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晨上班前,在一個便利店買了一盒酸奶一塊面包。結賬的時候準備刷支付寶付款,一掏口袋才發現手機不見了。
我記得很清楚進便利店之后我還掏出手機看過時間的。可是現在手機的確是不見了。手機是考慮了好久才決定買的,黑色的iPhone7,分期付款十二個月還清,現在剛還了一個月。
我使勁在想最后一次掏手機的場景,我應該是在便利店掏出來看過時間,我非常肯定,那時候距離上班還有二十分鐘,以至于我又在便利店內逛了一會兒。之后好像是被什么人撞到過,對,肯定就是那個時候被人順手牽羊了。我怎么會那么不小心啊,肯定是看完時間之后忘記拉上口袋拉鏈了。不對啊,我向來不會這樣大意的才對,尤其是換新手機之后更甚,我隔幾分鐘就會檢查口袋拉鏈是否是拉上的。
喂,喂,小伙子你的酸奶還要不要啊?老板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將我從幻想的情景中拉了回來。
要!要!我趕緊掏錢包準備付款,可是這時候我才更加深刻的理解了一句話,當遇見不幸的時候不要悲傷,因為還有更加不幸的事情等著你!對,你猜對了,我錢包也丟了~!
我翻遍了所有的口袋終于證實了這個事實。當我將此事告訴便利店老板并告訴他我要看監控視頻的時候,老板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將我拒絕了。而且他還明確告訴我,剛才在店里閑逛的自始至終只有我一個人,所以失竊事件不可能是發生在便利店內。但是我十分確定乃至肯定我剛才是被人撞了一下。
我非常生氣甚至是憤怒,但我還是要強顏歡笑軟聲軟氣跟老板說好話。我感覺我滿含著淚水眼看就要繃不住的時候,老板終于答應了我的請求。不過我還是沒繃住。
我仔細將便利店的監控看了十遍,真的是十遍。有兩遍還使用了0.5倍速看的。但是事實告訴我便利店老板的話是對的,的的確確自始至終就我一個人在便利店閑逛,走路的時候被一個放在貨架旁邊的箱子絆了一下。那種假裝的怡然自得倒顯得我像是一個小偷。
我強顏歡笑的向便利店老板說了抱歉,收銀臺上方的電子屏告訴我我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了,按照公司規定現在我已經屬于曠工了。何況沒有手機沒有門禁卡我連公司大樓都進不去。
再有一個月就是我的30歲生日了,對于一個即將30歲——而立之年的男人來說,我一無所成。
住1500塊一個月的狹窄的公寓隔斷房,每天擠將近倆小時的地鐵上下班。在公司干著誰都不想干的工作,每天至少被領導罵三次。并不是因為我做錯了什么,只是因為他不爽。
私下里領導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吳,你是全公司最踏實能干的,但是領導也有領導的壓力。領導也需要適當的釋放,適當的指桑罵槐、含沙射影一下。
我說,王總我懂!然后王總說我有前途,每個月多給我加300塊。
為了這300塊,我要每天當著全公司人的面被他罵幾次。每次罵完他拉我一起躲在廁所抽煙,剛開始的時候我真想把他的食指折斷然后丟進馬桶中沖走或者是把煙屁股塞進他的菊花里。真的,那時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有機會見到他的菊花。
可是現在我竟然習慣了這種生活,盡管他的用詞越來越惡俗無趣、骯臟下流。盡管他的食指就在我的鼻尖前,我抬嘴就能咬住他的食指,然后稍一用力就能折斷我懦弱的根源。
我很想哭,嚎啕大哭,但當我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才發現我已沒有了這個勇氣——嚎啕大哭的勇氣。
便利店老板是一個好人,他建議我去報警,然后巴拉巴拉給我說他侄女丟手機的經歷,然后把酸奶和面包遞給了我。
但是我分明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坨屎,任何人的可憐其實是想把這坨屎踩的到處都是,用來讓屎都惡心自己。
我并沒有接他的東西,盡管我饑餓的內心還是無比想接住的。
他的左手邊碼放著一排排整整齊齊的杜蕾斯,那些五顏六色的盒子不止一次刺激著我。我是一個loser,一個徹徹底底的loser。我到現在連手——女孩子的手都沒碰過,而我的生殖器,我可憐的生殖器也只碰過手——我自己的手。
我冷笑著走出了便利店。老板在我身后搖著頭罵我傻逼,盡管這樣我依然覺得他是好人。畢竟迄今為止在我身邊現在罵我傻逼的也只有老板一個人,而老板不是一個好人,畢竟他每天都罵我傻逼!
