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七律精品賞讀(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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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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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讀】

本篇,歷代解者眾多,莫衷一是。簡單變成了復雜,復雜或許也能復原成簡單。

錦瑟,借為詩題,蓋由錦瑟之聲清怨含悲,這是全詩情感基調。五十弦,且一弦一柱,慨嘆歲月之繁復,華年亦可追憶。首二句,以比作起,為全篇立題。以下各句,皆說歲月之思。

莊生一句,都在一個迷字。說以往歲月,雖有夢想,卻是被夢所誤,恍惚迷惑,不知我為誰者。望帝一句,也只在一個托字。轉說歲月已逝,雖有春心在懷,亦是空托鵑鳥,呼喚而不能回返。人生最可悲之處,莫過于此。

下二句宕開,人生悲喜劇再作分述遞進。直面人生,傷情事莫過滄海明月,鮫淚成珠;可意事猶如藍田日暖,瑰玉生煙。只是滄海之珠不可復拾,藍田之煙不能重聚矣。此聯,每句都是句內頓挫,前四字具象,滄海月明、藍田日暖,借實說虛;后三字定性跌住,珠有淚、玉生煙,以虛為實。虛實相生,便有了虛幻縹緲、深莫能測,卻人人稱好的不盡魅力。

至此,還不算了結,第七八句,再說最可悲摧之處:在繁復歲月中,風塵知遇,宦海留連,人生聚散;迷也深,呼也切;悲也好,喜也罷;值得日后追憶之諸多情事,當時都是惘然若失而已,沒能足夠珍重,以至今日空留長嘆!在章法上,合住歲月之思的主題,全篇意蘊完足。

這是一首驪歌,面對過往的歲月,面對生命中曾經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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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評析輯要】

《緗素雜記》:

東坡云:此出《古今樂志》,云:“錦瑟之為器也,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聲也適、怨、清、和。”案李詩,“莊生曉夢迷蝴蝶”,適也;“望帝春心托杜鵑”,怨也;“滄海月明珠有淚”,清也;“藍田日暖玉生煙”,和也。一篇之中,曲盡其意。

《藝苑卮言》:

中二聯是麗語,作“適、怨、清、和”解甚通。然不解則涉無謂,既解則意味都盡,以此知詩之難也。

《詩藪》:

錦瑟是青衣名,見唐人小說,謂義山有感作者。觀此詩結句及曉夢、春心、藍田、珠淚等,大概無題中語,但首句略用錦瑟引起耳。宋人認作詠物,以適、怨、清、和字面附會穿鑿,遂令本意懵然。且至“此情可待成追憶”處,更說不通。學者試盡屏此等議論,只將題面作青衣,詩意作追憶讀之,自當踴躍。

《唐音癸簽》:

以錦瑟為真瑟者癡。以為令狐楚青衣,以為商隱莊事楚,狎绹,必绹青衣,亦癡。商隱情詩,借詩中兩字為題者盡多,不獨《錦瑟》。

《五朝詩善鳴集》:

義山晚唐佳手,佳莫佳于此矣。意致迷離,在可解不可解之間,于初盛諸家中得未曾有。三楚精神,筆端獨得。

《義門讀書記》:

此悼亡詩也。首特借素女鼓五十弦之瑟而悲,泰帝禁不可止,發端言悲思之情有不可得而止者。次聯則悲其遽化為異物。腹聯又悲其不能復起之九泉也。曰“思華年”,曰“追憶”,旨趣曉然,何事紛紛附會乎?

《李義山詩集輯評》:

朱彝尊曰:此悼亡詩也。意亡者善彈此,故睹物思人,因而托物起興也。瑟本二十五弦,一斷而為五十弦矣,故曰“無端”也,取斷弦之意也。“一弦一柱”而接“思華年”三字,意其人年二十五而歿也。胡蝶、杜鵑,言已化去也;“珠有淚”,哭之也;“玉生煙”,葬之也,猶言埋香瘞玉也。此情豈待今日“追憶”乎?只是當時生存之日,已常憂其至此,而預為之“惘然”,意其人必婉然多病,故云然也。何焯曰:此篇乃自傷之詞,騷人所謂美人遲暮也。“莊生”句言付之夢寐,“望帝”句言待之來世;“滄海”、“藍田”言埋而不得自見;“月明”、“日暖”則清時而獨為不遇之人,尤可悲也。又:感年華之易邁,借錦瑟以發端。“思華年”三字,一篇之骨。三四賦“思”也。五六賦“華年”也。末仍結歸思之。紀昀曰:以“思華年”領起,以“此情”二字總承。蓋始有所歡,中有所恨,故追憶之而作。中四句迷離惝恍,所謂“惘然”也。韓致光《五更》詩云:“光景旋消惆悵在,一生贏得是凄涼

《圍爐詩話》:

詩意大抵出側面。鄭仲賢《送別》云:“亭亭畫舸系春潭,只待行人酒半酣。不管煙波與風雨,載將離恨過江南。”人自別離,卻怨畫舸。義山憶往事而怨錦瑟,亦然。

《中晚唐詩叩彈集》:

杜詔云:詩以錦瑟起興,“無端”二字便有自訝自憐之意,此瑟之弦遂五十邪?瑟之柱如其弦,而人之年已歷歷如其柱矣。

《重訂李義山詩集箋注》:

程夢星曰:舊說適、怨、清、和之穿鑿,令狐青衣之附會,前人已辭而辟之。朱長孺定為悼亡,歸于一是矣……三四謂生者輾轉結想,唯有迷曉夢于蝴蝶;死者魂魄能歸,不過托春心于杜鵑。五六謂其容儀端妍,如滄海之珠,今深沉泉路,空作鮫人之淚矣;性情溫潤如藍田之玉,今銷亡冥漠,不啻紫玉之煙矣……“此情”二字,緊承上二句,謂不堪追憶其人亡事在。“當時”二字,繳回“華年”,謂不堪悲悼其年遠日湮。起“思”字,結“憶”字,一篇之呼應也。

《玉溪生詩意》:

以“無端”吊動“思華年”。中四緊承。七“此情”緊收“可待”字、“只是”字,遙應“無端”字。一,興也。二,一篇主句。中四皆承“思華年”。七八總結。詩面與“無題”同,其意或在君臣朋友間,不可知也。

《一瓢詩話》:

此詩全在起句“無端”二字,通體妙處,俱從此出。意云:錦瑟一弦一柱,已足令人悵望年華,不知何故有此許多弦柱,令人悵望不盡;全似埋怨錦瑟無端有此弦柱,遂使無端有此悵望。即達若莊生,亦迷曉夢;魂為杜宇,猶托春心。滄海珠光,無非是淚;藍田玉氣,恍若生煙。觸此情懷,垂垂迫溯,當時種種,盡付惘然。對錦瑟而興悲,嘆無端而感切。如此體會,則詩神詩

《唐詩箋注》:

此義山年登五十,追溯平生而作也。

《唐詩箋要》:

即用黃帝命素女鼓五十弦,悲不自止之意。中四句曲盡情致。

《龍性堂詩話》:

細味此詩,起句說“無端”,結句說“惘然”,分明是義山自悔其少年場中,風流搖蕩,到今始知其有情皆幻,有色皆空也。次句說“思華年”,懊悔之意畢露矣。此與香山《和微之夢游》詩同意。“曉夢”、“春心”、“月”、“明”、“日暖”,俱是形容其風流搖蕩處,著解不得。義山用事寫意,皆此類也。 義山《錦瑟》詩之佳,在“一弦一柱”中思其“華年”,心緒紊亂,故中聯不倫不次,沒首沒尾,正所謂“

《桐城吳先生評點唐詩鼓吹》:

此詩疑為感國祚興衰而作。

《選玉溪生補說》:

心華結撰,工巧天成,不假一毫湊泊。

《唐詩鑒賞辭典》:

周汝昌:玉溪一生經歷,有難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結中懷,發為詩句,幽傷要眇,往復低徊,感染于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別詩中說:“瘐信生多感,楊朱死有情;弦危中婦瑟,甲冷想夫箏。。。”則箏瑟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循此以求,我覺得如謂錦瑟之詩中有生離死別之恨,恐怕也不能說是全出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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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過圣女祠

白石巖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

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

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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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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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評析輯要】

《紫微詩話》:

東萊公深愛義山“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之句,以為有不盡之意。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周珽曰:首謂祠宇閑封者,由圣女被謫上清,留滯人間也。“雨常飄瓦”、“風不滿旗”,正“歸遲”虛寂之景。“來無定所”、“去未移時”,乃仙伴疏曠之象。末謂己之姓名倘在仙籍之中,當會此相問飛升不死之藥也。

《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

此則又托圣女以抒遷謫之怨也。

《五朝詩善鳴集》:

“夢雨”、“靈風”,大有《離騷》之致。“萼綠華”、“杜蘭香”,此亦《湘君》、《山鬼》之遺。

《義門讀書記》:

