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大得駭人,是一種耀眼的橘的紅色,開的時候連一片葉子的襯托都不要,像一碗紅曲酒,斟在粗陶碗里,火烈烈地,有一種不講理的的架勢,卻很美。
住廟前,不住廟后;住廟左,不住廟右。不知道是不是人們疑忌,小廟后面一大列所有的房屋都破敗了。從殘垣斷壁中依稀可見往昔的高大屋脊。
陽光在秋風中早已變得疏懶,仍把散漫的光輝斜灑在這個村莊里。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廟后的一所破宅院面前,與其說那是宅院,不如說那是幾個半壁零落、孤凄的戳著。叢生的瑟瑟的枯草烘托著宅院的荒涼。
從小車上下來一位白發老人,考究的黑色呢子大衣映襯著她的白發,顯示著這是一位有身份,地位的老太太。她推開了攙扶她的兒子的手,環視了舊宅院一圈,駐足在一堆舊磚土面前。
她扭過頭來,我們看到了一雙特別的眼睛,那是一雙浸滿人世滄桑,不顯蒼老,充滿斗志的眼睛。
老太叫劉小棉。那所破宅子就是她小時候的家。她有著傳奇,戲劇般的人生。一位孤弱的女子,憑著不向命運低頭的信念走到了今天。
01失怙
十九世紀四十年代,劉小棉就出生在這所宅院里。
當時的院子,是一所大宅子,高大灰色的屋脊,東西屋配備,一圈走廊,前后院子,中間一個雕花的月亮門隔開了。前院種植著各色花草,后院還挖了一個小魚池。還有雕刻精細的影碑。影碑上赫然五個字“誠信傳家久”
這所宅子是她的爺爺輩在東北開飯店創下的基業。她爺爺在那邊從一個日本飯店跑堂,經過吃苦耐勞,艱苦創業成為一個飯店老板,后來,9.18事變沒幾年,嫌世道亂,領著老婆孩子回了老家。
據說,她的爺爺相當年賺了一大布袋銀元,把它們分裝在糧食里,躲過了劫匪,千里迢迢領著全家人回到了老家。
小棉母親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子,一雙腳纏得“精致”,也就是“三寸金蓮一點點” 。小棉從記事起,就沒見母親走穩過。
她的父親十七歲娶了她母親,十八歲有了小棉。出外求學后,就杳無音信。有的說,他去了臺灣;有的說,世道亂,被兵匪殺害了。反正是不知所終了。
小棉沒有父親。她的母親不愛說話,總是默默的,做著活兒。她的爺爺也早就去世了,她的奶奶給孫女立了各種規矩:什么食不言,睡不語。笑不露齒了等等。小棉見機行事,當著奶奶乖巧的很,離了她,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著。
小棉的口才了得,來自于她的三個姑姑的培養。她的三個姑姑,分別叫大喬,二喬,三喬,經常走娘家。來了之后,總要嘀嘀咕咕的說些什么。話里話外總要擠兌弟媳幾句,小棉的娘還是一聲不吭。
大喬:“小棉娘做活真慢,半天了餃子也沒一蓋兒”
小棉回給她:“大姑捏得快,大姑全包了吧!”
二喬:“小棉娘也不和咱娘聊天,真是個悶葫蘆”
小棉會給她:“二姑別走了 ,我奶奶最喜歡和你做伴了。”
三喬:“小棉娘見了我們連個表情也沒有 ,要不弟就不回家,嗓門星!”
這話太毒了,小棉氣得差點和三姑吵起來。她大聲嚷嚷著: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就你們事兒多。她的奶奶聽了也就訓她幾句就完事了。
02爭幡
小棉十五歲的時候,她的奶奶去世了。她的姑姑們,三個喬,早蜂涌趕來。她們很早就密謀要把小棉母女趕出去,因為她們相信這所宅院里,埋著銀元。
奶奶活著時,她們不敢。如今去世了,她們就開始大作文章。賄賂了村里的大輩,替她們說話。什么弟弟早失蹤了,小棉要出嫁,房產應該歸閨女所有。又說,出殯,閨女打幡,閨女抱罐。
小棉的母親只會哭,想不出法子。小棉氣得在奶奶靈前大哭。她哭得很痛,那孩子很傷心:從小沒有見到過父親,跟著娘和奶奶長大,娘軟弱,奶奶一直對自己那么嚴厲,到如今,姑姑們又要攆她們走……
小棉越想越傷心,越哭越心痛。哭得撕心裂肺,并且哭訴著:“奶奶不要走!”真是一聲聲催人淚下,把屋里屋外的人都震驚了,當家奶奶大娘大嬸們,都圍過來勸她:“好孩子,快別哭了”
她們也一把一把得抹著淚,開始心疼起了這孩子。
“都知道你跟著奶奶長大,舍不得她!”
“別哭了,哭壞了身子!”
“這孩子真孝順奶奶啊!”
她的姑姑們都在旁邊覺得很尷尬,臉色變得好難看。訕訕得笑著,附和兩句。
她們依稀聽到街坊鄰居的悄聲議論:要說也是,老太太得了疾病去世了。平常也是弟媳,小棉和老太太作伴,人一死,她們跑得比誰都快要爭家產,那孤兒寡母能去哪兒啊!
小棉也聽到了大家伙得議論,作勢哭得更可憐了,她其實拿定了主意。自己娘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去博了,管她臉不臉得,也比沒有家強!
她“咚”地一聲跪下,大聲喊著:“爺爺,奶奶,大伯,大娘,叔叔,嬸嬸們,我給您們磕頭了。”她的聲音有些啞,壓抑著滿腹的委屈,咳了一聲,又抬高了聲音。
“”聽我說幾句,我從小沒有爹,跟著奶奶,我娘長大。我奶走了,就剩下我們娘倆。我雖說是個閨女,可也是我爹的唯一孩子,我姓劉,我就該給奶奶打幡。”
小棉的聲音嘶啞中透著堅決,絲毫不退讓。她一直就倔強地跪著,一雙眼睛飽綻淚水堅定地看著院里的大輩。
老鄉們一來同情弱者,一來按農村的習俗,應該是遺產歸兒子。兒子沒了,也是孫子的份,孫女的份,也沒閨女爭得道理。
有位精明的大娘,暗里心疼小棉母女的,忙著勸著小棉:“快起來吧,本來就該你打幡啊!你打幡是正理啊!大家伙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快起來吧!”
“你是劉家的后代,不你打誰打啊?”
這種形勢的壓迫下,大輩也不好徇私舞弊了,只好就坡下驢,看著三個喬,說:“你們做姑姑的說句話,親侄女理應打幡是不是?。
三個喬,有些氣急敗壞,但有礙是親娘的靈,她們是要臉的人,也不能和侄女一般見識,去鬧事兒,只好有苦往肚里咽,忍下了這口氣。
她們一副明理的樣子:“小棉,快起來吧!誰說不讓你打幡了?”她們也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
小棉通過斗爭,終于把幡爭過來 ,母親報了罐,幾大車人哭著把奶奶的棺材送到了墳地。
無戒21天訓練營? 寫作訓練第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