幾乎有那么一剎那我是想去報警的,可馬上這個想法被另一個想法抹殺,那就是去他媽的警察。初中的時候我家失竊丟了一萬塊錢,那個時候一萬塊錢對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其實對我爸媽也是。報警之后警察經過偵查斷定我就是小偷。還想把我帶走,嚇得我爸媽慌了神,說自己沒丟錢,最后反倒被罰了一千塊錢。事后我爸紅了眼把我吊在樹上差點打死。要不是我奶奶以死相逼,早就沒有我了。
2.
便利店出來走不遠是一條步行街,臨街商鋪的櫥窗里展示的東西沒有五位數以下的。每次在我失魂落魄的時候我都會來這里,那些價簽像是一個接一個的耳光,一條街走不到頭就把我打醒了。
可現在我看著這些價簽他們都傲嬌的插著手,一副打你便臟了我的手的感覺。這偏卻讓我十分不適。
我憤怒的罵道,你們就是一群臭傻逼,只有臭傻逼才會穿你們。
價簽一點也不示弱,馬上回應道,可是你連臭傻逼都不如。這竟然讓我無言以對,連我都感覺他們說的有道理。
這時候一個打扮的十分精致的導購小姐笑著迎了過來,先生,需要我幫您拿下來嗎?但是我分明的從她的眼神里讀出了,窮逼你買得起嗎就瞎雞巴摸?
價簽在一旁哈哈大笑。我只有微笑的回應,不用,我再看看。
這時候價簽再次向我發起攻擊,看雞巴毛啊看,買不起就說買不起,虛偽的窮逼。先生請慢走,歡迎下次光臨!快滾吧窮逼!
還沒出門就聽見一聲怪叫,嗷~~~,像是有人被踩了尾巴,或者說是有個傻逼價簽被扯了下來丟進了垃圾桶。
我剛想笑,馬上我被一個全身名牌的貴婦揪住了,她揪著我的衣領喊道,踩了我們家貝貝了還笑。說著大耳光直接就抽了過來,導購小姐是個好人她捂著眼從指縫間偷看。
我這才發現真的是踩了尾巴,一只小阿拉斯加的尾巴。我慌忙移開腳連聲道歉。
可是貴婦仍然不依不饒,走,跟我去醫院,我們家貝貝要是有個好歹我饒不了你。我心里想著完了遇見碰瓷的了,得趕緊找機會逃掉。
你家狗這不是好好的嗎?何況你剛才還打了我。這時候我才感覺臉上火辣辣的。而那只小阿拉斯加沒事人一樣使勁嗅著我的腳。有人說狗荷爾蒙的味道就是腳臭味,這時候那只小阿拉斯加抱著我的腿開始做無比下流的動作。逗得導購小姐咯咯直笑。
你才是狗,我們家貝貝是我兒子。貴婦還是不松手,但當他看到他兒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強強民腳的時候。她馬上對那只阿拉斯加下令道,過來貝貝!過來貝貝!