次聯乃是圣女祠,移向別仙鬼廟不得。“玉郎”疑是自謂。

《載酒園詩話又編》:

長吉、義山皆善作神鬼詩。《神弦曲》有幽陰之氣,《圣女祠》多縹緲之思……至“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又似可親而不可望,如曹植所云:“神光離合,乍陰乍陽”也。

《玉溪生詩意》:

此《圣女祠》與《錦瑟》、《無題》皆自寄托,不必認真。起以“碧蘚滋”吊動“歸遲”。下“一春”、“盡日”,正應“歸遲”。五六以“萼綠華”、“杜蘭香”逼出“玉郎”,以“無定所”、“未移時”逼出“會此通仙籍”。以“憶向”遙應首句,言所會皆仙女,且不能長也。

《唐詩別裁》:

圣女以形似得名,非果有其神,故以萼綠華、杜蘭香比之。

《繭齋詩談》:

《重過圣女祠》云:“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思入微妙。夫朝云暮雨,高唐神女之精也。今經春夢中之雨,歷歷飄瓦,意者其將來耶?來則風肅然,上林神君之跡也,乃盡日祠前之風尚未滿旗,意者其不來耶?恍惚縹緲,使人可想而不可即。鬼神文字如此做,真是不可思議。

《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

此借題以發抒己意也。從來才人失志,其一種無聊不平之思,必有所托,或托諸美人,或托諸香草,或托諸神仙鬼怪之事,如屈子之《離騷》是也。……“得歸遲”三字是通篇眼目。

《玉溪生詩集箋注》:

“淪謫”二字,一篇之眼,義山自慨由秘省清資而久外斥也。

《玉溪生詩說》:

前四句寫圣女祠,后四句寫重過。蓋于此有所遇,而托其詞于圣女。

《唐詩近體》: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寫得迷離惝恍。

《峴傭說詩》: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作飄緲幽思之語,而氣息自沉,故非鬼派。

《詩境淺說》:

玉溪此篇,借以寓身世之感,起結皆表明其意……收筆承第二句“上清淪謫”之意,言曾侍玉皇香案,采芝往事,長憶天階。全篇皆空靈縹緲之詞,極才人之能事矣。

《唐詩鑒賞辭典》:

這是一首性質類似無題的有題詩。意境撲朔迷離,托寓似有似無,比有些無題詩更費猜詳。題內的“圣女祠”,或以為實指陳倉(今陜西寶雞市東)的圣女神祠,或以為托喻女道士居住的道觀。后一種說法可能比較接近實際。不過,詩中直接歌詠的還是一位“上清淪謫”的“圣女”以及她所居住的環境—圣女祠。因此,我們首先仍不妨從詩人所描繪的直接形象入手來理解詩意。

古代有不少關于天上神女謫降人間的傳說,因此詩人很自然地由眼前這座幽寂的圣女祠生出類似的聯想。“白石巖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圣女祠前用白石建造的門扉旁已經長滿了碧綠的苔蘚,看來這位從上清洞府謫降到下界的圣女淪落在塵世已經很久了。首句寫祠前即目所見,從“白石”、“碧蘚”相映的景色中勾畫出圣女所居的清幽寂寥,暗透其“上清淪謫”的身分和幽潔清麗的風神氣質;門前碧蘚滋生,暗示幽居獨處,久無人跡,微逗“夢雨”一聯,同時也暗寓“歸遲”之意。次句是即目所見而引起的聯想,正面揭出全篇主意。“淪謫得歸遲”,是說淪謫下界,遲遲未能回歸天上。

頷聯從門前進而擴展到對整個圣女祠環境氣氛的描繪—“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如絲春雨,悄然飄灑在屋瓦上,迷蒙飄忽,如夢似幻;習習靈風,輕輕吹拂著檐角的神旗,始終未能使它高高揚起。詩人所看到的,自然只是一段時間內的景象。但由于細雨輕風連綿不斷的態勢所造成的印象,竟仿佛感到它們“一春”常飄、“盡日”輕揚了。眼前的實景中融入了想象的成分,意境便顯得更加悠遠,詩人凝望時沉思冥想之狀也就如在目前。單就寫景狀物來說,這一聯已經極富神韻,有畫筆難到之妙。不過,它更出色的地方恐怕還是意境的朦朧縹緲,能給人以豐富的聯想與暗示。王若虛《滹南詩話》引蕭閑語云:“蓋雨之至細若有若無者,謂之夢。”這夢一般的細雨,本來就已經給人一種虛無縹緲、朦朧迷幻之感,再加上高唐神女朝云暮雨的故實,又賦予“夢雨”以愛情的暗示,因此,這“一春夢雨常飄瓦”的景象便不單純是一種氣氛渲染,而是多少帶上了比興象征的意味。它令人聯想到,這位幽居獨處、淪謫未歸的圣女仿佛在愛情上有某種朦朧的期待和希望,而這種期待和希望又總是象夢一樣的飄忽、渺茫。同樣地,當我們聯系“何處西南待好風”(《無題二首》之一)、“安得好風吹汝來”(《留贈畏之》)一類詩句來細加體味,也會隱隱約約感到“盡日靈風不滿旗”的描寫中暗透出一種好風不滿的遺憾和無所依托的幽怨。這種由縹緲之景、朦朧之情所融合成的幽渺迷蒙之境,極富象外之致,卻又帶有不確定的性質,略可意會,而難以言傳。這是一種典型的朦朧美。盡管它不免給人以霧里看花之感,但對于詩人所要表現的特殊對象—一位本身就帶有虛無縹緲氣息的“圣女”來說,卻又有其特具的和諧與適應。“神女生涯原是夢”(《無題二首》之二)。這夢一般的身姿面影、身世遭遇,夢一般的愛情期待和心靈嘆息,似乎正需要這夢一樣的氛圍來表現。

頸聯又由“淪謫”不歸、幽寂無托的“圣女”,聯想到處境與之不同的兩位仙女。道書上說,萼綠華年約二十,上下青衣,顏色絕整,于晉穆帝升平三年夜降羊權家,從此經常往來,后授權尸解藥引其升仙。杜蘭香本是漁父在湘江岸邊收養的棄嬰,長大后有青童自天而降,攜其升天而去。臨上天時蘭香對漁父說:“我仙女也,有過謫人間,今去矣。”來無定所,蹤跡飄忽不定,說明并非“淪謫”塵世,困守一地;去未移時,說明終歸仙界,而不同于圣女之遲遲未歸。頷、頸兩聯,一用烘托,一用反襯,將“圣女”淪謫不歸、長守幽寂之境的身世遭遇從不同的側面成功地表現出來了。

“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玉郎,是天上掌管神仙名冊的仙官。通仙籍,指登仙界的資格(古稱登第入仕為通籍)。尾聯又從圣女眼前淪謫不歸的處境轉想她從前的情況,“憶”字貫通上下兩句。意思是說,遙想從前,職掌仙籍的玉郎仙官曾經與圣女相會,幫助她登上仙界,那時的圣女曾在天宮的臺階上采取紫芝,過著悠閑自在的仙界生活,而如今卻淪謫塵世,凄寂無托,能不慨然嗎?一結以“憶”字喚起今昔之感,不言而黯然神傷。“天階問紫芝”與“巖扉碧蘚滋”正構成天上人間的鮮明對照。

這首詩成功地塑造了一位淪謫不歸、幽居無托的圣女形象。有的研究者認為詩人是托圣女以自寓,有的則認為是托圣女以寫女冠。實際上圣女、女冠、作者,不妨說是三位而一體:明賦圣女,實詠女冠,而詩人自己的“淪謫歸遲”之情也就借圣女形象隱隱傳出。所謂“圣女祠”,大約就是女道觀的異名,這從七律《圣女祠》中看得相當清楚。所不同的,只是《圣女祠》借詠圣女而寄作者愛情方面的幽渺之思,而《重過圣女祠》則借詠圣女而寄其身世沉淪之慨罷了。清人錢泳評“夢雨”一聯道:“作縹緲幽冥之語,而氣息自沉,故非鬼派”(《履園譚詩》)。由于其中融合了詩人自己遇合如夢、無所依托的人生體驗,詩歌的意境才能在縹緲中顯出沉郁。尾聯在回顧往昔中所透露的人間天上之感,也隱然有詩人的今昔之感寄寓在里面。

贈劉司戶(蕡)(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元韻  顯示自動注釋

引用典故:鳳巢 九重門 

江風吹①浪動云根,重碇危檣白日昏。已斷燕鴻初起勢,更驚騷客后歸魂。

漢廷急詔②誰先入,楚路高歌自欲翻。萬里相逢歡復泣,鳳巢西隔九重門。

按:① 一作揚 ② 一作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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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義山詩集輯評》:

朱彝尊曰:上半首興而比也,取“白日昏”之義。又曰:四句直下,故對不甚工。

《唐詩貫珠》:

