

李溵的山河十將媯雅、田智榮攻克冶爐城。丙申(初七),山河十將閻士榮攻克白狗、汶港兩處柵壘。癸卯(十四日),媯雅、田智榮攻破西平。丙午(十七日),游弈兵馬使王義攻下楚城。五月,辛酉(初二),李愬派遣柳子野和李忠義襲擊朗山,擒獲守將梁希果。

討伐王承宗的河東、幽州、義武、橫海、魏博、昭義六藩鎮(zhèn),擁有兵馬十多萬人,輾轉數(shù)千里,既設有統(tǒng)領各軍的主帥,又相隔遙遠,約定的日期難以統(tǒng)一,因此歷時兩年,毫無建樹,運輸物資的路程長達千里,死去的牛和驢有十分之四五。劉總得到武強后,率領兵馬走出本道疆境只有五里地,便停留下來,屯兵不肯前進,每月朝廷撥給度支掌管的錢十五萬緡。李逢吉以及朝中百官往往進言:“應當首先合力攻取淮西,等候淮西平定后,乘著勝利的形勢,回兵攻取恒冀,就象拾取芥子一樣容易!”憲宗遲疑不決,過了許久,才聽從大家的建議。丙子(十七日),朝廷免除河北行營,使六鎮(zhèn)兵馬各自返回本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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