可狗這時候精蟲上腦哪里聽她的話,我輕輕將它踢開,生怕再傷了貴婦的寶貝兒子。可是剛被踢開,那條狗馬上又撲了回來。
不行,今天這事沒完,必須去醫院給我們家貝貝檢查一下,你看他好像是腦袋被踩出毛病來了。貴婦繼續嚷道。
這時候導購小姐迎了過來,替我解釋道,剛才那位先生就踩到了狗尾巴尖,應該沒什么大問題的。
貴婦像瘋狗一樣,馬上又咬住了導購小姐,導購小姐真是個好人,我收回之前對她的任何詆毀。
我一看現在機會來了,貴婦松開了我的衣領,我估計他是想去扇導購小姐的耳光,或者是抓她的衣領。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的機會來了,我一腳踢開抱在我腿上的狗,跑了出去。
緊接著我聽見導購小姐發出一聲怪叫。然后貴婦跑出了店外,大聲喊,貝貝,貝貝,快回來。
接下來便是一聲巨響,好像有什么東西從天而降,然后人群中傳來各種尖叫聲,呼喊聲,砸死人了!砸死人了!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人砸死人了!人砸死人了!快報警!快報警!
3.
我像是一只過街老鼠,沿街的價簽都向我發起了攻擊,他好像是一條狗。我無從反駁,就剛才的行為來說,我連狗都不如,他們這是在夸我。
跑出了步行街,我確認后面沒人追過來,蹲在一個墻角大口喘著粗氣。有時候當你我從反駁別人的詆毀的時候你就變成別人口中的那種人。那我現在就是一條狗。我感覺每一個路人都在看我,那種眼神好像是我在大庭廣眾里撒尿一樣。
我判斷人的眼神還是比較準確的,比如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一個人是不是好人。盡管有時候還是會看錯的,但這并不影響我繼續判斷。但馬上我發現事情不對勁,我好像變矮了好多,身上還多了好多毛。我低頭向后望去,我的生殖器懸掛在空氣里。它將黃色液體源源不斷的噴射到墻面上。
沒錯,現在我是一條狗了。我感覺我腦子開始混亂了,也許我的腦子也很快變成狗的了,不要,我大聲的喊。路人又投回了相同的目光。我得想事情,想我作為人的事情。但是我感覺好亂啊,我根本想不起來我到底是什么時候變成一只狗的。也許我一直都是一只狗,之前的事是我的一個夢,一個作為人的夢。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噩夢就有些漫長,一個狗的壽命能否夠做30年的噩夢,我不可得知。
不,我絕不可能是一條狗,剛才的夢太過于真實,一只狗不可能做如此真實的夢。
這時我想到了李曉靜,她最能證明我不是一條狗了。因為一條狗不可能為了一個妹子,辭去老家公務員的工作坐一千多公里的火車來找她。狗連身份證都沒有,不過現在即便我是人也是沒有身份證的。
我試圖想起來李曉靜的家庭住址,但這對一條狗來說太難了。何況北京這么大即便我知道她的住址沒有地圖我也不能找得到。
這時候我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對,那是我身為人的時候的領導,王總,他旁邊的女人有些陌生,絕不是他妻子。雖說這會狗腦子轉的比較慢,但是這種情形估計傻逼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情不自禁的向他跑去,他的手正在摸著女人的屁股。那根食指曾無數次指向我,向我以及所有女性親屬發出惡毒的問候。而所有這些懦弱只為我帶來了每個月300塊錢的額外收入。此時那根食指就在我的面前,不,那是一秒之前,此時它在我的口中。我稍微用力,然后迅速轉身逃開。身后傳來男人痛苦的咆哮和女人惶恐的尖叫。
我邊跑邊嚼食那半截食指,那仿佛是我痛苦的根源亦或是遠甚于此。我身為人之時,在最初的時候曾無數次想反抗,以至于后來逐漸習慣這種懦弱。但是如今我身為狗,偏卻實現了為人之時的夢想。這不知是我身為人的悲哀還是身為狗的驕傲。
這又讓我想到了李曉靜,為了她我鼓起勇氣放棄了我的工作和我爸媽鬧僵,那幾乎是我當時的全部。所以我現在要找到她,只有找到她才能證明我曾經為人。
4.