首二句比也。風浪動云根,閹人之勢狂橫;“重碇危檣”比蕡,“白日昏”言朝廷……結言目前遠謫相逢。歡者,難遇而得遇;泣者,悲其屈抑,而鳳巢遙隔君門耳。

《李義山詩集箋注》:

姚培謙曰:此恨忠直之不見容也。風浪奔騰,有滔天翳日之勢,不但進用無由,而且放逐堪驚,世運可知矣。

《玉溪生詩意》:

一二寫時景,以風喻中人,以日喻朝庭。三比初對策被放,四比被貶。五,賢良無出其右者,彼先登高第,果何人哉?猶言劉蕡下第,我輩登科也。六,相逢柳州。七八總結上六句,言君門萬里,無可訴冤也。

《玉溪生詩說》:

起二句賦而比也。不待次聯承明,已覺怨氣抑塞,此神到之筆。七句合到本位,只“鳳巢西隔九重門”一句竟住,不消更說,絕好收法。

《唐詩鑒賞辭典》:

劉蕡,敬宗寶歷二年(826)進士,博學能文,性耿直,嫉惡如仇,有澄清天下之志。李商隱對他非常推崇。宣宗大中元年(847),詩人奉鄭亞之命出使南郡和鄭肅通好。次年正月南返時,與被貶去柳州的劉蕡在長沙一帶相遇,李商隱寫此詩相贈。

詩的開頭從相遇的地點黃陵廟寫起。黃陵廟在黃陵山上,相傳為舜妃葬處。山在湘江匯入洞庭的咽喉,山峰兀立,水勢奔騰。時間正是初春,漫天陰沉,加上江風浩浩,越發揚起了濁浪。看來好似“云根”一般的岸邊山石和系船石墩,受到浪花的猛烈沖擊。船上高高的桅桿,在江風中搖搖晃晃,分外顯得日暗天昏。這是湘江驚濤駭浪的實景,更是晚唐王朝政局動蕩和險惡的寫照。詩人運用傳統的比興手法,勾畫了劉蕡悲劇遭遇的社會背景。

頷聯表現劉蕡的坎坷遭際,字里行間充滿同情。“已斷”句把劉蕡比做展翅萬里的北國鴻雁(劉是燕人),剛剛要施展的雄圖偉略就很快夭折了。這是隱指劉蕡應試未第。唐文宗時代,劉蕡曾應召試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在對策中切論宦官專橫誤國,應予誅滅,一時名動京師。但因遭宦官忌恨,未予錄取,初試鋒芒,就遭挫折。旋被令孤楚、牛僧孺召為從事,后授秘書郎,不久即遭宦官誣陷,貶為柳州司戶參軍。“更驚”句即指此番遭貶。詩人把劉蕡比做受讒而被放的屈原,遠貶南荒,難歸鄉土。前一“已”字,后一“更”字,緊湊有力地把劉的生平遭際中兩件大事聯結起來,通過沉痛憤慨的筆調,表現了詩人對劉的遭遇深致扼腕。

頸聯又借用歷史人物進一步抒寫對劉蕡的敬仰和同情。“漢廷急詔”用賈誼遭貶三年后又被漢文帝召回長安,拜為梁懷王太傅的故事。這句是說,如果皇上急召賢臣,以先生之才,應是首先被召去的,還有誰可以比你先回朝廷的呢?這里高度稱贊劉具有賈誼的抱負和才華,相信他一定會受到重用,敬慕和勸慰之情溢于言表。“楚路高歌”用楚國狂人接輿的故事。而劉蕡身貶楚地,恰與接輿仿佛,借劉的遭遇來抒發自己的滿腔憤激。“自欲翻”,體現了詩人對摯友的深切同情和理解。

結尾“萬里相逢歡復泣,鳳巢西隔九重門”,不僅是真摯深切的友誼之歌,更是對當時腐朽政治的憤激的控訴。兩位摯友在遠離家鄉、遠離帝京的地方不期而遇,其興奮和喜悅之情,是可想而知的。這是“歡”的來由。然而為什么又“歡”而“復泣”呢?原來這意外相逢,恰同在他們患難之時:一個是得罪被貶;一個是長期受排擠而萬里投荒。大體相同的坎坷命運和對國運的憂切,又使他們不得不泣。“歡”不過是知音乍見時一剎那間的快事,而“泣”則是經過悲憤交加的長期醞釀。歡而復泣,感情復雜而沉痛,包含著個人的失意,但主要卻是為國運難扶而“泣”。末句中這一點表現得很顯豁。鳳巢,比喻賢臣在朝。《帝王世紀》說:“黃帝時,鳳凰止帝東園,或巢于阿閣。”現在賢臣一時都已星散,遠謫窮荒,備受排斥,“君門九重”,他們又如何可能竭忠盡智呢?詩人長期目擊黨爭的翻云覆雨,又飽經天涯飄泊的生活,對唐王朝的黑暗現實的認識就更深切了。因而這首感情深摯的投贈之作,揉合了同情知友和憂時憤世之情。結尾的殷憂和憤懣,表面落在鳳巢西隔、急詔無從上,但實際更和首聯呼應。劉、李的遭遇,不都同是晚唐王朝“重碇危檣白日昏”的必然結果么?

這首詩以感慨蒼涼的雄渾聲調和高昂挺拔的沉郁氣勢,表現自己哀時憂國的情感。詩在憤激之中,寓有深諷;景語之中,滲透情語;由眼前江風的險惡聯想到國家的隱憂;從同是天涯淪落的遭遇引起了歡泣交加的復雜感情,“涵茹到人所不能涵茹”、“曲折到人所不能曲折”(劉熙載《藝概》),寓哀愴憤激于深沉凝重之中,具有似矛盾而又統一的深厚蘊藉的獨特風格,可說是古典詩歌中的藝術珍品。

隋宮(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麻韻  顯示自動注釋

紫泉宮殿鎖煙霞,欲取蕪城作帝家。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

于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地下若逢陳后主,豈宜重問后庭花。

評注(點擊查看或隱藏評注)

《對床夜語》:

前輩云:詩家病使事太多,蓋皆取其與題合者類之,如此乃是編事,雖工何益?……若《隋宮》詩云:“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又《籌筆驛》云:“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則融化斡旋,如自己出,精粗頓異也。

《瀛奎律髓》:

“日角”、“天涯”巧。

《吳禮部詩話》:

“日角”、“錦帆”、“螢火”、“垂楊”是實事,卻以他字面交蹉對之,融化自稱,亦其用意深處,真佳句也。

《批點唐音》:

此篇句句用故實,風格何在?況又俗,且用小說語,非古作者法律。初聯、結語亦俗,大抵晚唐起結少有好語。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周弼以此為四虛體。周秉倫曰:通篇以虛意挑剔譏意。即結語,不曰難面陰靈于文帝,而曰豈宜問淫曲于后主,見殷鑒不遠,致覆成業于前車。可笑、可哭之甚,殊有深思。評者病其風格不雅,則可;如謂其用小說語,彼稗官野史,何者非古今人文賦中料耶!

《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

“于今”妙!只二字,便是冷水兜頭驀澆。“終古”妙!只二字,便是傀儡通身線斷,直更不須“腐草”、“垂楊”之十字也(“于今腐草”聯下)。

《五朝詩善鳴集》:

五六是他人結語,用在詩腹,別以新奇之意作結,機杼另出,義山當日所以獨步于開成、會昌之間。

《二馮先生評點才調集》:

馮班云:腹聯慷慨,專以巧句為義山,非知義山者也。

《義門讀書記》:

無句不佳,三四尤得杜家骨髓。前半展拓得開,后半發揮得足,真大手筆。后半諷刺更覺有力。

《載酒園詩話又編》:

義山《隋宮》詩:“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飛卿《春江花月夜》曰:“十幅錦帆風力滿,連天展盡金芙容。”雖竭力描寫豪奢,不及李語更能狀其無涯之欲。

《唐詩貫珠》:

按詩情乃憑吊凄涼之事,而用事取物卻一片華潤。本來西昆出筆不宜淡薄,加以煬帝始終以風流淫蕩滅亡,非關時危運盡之故,故作者猶帶脂粉,即以誚之耳,最為稱題。

《唐詩繹》:

此詩全以議論驅駕事實,而復出以嵌空玲瓏之筆,運以縱橫排宕之氣,無一筆呆寫,無一句實砌,斯為詠史懷史之極。

《野鴻詩的》:

《隋宮》詩:“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日角”非太宗然也,前代之君亦有之;況二字究未有穩貼,明知先有下句,不得已借以強對。然只此一聯,語雖工,而作意何在?

《唐詩別裁》:

言天命若不歸唐,游幸豈止江都而已!用筆靈活,后人只鋪敘故實,所以板滯也。

《唐詩箋注》:

五十六字中以議論運實事,翻空排宕,與《南朝》詩同一筆意。

《唐賢清雅集》:

參用活法夾寫,便動蕩有情,古今憑吊絕作。

《詩法易簡錄》:

言外有無限感嘆,無限警醒。

《輟鍛錄》:

李商隱之“于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不過寫景句耳,而生前侈縱,死后荒涼,一一托出,又復光彩動人,非驚人語乎?

