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輕輕將羊皮書絹卷好,金南俊深吸了一口氣。書絹上防腐草藥的氣味依舊鮮活,撫摸著古跡光滑的表面,他可以想象,為了保存這本手跡,歷代保管者花費了多少心血。
“這就是…是最初那一次記錄嗎?”
難以壓制住這篇日記帶給自己的震撼,金南俊有些猶豫要不要翻開書卷后的畫像,幾度糾結過后,他決定等到3天后,正式選擇時再將畫卷打開。
站在高塔的窗邊朝外望,盛夏的暖風在發(fā)根間盤旋,遙遠處海岸線上環(huán)繞船只的渡口,船桅船帆間飛舞的海鷗,幾百年,和自己家族守護等待的使命一同在時間里鍍上黃金的顏色。
算起來,從第一次送祭至今,已經(jīng)過去三百個年頭。流傳至今的故事和自己的家族糾纏在一起,烙印在一卷卷羊皮書絹之中。
“哈。。。”沉重的嘆息在螺旋狀的樓梯間回響,金南俊忽然就記起父親不久前對自己說的話。
“百年輪回,南俊,又到了我們家族要面對的時刻。“
“你是最有天賦的那一個。“
“親手描畫送祭是每個畫者的夢想 ”
“父親不會勉強你做那樣大的犧牲。”
“家族等待這一刻已經(jīng)數(shù)十年,南俊,如果成功的話,將使家族重新輝煌。“
。。。。。。
不知道是不是吹進窗戶那陣風的緣故,一時間感覺到有些頭疼。 揉著山根和太陽穴,金南俊轉(zhuǎn)身下了樓梯。
狹長的樓梯沿著高塔圓弧形的墻下延,像是螺旋狀的漩渦。塔壁上懸掛著百年來家族留名的人,一路旋轉(zhuǎn)向下,通向深淵。金南俊沒有打算在那些畫前停下腳步,只是路過時,稍微減速頷首,表示尊敬。
這些畫像中并沒有送祭畫者。那兩位畫者的自畫像被儲藏在了塔底深處的封藏室。只有每一次塔壁再次掛上新的畫像時,他們才會從漫長的塵封中解放,重新接受世人短暫的審視。
三年前掌理家族近五十年的大長老辭世,畫像將被掛上塔壁,金南俊作為家族年輕一輩里唯一一個帝國畫師,破例在成年禮前進入了塔底。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樣巨大的鑲金白鴿畫框。每一副都占據(jù)著幾乎一面墻的位置。曾經(jīng)想象過,那三位因描畫送祭者而舉世的畫者留下的畫像究竟是什么模樣。大抵是充滿了智者威嚴的和大長老如出一轍的樣子。這樣的想象一直從幼年時期延續(xù)到見到畫像的前一秒。
那兩幅畫像,竟然無一例外都是少年模樣。
畫像上,他們被定格在了盛放的花樣年華,像水晶罩中的琉璃花一樣永不凋亡。但金南俊卻記得,記得他們眼神里的神色。
那是仿如再也無法飛翔的鳥兒般,無一例外的暗淡和失落。
那時候的他并不明白那些無奈來自哪里,但當此時此刻同樣的選擇擺在自己眼前時,心中不自覺生起的惶然終于向那時疑惑的自己給出答案。
為了描畫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放棄余生所有的聲音,真的值得嗎?即使那個人是傳說中超于世間一切美麗的送祭少年……
但對于自己的心,真的坦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