狗也有狗的好處,我現在感覺自己能聞得到全世界任何想聞的味道。當然這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剛才老板身上的狐臭味從未像今天一樣濃烈,我差點都把剛吃進嘴里的半截手指吐了出來。我開始想李曉靜是什么味道,她身上有三分之一的杏子味。在這個城市里有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女孩應該是獨一無二的。
我開始試圖找到空氣中殘留的有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女孩,味道這個東西飄忽不定,就像是一個女孩的心,有那么一剎那你仿佛以為自己抓住了她,別高興,那只是幻覺。在我漫長的單戀史中這種事情我遇見了好多次。
每次我下定決心在心中說,去他媽的李曉靜,去他媽的愛情。每次我做好的決定還在心中發酵的時候,李曉靜會準時掀開我的醬菜壇子。醬菜這種東西最怕的就是發酵不好就被人掀壇子蓋或者是見生水。李曉靜似乎熟知這一切,她的電話或者短信來的總是恰到好處。那時候的醬菜棄之可惜但卻食之無味。我還是乖乖的坐在冰涼的公園長椅上聽她哭訴,她的前男友有多么不是東西。然后還準確的告訴我現在我是她世界的全部。
我曾經也以為我是,是她世界的全部,但這個時間段只是她狹窄的失戀時間。通常我坐一晚上冰涼的長椅會拉幾天肚子,往往是我拉肚子都還沒好她就有了新男友。世界就是如此嘲諷,我需要的只是去習慣它。我漸漸的發現我適應世界的能力是如此強。強過一條流浪犬。
身為狗有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我在心中告訴自己。我繼續尋找有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女孩,突然味道濃烈了一些,我循著味道找去。最終所有的味道都指向一個人,沒錯她就是有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女孩。我撒著歡朝她奔去,我來了,有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女孩。
等等,當我看清楚她并不是李曉靜的時候已經晚了。我直接撲到她的懷里,女孩被突如其來的狗嚇了一跳。但馬上表示出她的友好,她撓我頭讓我感覺很舒服。作為回應我舔她的手,她的臉。我現在舌頭上滿是杏子味,不行,我的舌頭都麻木了。
我很快就感覺到其實做一只狗也是不錯的,我這會理直氣壯地做我為人之時不敢做或者說沒機會做的事情。我舔她的臉,她抱著我親,我的爪子使勁揉她的奶子。做一只狗太特么幸福了。我都想被她馴服了。這樣我就可以一直舔她的臉,揉她的奶子,甚至是,更邪惡的念頭在我心中蠢蠢欲動。
等等,我不是一條狗,我不能這樣想,雖然我很想這樣,但是我不能,我要找到李曉靜,我要想辦法逃跑,雖然她抱著我的感覺真有點讓我舍不得。
正在我要想辦法逃掉的時候屋子里走出一個滿身機油味道的漢子來。從哪里弄了一只哈士奇?
你是豬嗎?這哪里是哈士奇啊,這分明是一只小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我怎么感覺和哈士奇沒什么不一樣啊,漢子邊撓頭邊說。
等等,等等,阿拉斯加?這個名字怎么這么熟悉,貴婦?貝貝?導購小姐?突然好多片段涌入我的腦袋,我有點暈了,容我靠在柔軟的地方歇息片刻。我一頭埋進妹子有三分之一杏子味的胸口里。
妹子被我蹭的咯咯直笑,漢子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把我腦袋提了出來。
臭流氓!漢子指著我的鼻尖罵道。我順嘴叼了他一下,疼的漢子嗷嗷直叫,妹子趕忙把我扔在地上,去看漢子的手指。
我發現機會來了,雖然這個有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妹子,具有我喜歡妹子的一切特質(其實這一切特質也無非是貌美膚白胸大腰細之類的) 。我還是依依不舍的跑走了,在遠處,我模模糊糊望著妹子一邊心疼的幫漢子包扎傷口一邊咒罵我,我多想我就是那個漢子,盡管我不喜歡機油味,但誰叫我喜歡三分之一杏子味呢。
我一邊跑一邊在想,我半小時之前還是一個叫吳永的無用男人,怎么就突然間變成了一只叫貝貝的阿拉斯加狗了呢?這太復雜了,復雜到根本不允許一只狗去想明白。這些可以先放一放,我現在要首先找到李曉靜,告訴一些只有我倆知道的事情,只有那樣就能證明我其實就是吳永,不管有沒有用。
5.