《歷代詩法》:

風華典雅,真可謂百寶流蘇,千絲鐵網。

《葚原詩說》:

其造語幽深,律法精密,有出常情之外者。

《瀛奎律髓匯評》:

錢湘靈云:此首以工巧為能,非玉溪妙處。查慎行:前四句中轉折如意。三四有議論,但“錦帆”事實,“玉璽”字湊。紀昀:中四句步步逆挽,句句跌脫。結句佻甚,盛唐人決不如此。

《玉溪生詩說》:

純用襯貼活變之筆,一氣流走,無復排偶之跡。首二句一起一落,上句頓,下句轉,緊呼三四句。“不緣”、“應是”四字,跌宕生動之極。無限逸游,如何鋪敘?三四只作推算語,便連未有之事,一并托出,不但包括十三年中事也,此非常敏妙之筆。結句是晚唐別于盛唐處。

《昭昧詹言》:

先君云:“寓議論于敘事,無使事之跡,無論斷之跡,妙極妙極。”又曰:“純以虛字作用,五六句興在象外,活極妙極,可謂杰作。”

《李義山詩辨正》:

結以冷刺作收,含蓄不盡,僉覺味美于回,律詩寓比興之意,玉溪慣法也。

《詩境淺說續編》:

凡作詠古詩,專詠一事,通篇固宜用本事,而須活潑出之;結句更須有意,乃為佳構。玉溪之《馬嵬》、《隋宮》二詩,皆運古入化,最宜取法。首句總寫隋宮之景。次句言蕪城之地何足控制宇內,而欲取作“帝家”,言外若譏其無識也。三四言天心所眷,若不歸日角龍顏之唐王,則錦帆游蕩,當不知其所止。五六言于今腐草江山,更誰取流螢十斛;悵望長堤,唯有流水棲鴉,帶垂楊蕭瑟耳。螢火垂楊,即用隋宮往事,而以感嘆出之。句法復搖曳多姿。末句言亡國之悲,陳、隋一例。與后主九原相見,當同傷宗稷之淪亡,玉樹荒嬉,豈宜重問耶!

以下資料來源未詳:

日角:指人的額骨突出飽滿如日的形態。此處指李淵。陳后主:陳朝的最后一個皇帝。

【簡析】:

這首詩的主旨是寫陳后主沒有吸取隋帝荒淫無道而亡國的教訓。詩寫得含蓄流暢,隱含諷刺和質問。

南朝

  七言律詩 押灰韻  顯示自動注釋

玄武湖中玉漏催,雞鳴埭口繡襦回。誰言瓊樹朝朝見,不及金蓮步步來。

敵國軍營漂木柹,前朝神廟鎖煙煤。滿宮學士皆顏①色,江令當年只費才。

按:① 一作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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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門讀書記》:

此等詩須細味其高情遠識。起連便是南朝國勢必為北并,況又加之陳叔寶乎?二十八字中敘四代興亡,全不費力,又其馀事也。

《唐音審體》:

羅列故實,其意蓋本《玉臺》艷體作詠史詩也。義山創此格,遂為西昆諸公之祖。

《李義山詩解》:

此譏南朝皆以荒淫覆國,而嘆陳之后主為尤甚也。起二語敘宋、齊事,隨寫隨撇。三四用反語轉出陳來,句法最為跌宕;曰“誰言”,曰“不及”,是殆有加焉之意。下半言咎不獨在君也。

《重訂李義山詩集箋注》:

程夢星曰:南朝偏安江左,歷代皆事荒淫……首舉宋、齊,則梁、陳可知;末舉梁、陳,則宋、齊概見:此行文參錯交互之法也。

《玉溪生詩意》:

起二句寫時、地。下以“誰言”、“不及”四字調笑之。五六寫亡國。七八又追寫未亡事,以見安得不亡意。

《唐詩別裁》:

題概說南朝,而主意在陳后主。

《玉溪生詩集箋注》:

首二句志舊地而紀新游,三四跌重陳朝,下半純是陳事。案而不斷,荒淫敗亡一一畢露,真善于措詞矣。

《李義山詩集輯評》:

紀昀曰:三四言叔寶之荒淫過于東昏也;“誰言”、“不及”,弄姿以取瞥脫耳。五六提筆振起,七八冷掉作收,是義山法門。

《小清華園詩談》:

吊古之詩,須褒貶森嚴,具有《春秋》之義,使善者足以動后人之景仰,惡者足以垂千秋之炯戒……讀劉禹錫《西塞山懷古》前半篇暨義山“敵國軍營”二句,令人凜然知憂來之無方,禍至之無日,而思預防之心,不可不日加惕也,吁,至矣!

《昭昧詹言》:

先君云:此專為陳后主而作,吐屬絞時婉,敘致錯綜變化。前四句中,敘四代興亡,全不費力,卻又賓主跌宕變化,不可方物,詠古極則也。

《選玉溪生詩補說》:

用一“催”字,“回”字,已撇過兩朝矣,精細乃爾。

春雨(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微韻  顯示自動注釋

悵臥新春白袷衣,白門寥落意多違。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遠路應悲春晼晚,殘宵猶得夢依稀。玉珰緘札何由達,萬里云羅一雁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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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義山詩集箋注》:

姚培謙曰:此借春雨懷人,而寓君門萬里之感也……此等詩,字字有意,概以閨幃之語讀之,負義山極矣。

《玉溪生詩意》:

中四是白門悵臥時憶往多違事,末二句是悵臥時所思后事。

《重訂李義山詩集箋注》:

程夢星曰:此亦應辟無聊、望人汲引之作,蓋入藩幕未出長安之時也。

《玉溪生詩說》:

宛轉有味。平山箋以為此有寓意,亦屬有見。然如此詩即無寓意,亦自佳。

《唐賢清雅集》:

以麗語寫慘懷,一字一淚。用比作結,不知是淚是墨,義山真有心人。

《李義山詩辨正》:

此與《燕臺》二章相合。首二句想其流轉金陵寥落之態。三四句經過舊居,室邇人遐,唯籠燈獨歸耳。五句道遠難親。六句夢中相見。結即“欲織相思花寄遠”之意。

以下資料來源未詳:

白門:今江蘇省南京市。

【簡析】:

這是一首情詩。因春雨而引發出許多懷思的情愫,有追思、有夢境、有摯情、有畫意,極盡情思之苦,最后連情書都無法寄出,更可知這種思念的無奈而又無盡。

牡丹(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文韻  顯示自動注釋

引用典故:鄂君 荀令香爐 石家蠟燭 衛夫人 

錦幃初卷衛夫人①,繡被猶堆越鄂君。垂手亂翻雕玉佩,招③腰爭舞②郁金裙。

石家蠟燭何曾剪,荀令香爐可待熏。我是夢中傳彩筆,欲書花葉④寄朝云。

按:① 原注:《典略》云:“夫子見南子在錦幃之中。”

② 一作細腰頻換

③ 一作折

④ 一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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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快》:

義山之詩,大約如賦水法,只于水之前后左有寫之。如此詩本詠牡丹,何嘗有一句說牡丹?又何嘗一句非牡丹?

《唐詩鼓吹箋注》:

通篇極寫牡丹之姿態、香色,雅艷獨絕,當亦有托而詠也。

《義門讀書記》:

此篇亦《無題》之流也。起聯生氣涌出,無復用事之跡。

《唐詩貫珠》:

通身脫盡皮毛,全用比體,登峰造極之作。錦心靈氣,讀者細味自知。

《李義山詩解》:

牡丹名作,唐人不下數十百篇,而無出義山右者,唯氣盛故也……此篇生氣涌出,自首至尾,毫無用事之跡,而又存細膩熨貼。詩至此,纖悉無遺憾矣。

《玉溪生詩意》:

六皆比:一花,二葉,三盛,四態,五色,六香。結言花葉之妙麗可并神女也。

《重訂李義山詩集箋注》:

程夢星曰:此艷詩也。以其人為國色,故以牡丹喻之。結二語情致宛轉,分明漏泄。

《玉溪生詩說》:

八句八事,卻一氣鼓蕩,不見用事之跡,絕大神力。

《唐七律雋》:

詠物之妙,在不即不離,言有盡而意無窮,無短饤之氣……而《牡丹》之作,人工之至,天巧自來,當在羅昭諫之上。

《唐詩鑒賞辭典》:

這首題名《牡丹》的七律詩是詠懷詩,借詠牡丹抒發詩人對意中人的愛慕、相思之情。借絕色艷姝來比擬,以花寫人,并暗示意念中的情人如花似玉。

首聯是單株牡丹的特寫圖。衛夫人指春秋時衛靈公的夫人南子,以美艷著稱。據《典略》載:孔子回到衛國,受到南子接見。南子在錦帷中,孔子北面稽首,南子在帷中回拜,環佩之聲璆然。這里借用故典,以錦帷乍卷、容顏初露的衛夫人形容牡丹初放時的艷麗奪目含羞嬌艷。據《說苑·善說篇》記載,鄂君子皙泛舟河中,劃槳的越人唱歌表示對鄂君的愛戴,鄂君為歌所動,揚起長袖,舉繡被覆之。詩人將牡丹的綠葉想象成鄂君的繡被,將牡丹花想象成繡被覆蓋的越人,傳神地描繪初開的牡丹花在綠葉的簇擁中鮮艷的風采。“猶堆”二字刻畫花苞初盛時綠葉緊包的形狀,與“初卷”相呼應。

頷聯展示牡丹隨風搖曳時的綽約豐姿。垂手、折腰都是舞名,亦指舞姿。王佩指舞女身上佩戴的玉制飾物;郁金裙指郁金草染色的裙。這兩句以舞者翩翩起舞時垂手折腰,佩飾翻動,長裙飄揚的輕盈姿態來作比喻,牡丹花葉在迎風起舞時起伏翻卷,搖曳多姿的形象。

前兩聯重在描繪牡丹靜中的形態,頸聯具體地描寫了牡丹的色香。“石家蠟燭何曾剪”形容牡丹的顏色像燃燒著的大片燭火,卻無須修剪燭芯。“何曾剪”西晉石崇豪奢至極,用蠟燭當柴,燭芯自不必剪。“荀令香爐可待熏”是說牡丹的芳香本自天生,豈待香爐熏烘。荀令即荀,曾守尚書令。曹操所有軍政之事均與他協商,呼之荀令君。據說他到人家,坐處三日香。舊時衣香皆由香爐熏成,荀令自然身香,所以說“可待熏”。

詩人陶醉于國色天香。他恍惚夢見了巫山神女,盼望她傳授一支生花彩筆,將思慕之情題寫在這花葉上,寄給巫山神女。夢中傳彩筆,見《南史·江淹傳》:“(俺)嘗宿于冶亭,夢一丈夫自稱郭璞,謂淹曰:‘吾有筆在卿處多年,可以見還。’淹乃探懷中得五色筆一以授之,爾后為詩,絕無美句。時人謂之才盡。”這里反其意而用之,表明詩人心搖神蕩的興奮激動之情。

這首詩構思巧妙,借物比人,又以人擬物,借衛夫人、越人、貴家舞伎、石家燃燭、荀令香爐等故事描寫牡丹花葉的風姿綽約、艷麗色彩和馥郁香味,使牡丹的情態畢現。最后詩人突發奇想,欲寄牡丹花葉于巫山神女。明寫牡丹,暗頌佳人,一實一虛,別具一格,令人回味無窮。


安定城樓(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尤韻  顯示自動注釋

引用典故:腐鼠 

迢遰高城百尺樓,綠楊枝外①盡汀洲。賈生年少虛垂淚②,王粲春來更遠游。

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鴛雛竟未休。

按:① 一作上 ② 一作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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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寬夫詩話》:

王荊公晚年亦喜稱義山詩,以為唐人知學老杜而得其藩籬者,唯義山一人而已。每誦其“雪嶺未歸天外使,松州猶駐殿前軍”、“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另“池光不受月,暮氣欲沉山”、“江海三年客,乾坤百戰場”之類,雖老杜無以過也。

《李義山詩集輯評》:

朱彝尊曰:通首皆失意語,而結句尤顯然。又曰:第六句尤奇,后人豈但不能作,三不能解。紀昀曰:刺同侶猜忌之作。

《玉溪生詩意》:

一登樓,二時,中四情,七八時事。一上高樓而睹楊柳汀洲,忽生感慨,故下緊接賈生、王粲遠游垂淚,以賈生有《治安策》,王有《登樓賦》。五六欲泛扁舟歸隱江湖,己之本懷如此,而讒者猶有腐鼠之嚇。蓋憂讒之作。

《重訂李義山詩集箋注》:

程夢星曰:義山博極群書,負經國之志,特以身處卑賤,自噤不言。茲因人妄相猜忌,全不知己,故發憤一傾吐之。然而玄言深隱,略無夸大,真得三百詩人風旨,非他手可摹也。首二句借城樓自喻,有立身千仞、俯視一切之意。三四嘆有賈生之才而不得攄,只如王粲之游而窮于所在。五六言本欲功名成立,歸老江湖,旋乾旋坤,乃始勇退。七八言己之意量如此,而彼妄者方據腐鼠以嚇鹓雛,豈不可哀矣哉?

《唐詩別裁》:

何減少陵(“永憶江湖”二句下)!言己長憶江湖以終老,但志欲挽回天地,乃入扁舟耳。時人不知己志,以鴟鸮嗜腐鼠而疑鹓雛,不亦重可嘆乎(末二句下)。

《瀛奎律髓匯評》:

馮班:杜體。如此詩豈妃紅儷綠者所及?今之學溫、李者得不自羞?查慎行:王半山最賞此五六一聯,細味之,大有杜意。紀昀:“江湖”、“扁舟”之興,俱自“汀洲”生出。故次句非趁韻湊景。五六千錘百煉,出以自然,杜亦不過如此。世但喜其浮艷雕鐫之作,而義山之真面隱矣。許印芳:五六句,上四字須作一頓,下三字轉出意思,方有味。言己長念江湖不忘,而歸必在白發之時,所以然者,為欲挽回天地也;天地既回,而后可入扁舟,歸江湖耳。句中層折,暗轉暗遞,出語渾淪,不露筋骨,此真少陵嫡派。

《玉溪生詩說》:

四家評以逼真老杜、信然。然使老杜為之,末二句必另有道理也。

《昭昧詹言》:

此詩脈理清,句格似杜。玩末句,似幕中有忌閑之者。然用事穢雜,與前不相稱。

《峴傭說詩》:

(杜甫)“路經滟滪雙蓬鬢,天入滄浪一釣舟”,李義山“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全學此種,而用意各別。

無題二首(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顯示自動注釋

引用典故:輪隱輕雷 

鳳尾香羅薄幾重,碧文圓頂夜深縫。扇裁月魄羞難掩,車走雷聲語未通。

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斑騅只系垂楊岸,何處西南任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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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源辨體》:

商隱七方律,語雖秾麗而中多詭僻,如“狂飆不惜蘿陰薄,清露偏知桂葉濃”、“落口渚宮供觀閣,開年云夢送煙花”、“曾是寂寥金燼后,斷無消息石榴紅”等句,最為詭僻。《冷齋夜話》云:“詩至義山為文章一厄”,是也。論詩有理障、事障,予竊謂此為意障耳。

《李義山詩集輯評》:

何焯曰:腹連以香消花盡作對。

《唐詩貫珠》:

此詩是遇合不諧,皆寓怨之微意。

《李義山詩集箋注》:

姚培謙曰:此詠所思之人,可思而不可見也。

《玉溪生詩意》:

詳“車走”句,則一二乃車帷也,三言僅能睹面,四言未能交語也。五六夜深燈燼,消息難通,七八言安得好風吹汝來也。

《唐詩三百首》:

明明可見,卻不可接。

《唐詩鑒賞辭典》:

莫愁:泛指少女。典出梁蕭衍《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

【簡析】:

第一首似寫一位女性在懷思所愛。寫深夜難眠還在縫制羅帳,回憶起當時偶遇的情景。及寫渴望和惆悵的心情,期待著有機緣能再相遇。也可以從男性的角度作擬女方的解釋。第二首,寫少女醒后細品夢中的情景,必然若失,徒自傷感,并表示為了愛情甘愿受折磨,決心追求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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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的七律無題,藝術上最成熟,最能代表其無題詩的獨特藝術風貌。這兩首七律無題,內容都是抒寫青年女子愛情失意的幽怨,相思無望的苦悶,又都采取女主人公深夜追思往事的方式,因此,女主人公的心理獨白就構成了詩的主體。她的身世遭遇和愛情生活中某些具體情事就是通過追思回憶或隱或顯地表現出來的。

第一首起聯寫女主人公深夜縫制羅帳。鳳尾香羅,是一種織有鳳紋的薄羅;碧文圓頂,指有青碧花紋的圓頂羅帳。李商隱寫詩特別講求暗示,即使是律詩的起聯,也往往不愿意寫得過于明顯直遂,留下一些內容讓讀者去玩索體味。象這一聯,就只寫主人公在深夜做什么,而不點破這件事意味著什么,甚至連主人公的性別與身份都不作明確交代。我們通過“鳳尾香羅”、“碧文圓頂”的字面和“夜深縫”的行動,可以推知主人公大概是一位幽居獨處的閨中女子。羅帳,在古代詩歌中常常被用作男女好合的象征。在寂寥的長夜中默默地縫制羅帳的女主人公,大概正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和對會合的深情期待中吧。