我把剛才的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味道源從我的嗅覺地圖上刪除掉,繼續尋找有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妹子。功夫不負有心狗,我最終還是找到了她。不過,為什么我在一個酒店門口,我使勁抬頭望去,一副巨大的婚紗海報出現在我面前。那是李曉靜嗎?有點像,仔細看看,新娘左臉上有顆痣,那就是李曉靜,沒錯那就是她。在我右爪邊,還立著一張導向牌,上面分明的寫著,參加王進先生與李曉靜女士新婚慶典的請到2號宴會廳。
2號宴會廳,2號宴會廳在哪?我感覺自己的嗅覺已然是退化殆盡了,我現在什么味道都聞不到,別說三分之一杏子味了,連,連剛才受驚嚇拉的那坨狗屎我都聞不出味道來了。我現在就想知道李曉靜在哪?2號宴會廳在哪?
李曉靜,李曉靜,李曉靜,我瘋狂的大喊大叫,但聲音馬上被淹沒在嘈雜的音樂聲,敬酒聲中。突然我看見了李曉靜她媽,那個對我恨之入骨的老太太。沒錯這就是2號宴會廳,不過,李曉靜她媽,也發現了我,不能啊,我現在是一只狗,她怎么可能認出我來呢?唯一的解釋就是李曉靜她媽也是一只狗,她能聞出我的味道來。我看她歪歪扭扭的向我跑來,一邊跑還一邊念叨,我就知道今天你會來搗亂,你以為我老太太是吃素的嗎?
您肯定不是吃素的,看您面前一大堆啃的半凈不凈的肉骨頭就知道了!我一邊跑一邊還擊。今天我算知道為什么我每次扒李曉靜家窗臺都會被她媽抓到的原因了。原來李曉靜她媽有時候是她媽,有時候是她們家經常跑丟的大黑背。也或者這只是我作為一只狗的意淫劇情。
我一躍跳上了典禮臺,沒錯這就是信仰之躍。司儀看見了我,趕忙打圓場說,一只單身狗也來祝福這對新人了,大家鼓掌歡迎。臺下哄堂大笑。李曉靜也被逗樂了,她笑瞇瞇的朝我走來。沒錯,她還是這樣,每次看到小動物她都會表現出自己的愛心,虛偽的愛心,她從來不養小動物,她嫌臟嫌麻煩。她討厭一切無用之物,包括有時候的我,不,是大多時候的我。
我并沒有反抗,李曉靜一手抱著我一手拿著話筒。臺下她媽一直給她使眼色讓她放下我,但是李曉靜假裝沒看見。
我趁此計劃朝著麥克風大喊,李曉靜你不要嫁給他!李曉靜你不要嫁給他!結果臺下人聽到只是,汪~~~,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司儀借機說道,這只單身狗再說祝這對新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臺下響起了一陣掌聲。
李曉靜笑著親了我一下,我得到了我夢寐以求的吻。一個苦苦等了十五年的吻,竟然是在她與別人的婚禮上。我繼續喊道,李曉靜你不要嫁給他!突然臺下一片啞然,誰也不會料到一只狗竟然開口說話了,而且竟然在別人的婚禮上說這種話。臺下的親友開始紛紛掏出手機錄像。
新郎有點站不住了,我繼續喊道,李曉靜,我是吳永。我等了你十五年,你不能嫁給他,你要嫁給我。我知道我是你的備胎,但你不能總是在爆胎或者打胎的時候才想到我。你曾不止一次說過,你的世界只剩下了我,你親口對我說的。我要你現在告訴那個男人真相,你其實最愛的人是我!