接下來是女主人公的一段回憶,內容是她和意中人一次偶然的相遇──“扇裁月魄羞難掩,車走雷聲語未通。”對方驅車匆匆走過,自己因為羞澀,用團扇遮面,雖相見而未及通一語。從上下文描寫的情況看,這次相遇不象是初次邂逅,而是“斷無消息”之前的最后一次照面。否則,不可能有深夜縫制羅帳,期待會合的舉動。正因為是最后一次未通言語的相遇,在長期得不到對方音訊的今天回憶往事,就越發感到失去那次機緣的可惜,而那次相遇的情景也就越加清晰而深刻地留在記憶中。所以這一聯不只是描繪了女主人公愛情生活中一個難忘的片斷,而且曲折地表達了她在追思往事時那種惋惜、悵惘而又深情地加以回味的復雜心理。起聯與頷聯之間,在情節上有很大的跳躍,最后一次照面之前的許多情事(比如她和對方如何結識、相愛等)統統省略了。

頸聯寫別后的相思寂寥。和上聯通過一個富于戲劇性的片斷表現瞬間的情緒不同,這一聯卻是通過情景交融的藝術手法概括地抒寫一個較長時期中的生活和感情,具有更濃郁的抒情氣氛和象征暗示色彩。兩句是說,自從那次匆匆相遇之后,對方便絕無音訊。已經有多少次獨自伴著逐漸黯淡下去的殘燈度過寂寥的不眠之夜,眼下又是石榴花紅的季節了。“蠟炬成灰淚始干”,“一寸相思一寸灰”,那黯淡的殘燈,不只是渲染了長夜寂寥的氣氛,而且它本身就仿佛是女主人公相思無望情緒的外化與象征。石榴花紅的季節,春天已經消逝了。在寂寞的期待中,石榴花紅給她帶來的也許是流光易逝、青春虛度的悵惘與傷感吧?“金燼暗”、“石榴紅”,仿佛是不經意地點染景物,卻寓含了豐富的感情內涵。把象征暗示的表現手法運用得這樣自然精妙,不露痕跡,這確實是藝術上爐火純青境界的標志。

末聯仍舊到深情的期待上來。“斑騅”句暗用樂府《神弦歌·明下童曲》“陸郎乘斑騅……望門不欲歸”句意,大概是暗示她日久思念的意中人其實和她相隔并不遙遠,也許此刻正系馬垂楊岸邊呢,只是咫尺天涯,無緣會合罷了。末句化用曹植《七哀》“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詩意,希望能有一陣好風,將自己吹送到對方身邊。李商隱的優秀的愛情詩,多數是寫相思的痛苦與會合的難期的,但即使是無望的愛情,也總是貫串著一種執著不移的追求,一種“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式的真摯而深厚的感情。希望在寂寞中燃燒,我們在這首詩中所感受到的也正是這樣一種感情。這是他的優秀愛情詩和那些缺乏深摯感情的艷體詩之間的一個重要區別,也是這些詩盡管在不同程度上帶有時代、階級的烙印,卻至今仍然能打動人們的一個重要原因。

比起第一首,第二首更側重于抒寫女主人公的身世遭遇之感,寫法也更加概括。一開頭就撇開具體情事,從女主人公所處的環境氛圍寫起。層帷深垂,幽邃的居室籠罩著一片深夜的靜寂。獨處幽室的女主人公自思身世,輾轉不眠,倍感靜夜的漫長。這里盡管沒有一筆正面抒寫女主人公的心理狀態,但透過這靜寂孤清的環境氣氛,我們幾乎可以觸摸到女主人公的內心世界,感覺到那帷幕深垂的居室中彌漫著一層無名的幽怨。

頷聯進而寫女主人公對自己愛情遇合的回顧。上句用巫山神女夢遇楚王事,下句用樂府《神弦歌·清溪小姑曲》:“小姑所居,獨處無郎。”意思是說,追思往事,在愛情上盡管也象巫山神女那樣,有過自己的幻想與追求,但到頭來不過是做了一場幻夢而已;直到現在,還正象清溪小姑那樣,獨處無郎,終身無托。這一聯雖然用了兩個典故,卻幾乎讓人感覺不到有用典的痕跡,真正達到了驅使故典如同己出的程度。特別是它雖然寫得非常概括,卻并不抽象,因為這兩個典故各自所包含的神話傳說本身就能引起讀者的豐富想象與聯想。兩句中的“原”字、“本”字,頗見用意。前者暗示她在愛情上不僅有過追求,而且也曾有過短暫的遇合,但終究成了一場幻夢,所以說“原是夢”;后者則似乎暗示:盡管迄今仍然獨居無郎,無所依托,但人們則對她頗有議論,所以說“本無郎”,其中似含有某種自我辯解的意味。不過,上面所說的這兩層意思,都寫得隱約不露,不細心揣摩體味是不容易發現的。

頸聯從不幸的愛情經歷轉到不幸的身世遭遇。這一聯用了兩個比喻:說自己就象柔弱的菱枝,卻偏遭風波的摧折;又象具有芬芳美質的桂葉,卻無月露滋潤使之飄香。這一聯含意比較隱晦,似乎是暗示女主人公在生活中一方面受到惡勢力的摧殘,另一方面又得不到應有的同情與幫助。“不信”,是明知菱枝為弱質而偏加摧折,見“風波”之橫暴;“誰教”,是本可滋潤桂葉而竟不如此,見“月露”之無情。措辭婉轉,而意極沉痛。

愛情遇合既同夢幻,身世遭逢又如此不幸,但女主人公并沒有放棄愛情上的追求──“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即便相思全然無益,也不妨抱癡情而惆悵終身。在近乎幻滅的情況下仍然堅持不渝的追求,“相思”的銘心刻骨更是可想而知了。

中唐以來,以愛情、艷情為題材的詩歌逐漸增多。這類作品在共同特點是敘事的成份比較多,情節性比較強,人物、場景的描繪相當細致。李商隱的愛情詩卻以抒情為主體,著力抒寫主人公的主觀感覺、心理活動,表現她(他)們豐富復雜的內心世界。而為了加強抒情的形象性、生動性,又往往要在詩中織入某些情節的片斷,在抒情中融入一定的敘事成分。這就使詩的內容密度大大增加,形成短小的體制與豐富的內容之間的矛盾。為了克服這一矛盾,他不得不大大加強詩句之間的跳躍性,并且借助比喻、象征、聯想等多種手法來加強詩的暗示性。這是他的愛情詩意脈不很明顯、比較難讀的一個重要原因。但也正因為這樣,他的愛情詩往往具有蘊藉含蓄、意境深遠、寫情細膩的特點和優點,經得起反復咀嚼與玩索。

無題詩究竟有沒有寄托,是一個復雜的問題。離開詩歌藝術形象的整體,抓住其中的片言只語,附會現實生活的某些具體人事,進行索隱猜謎式的解釋,是完全違反藝術創作規律的。象馮浩那樣,將“鳳尾”首中的“垂楊岸”解為“寓柳姓”(指詩人的幕主柳仲郢),將“西南”解為“蜀地”,從而把這兩首詩說成是詩人“將赴東川,往別令狐,留宿,而有悲歌之作”,就是穿鑿附會的典型。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從詩歌形象的整體出發,聯系詩人的身世遭遇和其他作品,區別不同情況,對其中的某些無題詩作這方面的探討。就這兩首無題詩看,“重幃”首著重寫女主人公如夢似幻,無所依托,橫遭摧折的凄苦身世,筆意空靈概括,意在言外,其中就可能寓含或滲透作者自己的身世之感。熟悉作者身世的讀者不難從“神女”一聯中體味出詩人在回顧往事時深慨輾轉相依、終歸空無的無限悵惘。“風波”一聯,如單純寫女子遭際,顯得不著邊際;而從比興寄托角度理解,反而易于意會。作者地位寒微,“內無強近,外乏因依”(《祭徐氏姊文》),仕途上不僅未遇有力援助,反遭朋黨勢力摧抑,故借菱枝遭風波摧折,桂葉無月露滋潤致慨。他在一首托宮怨以寄慨的《深宮》詩中說:“狂飆不惜蘿陰薄,清露偏知桂葉濃”,取譬與“風波”二句相似(不過“清露”句與“月露”句托意正相反而已),也可證“風波”二句確有寄托。何焯說這首無題“直露(自傷不遇)本意”,是比較符合實際的。和“重幃”首相比,“鳳尾”首的寄托痕跡就很不明顯,因為詩中對女主人公愛情生活中的某些具體情事描繪得相當細致(如“扇裁月魄”一聯),寫實的特點比較突出。但不論這兩首無題詩有無寄托,它們都首先是成功的愛情詩。即使我們完全把它們作為愛情詩來讀,也并不減低其藝術價值。

(劉學鍇)

   其二(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陽韻

引用典故:小姑無郎 

重帷深下莫愁堂,臥后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①。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按:① 原注:古詩有小姑無郎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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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評選》:

艷詩別調。

《唐詩快》:

義山最工為情語。所謂“情之所鐘,正在我輩”,非義山其誰歸?

《唐詩貫珠》:

此以莫愁比所思之人也。

《李義山詩集輯評》:

何焯曰:義山無題數詩,不過自傷不逢,無聊怨題,此篇乃直露本意。

《李義山詩解》:

此篇言相思無益,不若且置,而自適其嘯志歌懷之得也。

《李義山詩集箋注》:

姚培謙曰:此義山自言其作詩之旨也。重幃自鎖,清宵自長,所謂神女小姑,即《楚辭》“望美人兮南浦”之意,非果有其人也。

《玉溪生詩意》:

“夢”字承秋宵,“居處”承奠愁堂,“風波”承白水居處,“月露”承神女夢,“相思”總結上六句,“惆悵”、“清狂”中說七句也。

《龍性堂詩話初集》: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平明鐘后更何事,笑倚墻邊梅樹花”、“若是曉珠明又定,一生長對水晶盤”,覺欲界纏人,過后嚼蠟,即色即空之義也。

《玉溪生詩集箋注》:

此種真沉淪悲憤、一字一淚之篇,乃不解者引入歧途,粗解者未披重霧,可慨久矣。

以下總評

《唐詩三百首》:

明知無益,時惆悵不已,直清狂本色耳。

《李義山詩辨正》:

通篇反復自傷,不作一決絕語,真一字一淚之詩也。

《李義山詩偶評》:

義山諸無題,以此二首為最得風人之旨。察其餉,純托之于守禮而不佻之處子,與杜陵所謂空谷佳人,殆均不愧幽貞。時解者多以為有思而不得之詞,失之甚矣:

曲江(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歌韻  顯示自動注釋

引用典故:華亭 泣銅駝 

望斷平時翠輦過,空聞子夜鬼悲歌。金輿不返傾城色,玉殿猶分下苑波。

死憶華亭聞唳鶴,老憂王室泣銅駝。天荒地變心難折,若比陽①春意未多。

按:① 一作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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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義山詩集箋注》:

朱鶴齡云:此詩前四句追感玄宗與貴妃臨幸時事,后四句則言王涯等被禍,憂在王室,而不勝天荒地變之悲也。

《唐詩別裁》:

此借玄宗時曲江,以諷文宗時事。

《玉溪生詩意》:

首二句天寶、大和合起。三四天寶,五六大和。七八合結,言曲江一片地,豈堪幾番天荒地變哉!

《玉溪生詩說》:

五六宕開,七八收轉。言當日陸機、索靖雖有天荒地變之悲,亦不過如此而已矣。大提大落,極有筆意,不得將五六看作借比,使末二句文理不順也。

《李義山詩辨正》:

通篇皆慨明皇貴妃之事,此為曲江感事詩,別無寄托也,深解者失之。

《唐宋詩舉要》:

悲憤深曲,得老杜之神髓。

《唐詩鑒賞辭典》:

曲江,是唐代長安最大的名勝風景區,“開元中疏鑿為勝境……花卉環周,煙水明媚。都人游賞,盛于中和上已之節”(康駢《劇談錄》)。安史亂后荒廢。唐文宗頗想恢復升平故事,于大和九年(835)二月派神策軍修治曲江。十月,賜百官宴于曲江。甘露之變發生后不久,下令罷修。李商隱這首詩,就是事變后第二年春天寫的。

曲江的興廢,和唐王朝的盛衰密切相關。杜甫在《哀江頭》中曾借曲江今昔抒寫國家殘破的傷痛。面對經歷了另一場“天荒地變”──甘露之變后荒涼滿目的曲江,李商隱心中自不免產生和杜甫類似的感慨。杜甫的《哀江頭》,可能對他這首詩的構思有過啟發,只是他的感慨已經寓有特定的現實內容,帶上了更濃重的悲涼的時代色彩。

一開始就著意渲染曲江的荒涼景象:放眼極望,平時皇帝車駕臨幸的盛況再也看不到了,只能在夜半時聽到冤鬼的悲歌聲。這里所蘊含的并不是吊古傷今的歷史感慨,而是深沉的現實政治感喟。“平時翠輦過”,指的是事變前文宗車駕出游曲江的情景;“子夜鬼悲歌”,則是事變后曲江的景象,這景象,荒涼中顯出凄厲,正暗示出剛過去不久的那場“流血千門,僵尸萬計”的慘酷事變。在詩人的感受中,這場大事變仿佛劃分了兩個時代:“平時翠輦過”的景象已經成為極望而不可再見的遙遠的過去,眼前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幅黑暗、蕭森而帶有恐怖氣氛的現實圖景。“望斷”、“空聞”,從正反兩個方面暗寓了一場“天荒地變”。

三、四承“望斷”句,說先前乘金輿陪同皇帝游賞的美麗宮妃已不再來,只有曲江流水依然在寂靜中流向玉殿旁的御溝(曲江與御溝相通)。“不返”、“猶分”的鮮明對照中,顯現出一幅荒涼冷寂的曲江圖景,蘊含著無限滄桑今昔之感。文宗修繕曲江亭館,游賞下苑勝景,本想恢復升平故事。甘露事變一起,受制家奴,形同幽囚,翠輦金輿,遂絕跡于曲江。這里,正寓有升平不返的深沉感慨。下兩聯的“荊棘銅駝”之悲和“傷春”之感都從此生出。

第五句承“空聞”句。西晉陸機因被宦官孟玖所讒而受誅,臨死前悲嘆道:“華亭(陸機故宅旁谷名)鶴唳,豈可復聞乎?”這里用以暗示甘露事變期間大批朝臣慘遭宦官殺戮的情事,回應次句“鬼悲歌”。第六句承“望斷”句與頷聯。西晉滅亡前,索靖預見到天下將亂,指著洛陽宮門前的銅駝嘆息道:“會見汝在荊棘中耳!”這里借以抒寫對唐王朝國運將傾的憂慮。這兩個典故都用得非常精切,不僅使不便明言的情事得到既微而顯的表達,而且加強了全詩的悲劇氣氛。兩句似斷實連,隱含著因果聯系。

末聯是全篇結穴。在詩人看來,“流血千門,僵尸萬計”的這場天荒地變──甘露之變盡管令人心摧,但更令人傷痛的卻是國家所面臨的衰頹沒落的命運。(“傷春”一詞,在李商隱的詩歌語匯中占有特別重要的地位,曾被他用來概括自己詩歌創作的基本主題,這里特指傷時感亂,為國家的衰頹命運而憂傷。)痛定思痛之際,詩人沒有把目光局限在甘露之變這一事件本身,而是更深入地去思索事件的前因后果,敏銳的覺察到這一歷史的鏈條所顯示的歷史趨勢。這正是本篇思想內容比一般的單純抒寫時事的詩深刻的地方,也是它的風格特別深沉凝重的原因。

這首詩在構思方面有一個顯著的特點:既借曲江今昔暗寓時事,又通過對時事的感受抒寫“傷春”之情。就全篇來說,“天荒地變”之悲并非主體,“傷春”才是真正的中心。盡管詩中正面寫“傷春”的只有兩句(六、八兩句),但實際上前面的所有描寫都直接間接地圍繞著這個中心,都透露出一種濃重的“傷春”氣氛,所以末句點明題旨,仍顯得水到渠成。

以麗句寫荒涼,以綺語寓感慨,是杜甫一些律詩的顯著特點。李商隱學杜,在這方面也是深得杜詩訣竅的。讀《曲江》,可能會使我們聯想起杜甫的《秋興》,盡管它們在藝術功力上還存在顯著的差別。

無題二首 其一(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東韻  顯示自動注釋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①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斷②蓬。

按:① 一作堂 ② 一作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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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鼓吹評注》:

此追憶昨夜之景而思其地,謂身不能至,而心則可通也。“送鉤”、“射覆”,乃昨夜之事。嗟余聽鼓而去,跡似轉蓬,不唯不能相親,并與畫樓、桂堂相遠矣。

《圍爐詩話》: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乃是具文見意之法。起聯以引起下文而虛做者,常道也;起聯若實,次聯反虛,是為定法。

《唐詩貫珠》:

此詩是席上有遇追憶之作。妙在欲言良宵佳會,獨從星辰說起……凌空步虛,有繪風之妙……得三四鋪云襯月,頓覺七寶放光,透出上文,身遠心通,儼然相對一堂之中。五之勝情,六之勝境,皆為佳人著色。且隔座分曹,申明三之意;送鉤春暖,方見四之實。蠟燈紅后,恨無主人燭滅留髡之會。聞鼓而起,今朝寂寞,能不重念昨夜之為良時乎?