這段話說的我熱血沸騰,不過這才是真正的狗血劇情。新郎那邊終于站不住了,他朝李曉靜走過來。
李曉靜伸手制止了他,給我五分鐘,五分鐘之后我會給你合理的答復!無論怎樣我也不能嫁給一條狗,不是嗎?她竟然還開起了我的玩笑,新郎和臺下的親友被她逗笑了。
司儀插了一句,讓我們給新娘五分鐘時間,讓她對這條叫吳永的單身狗最后的告別,在這個美麗的婚禮上大家和我有幸見到了如此純正的單身狗,希望在座的親朋好友再無單身狗,下面我們有請表演嘉賓上臺表演,大家歡迎!
李曉靜抱著我來到酒店廁所,新郎在后面緊緊跟著,生怕新娘會被我拐跑,李曉靜邊走邊說,王進,你先進去陪陪客人,我沒事,我感覺我和這條狗之間可能還有點誤會,請相信我,給我五分鐘,好嗎?新郎點點頭,轉頭退了回去。
她竟然不留情面的直呼我為這條狗,這讓我很生氣。我大聲喊,嘿,哥們兒,接盤俠,你這一走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你不會擔心嗎?
新郎官聞言,又折了回來。他低聲下氣的說,我感覺我還是在場的好,免得你受到傷害。
李曉靜沒好氣的將我丟在地上,憤怒的質問道,吳永,你到底想干嘛?
我沒想干嘛!我就是覺得你嫁給他不合適罷了!我知道她是在生剛才我那句接盤俠的氣。不過我說的是實話,我一度以為那個接盤俠會是我!
不合適,難道我嫁給你就合適了嗎?我不想和你多說什么?你現在只是一條狗,即便你不是一條狗我也不可能嫁給你,你懂嗎?
為什么?我竟然會傻逼到問這個問題。果然變成狗之后腦子便不太好使了。不過她剛才的話還是深深的傷到了我。傷到了我身為狗的自尊。
為什么?她冷笑道,好,讓我告訴你為什么,因為你沒有車、沒有房、沒有存款、沒有戶口...她巴拉巴拉說了半天,我一直在找她說錯的地方,然后可以全力反駁她,但是她竟然沒有一句說錯的。她最后竟然無恥地笑著說,你連家伙都沒有他大!李曉靜和新郎相視而笑。
你怎么知道我比他小?狗的智商再一次暴露無遺。
我知道他的大就行了!說完她抓了一把新郎的褲襠,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我覺得我沒有必要再說什么了。此時我只想狠狠的咬她一口,但是狗并不是一種虛偽的動物,他的想法完全寫在臉上,還沒等我行動,李曉靜一腳踢向了我的肚子,就像是之前我踢向這只阿拉斯加一樣。只是我那時候我只想把它踢開,然后跑掉,而李曉靜是想要了我的命。
我飛起來重重的摔在了墻上,一口腥臭味從我的喉嚨里涌出。我憤怒的齜著牙,朝他們怒吼,在我準備還擊的時候,李曉靜家的那條大黑背沖了過來。
6.