《唐音審體》:

義山無題詩,直是艷語耳。楊眉庵謂托于臣不忘君,亦是故為高論,未敢信其必然。

《玉溪生詩意》:

一二昨夜所會時地。三四身雖似遠,心已相通。五六承三四,言藏鉤送酒,其如隔座;分曹射覆,唯礙燭紅。及天明而去,應官走馬,無異轉蓬。感目成于此夜,恐后會之難期。

《重訂李義山詩集箋注》:

程夢星曰:蓋嘆不得立朝,將為下吏也。

《瀛奎律髓匯評》:

馮舒:妙在首二句。次聯襯貼,流麗圓美,“西昆”諸公一世所效。馮班:起二句妙。紀昀:觀此首末二句,實是妓席之作,不得以寓意曲解。義山“風懷”詩,注家皆以寓言君臣為說,殊多穿鑿。

《唐詩箋注》:

詩意平常,而煉句設色,字字不同。

《精選評注五朝詩學津梁》:

此詩自炫其才,述眼前境遇,筆情飄忽。

無題四首 其一(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冬韻  顯示自動注釋

引用典故:蓬山 劉郎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

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熏微度繡芙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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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鼓吹注解》:

此有幽期不至,故言“來是空言”而去已絕跡。

《李義山詩集輯評》:

何焯曰:夢別、書成,為遠、被催,啼難、墨未,皆用雙聲疊韻對。

《載酒園詩話》:

(艷詩)至元稹、杜牧、李商隱、韓倔,而上宮之迎,垝垣之望,不唯極意形容,兼亦直認無諱,真桑濮耳孫也……元微之“頻頻聞動中門鎖,猶帶春酲懶相送”,李義山“書被催成墨未濃”、“車走雷聲語未通”,始真是浪子宰相、清狂從事。

《唐詩貫珠》:

此詩內容,起言君臣無際會之時,或指當路止有空言之約,二三四是日夕想念之情,五六言其寂寞,七八言隔絕無路可尋。若以外象言之,乃是所歡一去,芳蹤便絕,再來卻付之空言矣。

《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

只首句七字,便寫盡幽期雖在,良會難成,種種情事,真有不覺其望之切而怨之深者。次句一落,不是見月而驚,乃是聞鐘而嘆,蓋鐘動則天明,而此宵竟已虛度矣。三四放開一步,略舉平日事,三寫神魂恍惚,四寫報問之倉皇,情真理至,不可以其媟而忽之。五六乃縮筆重寫。

《玉溪生詩意》:

一相期久別。二此時難堪。三夢猶難別。四幸通音信,五六孤燈微香,咫尺千里。七八遠而又遠,無可如何矣。

《唐詩箋注》:

語極搖曳,思卻沉摯。

《選玉溪生詩補說》:

夢中之景。點出夢,統貫上下,以清意旨,針線極細(“夢為遠別”二句下)。

以下資料來源未詳:

劉郎,相傳東漢明帝永平五年劉晨、阮肇入山采藥,迷不得出,遇二女子,邀至家留居半年才還,后人以此典喻艷遇。蓬山,即蓬萊山,泛指仙境。韓壽,晉人,司空賈充的僚屬,充每在家聚會,賈女從窗格中偷窺,見其貌美而愛之,與私通,充發覺后乃以妻壽。宓妃留枕:曹植《洛神賦·序》:“黃初三年,作朝京師,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植過洛水時,忽見一女子來,贈所用枕。宓妃,傳說中伏羲氏之女。

【簡析】:

第一首是情詩,寫與情人別離后的思念。始從覺醒的甜夢中醒來覺得悵然若失,回憶起夢中依依惜別的情景,又匆忙地寫信給她。從借用劉郎的典故,顯見今后要再會是幾乎不可能了。第二首也是情詩,但比較隱晦、深沉而痛苦,結尾二句為千古佳句,引人共鳴。

無題(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寒韻  顯示自動注釋

引用典故:蓬山 青鳥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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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語陽秋》:

李義山《無題詩》云: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此又是一格。今效此體為俚語小詞傳于世者甚多,不足道也。

《四溟詩話》: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措詞流麗,酷似六朝。

《五朝詩善鳴集》:

詩中比意從漢魏樂府中得來,遂為《無題》諸篇之冠。

《初白庵詩評》:

三四摹寫“別亦難”,是何等風韻!

《瀛奎律髓匯評》:

馮舒:第二句畢世接不出,次聯猶之“彩鳳”、“靈犀”之句,入妙未入神。馮班:妙在首聯。三四亦楊、劉語耳。何義門:“東風無力”,上無明主也。“百花殘”,己且老至也。落句具屈子《遠游》之思乎?

《唐詩貫珠》:

此首玩通章,亦圭角太露,則詞藻反為皮膚,而神髓另在內意矣。若竟作艷情解,近于怒張,非法之善也。細測其旨,蓋有求于當路而不得耶?

《李義山詩解》:

八句中真是千回萬轉。

《玉溪生詩意》:

三四進一步法。結用轉筆有力。

《重訂李義山詩集箋注》:

程夢星曰:此詩似邂逅有力者,望其援引入朝,故不便明言,而屬之無題也。起句言繾綣多情,次句言流光易去,三四言心情難已于仕進,五六言顏狀亦覺其可憐,七八望其為王母青禽,庶得入蓬山之路也。

《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

泛讀首句,疑是未別時語,及玩通首,皆是作別后追思語,乃知此句是倒文……嗚呼!言情至此,真可以驚天地而泣鬼神,《玉臺》、《香奩》,其猶糞土哉!鏤心刻骨之言(“春蠶到死”二句下)。

《繭齋詩談》:

情太濃,便不能自攝,入于淫縱,只看李義山“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之句便知。

《龍性堂詩話初集》:

李義山慧業高人,敖陶孫謂其詩“綺密瑰妍,要非適用”,此皮相耳。義山《無題》云:“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又“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其指點情癡處,拈花棒喝,殆兼有之。

《唐詩箋注》:

首句七字屈曲,唯其相見難,故別更難。

《唐賢小三昧集續集》:

玉溪《無題》諸作,深情麗藻,千古無雙,讀之但覺魂搖心死,亦不能名言其所以佳也。

《玉溪生詩說》:

感遇之作,易為激語。此云“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不為絕望之詞,固詩人忠厚之旨也。但三四太纖近鄙,不足存耳。

《唐詩三百首》:

一息尚存,志不少懈,可以言情,可以喻道。

《精選七律耐吟集》:

鏤心刻骨之詞。千秋情語,無出其右。

《澹山詩話》:

義山“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道出一生工夫學問,后人再四摹仿,絕無此奇句。

以下資料來源未詳:

1. 淚始干:淚,指燃燒時的蠟燭油,這里取雙關義,指相思的眼淚。

2. 曉鏡:早晨梳妝照鏡子;云鬢:女子多而美的頭發,這里比喻青春年華。

3. 蓬山:蓬萊山,傳說中海上仙山,比喻被懷念者住的地方。

4. 青鳥:神話中為西王母傳遞音訊的信使。

賞析:這是詩人以“無題”為題目的許多詩歌中最有名的一首寄情詩。整首詩的內容圍繞著第一句,尤其是“別亦難”三字展開。“東風”句點了時節,但更是對人的相思情狀的比喻。因情的纏綿悱惻,人就像春末凋謝的春花那樣沒了生氣。三、四句是相互忠貞不渝、海誓山盟的寫照。五、六句則分別描述兩人因不能相見而惆悵、怨慮,倍感清冷以至衰顏的情狀。唯一可以盼望的是七、八兩句中的設想:但愿青鳥頻頻傳遞相思情。


贈別前蔚州契苾使君(唐·李商隱)

  七言律詩 押蒸韻  顯示自動注釋

題注:使君遠祖,國初功臣也。

引用典故:郅都鷹 

何年部落到陰陵,奕①世勤王國史稱。夜捲牙旗千帳雪,朝飛羽騎一河冰。

蕃兒襁負來青冢,狄女壺漿出白登。日晚鸊鵜泉畔獵,路人遙識②郅都鷹。

按:① 一作三 ② 一作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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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評選》:

平遠。

《李義山詩集輯評》:

朱彝尊曰:此等詩工麗得體,晚唐人獨擅其勝,不獨義山為然。何焯曰:雙關借用,齊梁以來多此法,末句不為病。紀昀曰:聲調清遒。

《載酒園詩話又編》:

取青媲白,大家所笑。然如《贈契苾使君》,此詩殆可辟瘧,雖以“青冢”、“白登”組織,但見其工,寧病其纖哉!

《義門讀書記》:

典麗極矣,但少題中一“別”字。

《唐詩貫珠》:

通首有聲有色,情旨含蓄,非庸筆可夢見。

《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

一二追溯使君家聲,三四寫使君英武,五六寫使君勛業,七八寫使君威名。真是寫得神采奕奕,更不待曹將軍始開生面也。

《玉溪生詩說》:

四家評曰:清壯。純取聲華,而骨力足以副之。詩到無所取義之題,既不能不作,則亦不得不以修詞煉調為工,此類是也。

《讀雪山房唐詩序例》:

落句以語盡意不盡為貴,如……李商隱“日晚鸊鵜泉畔獵,路人猶識郅都鷹”……足為一代楷式。

《昭昧詹言》:

收句用“郅都”,言其職事也,切使君。

《李義山詩辨正》:

結句已帶別意,細閱方能會其深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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