我本能的沖進了一扇打開的門,而那條笨蛋大黑背,重重的撞到門上,發出嗷嗚的慘叫聲。我剛想笑它,才意識到我受的傷要比它嚴重多了。
這時我才發現我在電梯里,里面還有一個女孩,一個有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女孩。我不知道是我的嗅覺出現了問題,還是這世間的確有好多三分之一杏子味的女孩。
她俯下身來,輕輕的撫摸著我,我知道她和便利店老板和導購小姐一樣,都是個好人,他們都有著好人的味道。我盡量克制自己由于疼痛而擠出嗚嗚聲。對于一只狗來說,那種聲音有失尊嚴,一只狗的尊嚴。
不知為何,身為人的時候,我幾乎忘記人該有的尊嚴,身為狗,我偏偏生怕丟了狗臉。
女孩將我抱了起來,我友好的舔了舔她的臉,但是馬上發現我舌頭上粘的血將她美好的妝容給毀了。我馬上補救性地又舔了幾下。
她笑著說,沒事,反正馬上連我爸媽都認不出來我了。狗狗你知道嗎?一個人如果放棄自己的身體5.12秒之后,靈魂就會離開!而這個樓是130米,剛好是5.12秒的距離。
什么意思?什么130米?什么5.12秒? 正在我仍然困惑之時,我發現她抱著我來到了天臺。什么?妹子竟然想自殺!我大聲喊,別啊,妹子,好死不如賴活著!何況,我跟你又不熟,沒必要拉一條墊背狗吧!但這些話經過我的聲帶,變成了嗷~~~,李曉靜,是她讓我生為人,也是她把我變成一條狗。
妹子笑了,狗狗你是不是害怕了!放心拉,我不會拉你一起的!
聽了妹子的話我真有點放心了,我又舔了一下她的臉,咸咸的,妹子應該剛剛哭過。
妹子吻了我一下,笑著說,狗狗這可是我的初吻哦!你可真幸運!
我一點都沒發現我哪里幸運了,我好好的出門上班,手機錢包全被偷了,現在還變成一條狗,不一條單身狗。我一直知道自己是李曉靜的一條備胎,但是我還是抱有幻想,一條備胎的幻想。李曉靜每次分手之后都會拉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她不止一次地對我說,我是她世界的全部。有時候我也恨她,但我每次見她哭都恨不起來了。其實我才應該說這句話,李曉靜,你是我世界的全部。而我的全部剛才一腳將我踢開,無情且惡毒地將我踢開。
狗狗,你知道嗎?并不是只有人類會自殺,鯨魚海豚甚至是狗狗都會自殺,但是只有人類才會為了感情自殺。妹子雙眼朦朧,腳下是整個城市的繁華。
這些冷知識我怎么會知道,我只是一只狗,但是這時我只想勸勸她,告訴她好死不如賴活著(其實這句話成就了多少行尸走肉啊),告訴她世間還有不少好小伙等著她,不必為了一個渣男想不開,可是我怎么知道人家是為了渣男才尋死的呢,一只狗一生想不了太多事情,有這樣的想法的確不怎么好。
狗狗,你說一個人為什么活著?剛問完這個問題,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妹子噗嗤一聲笑了,我好傻哦,竟然問狗狗這個問題。
沒事,妹子,這個問題我最有資格回答了,但是無論我怎樣回答你都不會聽得懂。我感覺我還是珍惜珍惜一只狗的腦細胞,讓他好多活幾年,所以最后我只是嗷嗷亂叫了幾聲。
狗狗你難道能聽懂我說什么嗎?妹子很驚訝。
我使勁點了點頭!
妹子更驚訝了,嘆了嘆氣,既然你能聽懂我說話,我給你念首詩吧!
我使勁點了點頭,想著她最好是念歌德的《浮士德》,那樣的話她至少可以再堅持幾天,如果在她口渴下樓買水的時候我還能再想想辦法。可她偏偏選擇了北島的《生活》。
生活,網!別是這首詩,我驚呼道。可是我幾乎沒反應過來,妹子就跳了下去。這個時候我是狠北島的。為什么他會寫一首這樣的爛詩。就因為他想好題目就忘詞了,讓一只狗根本沒機會用狗的思維勸說一個將死之人。
這時候樓下人群中傳來各種尖叫聲,呼喊聲,砸死人了!砸死人了!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人砸死人了!人砸死人了!快報警!快報警!
其實相比于她我更應該跳下去,我不知道如果一只狗放棄自己的身體多少秒之后,靈魂才會離開。我感覺對于神經大條的狗肯定要大于5.12秒。至少這座樓滿足不了我的需要。何況只有人才會為了感情去死,而我只是一只狗!一只叫貝貝的阿拉斯加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