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陳熠,萬年面癱臉外加省話一哥,能用是或嗯回答的絕不多說一個字。
在陳熠二十七年的人生里,談過兩次自認為轟轟烈烈的戀愛。一次在高中,在那個電腦還不算普及的年代,網(wǎng)戀算得上是個新鮮的詞匯,偏偏被他趕上了,女生是他在游戲里認識的,昵稱叫折耳波斯貓,她的等級比他高,因此他拜她為師,每次都是她帶他練級,師徒之情就和打怪一樣慢慢升級,隔著一個屏幕,他是真的覺得自己體會到了戀愛的滋味。然而愛情來得像六月的微風(fēng),走得卻像八月的龍卷風(fēng)。他的折耳貓突然在游戲里消失了,直到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他其實對她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她任何別的聯(lián)系方式。他不死心得有事沒事就登陸進去查看,奈何她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就這樣,他的第一段戀情不得不無疾而終了。
陳熠的第二段戀情在大學(xué),女生是他們系的系花,他們在一起四年,回憶加起來可以繞地球兩圈,他是真的想過畢業(yè)了就娶她,可是,畢業(yè)后她轉(zhuǎn)身上了富二代的跑車,跟著富二代環(huán)游世界去了,只留下一句,雖然我還愛著你,但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借口是假,寧愿坐在寶馬上哭,不愿坐在自行車上笑是真。電影票上的字慢慢褪色了,校門口的店換了一輪又一輪,衣櫥里曾經(jīng)穿的衣服終于被清的一件也不剩,可是她在他的心里卻留下深深的刻痕,任憑時光流逝也沒有褪色,沒錯,就算她走得頭也不回,他也還是忘不掉她,人最大的弱點就是舍不得,他舍不得那些曾經(jīng)的美好。
Part2
陳熠的夢想是做個攝影師,結(jié)果陰差陽錯地做了婚禮策劃師,美其名曰:造夢師,是個能把所有女生冒著粉紅泡泡的少女心幻想變成現(xiàn)實的浪漫職業(yè)。然而事實卻是新人虐我千萬遍,我待新人如初戀的跨時空虐戀,一天里微信有18個小時消息間歇性抽風(fēng)地閃屏,內(nèi)心再拒絕,還不能選擇性屏蔽。有時候設(shè)計稿被新人指手畫腳改了十幾稿,最后來一句我覺得好像還是最開始那稿好看,旁友,你為什么不早點相信設(shè)計師的審美呢,一夜回到解放前,還不帶有半點埋怨。有時候辛辛苦苦忙到一場婚禮結(jié)束,被使喚來使喚去連句謝謝也沒有,最后還莫名其妙被投訴,有苦也只能往心里咽,人生就是如此艱難啊。
無數(shù)個夜晚,累癱在床上的時候,他腦海里都奔騰而過辭職信上要寫的內(nèi)容,甚至他真的白紙黑字準(zhǔn)備好了一份辭職信。然而,晚上想想路千條,白天照樣走老路。早晨醒來,刷個牙洗把臉,收拾收拾去公司,辭職信委屈地躺在抽屜的角落。
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是在一個周末。城市那么大,婚慶公司那么多,可他的系花前女友偏偏選中了他所在的那家。系花拎著LV的夏季新款包包,挽著富二代男友坐在貴賓室,看到他先是一番驚訝,然后一陣驚喜地說,哎呀,沒想到你現(xiàn)在是婚禮策劃師啊。李熠說,是。他依舊端著高冷的面癱臉,內(nèi)心翻江倒海。系花當(dāng)場下了訂單,欽點他做策劃師,他想說不,最終在老板兇神惡煞的眼神下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要怪只怪自己慫。
他聽了系花和富二代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把她對于婚禮現(xiàn)場布置的種種要求都記在本子上,其實不用記他都知道她想要什么,四年的時間,她的喜好他還不明白嘛。他回到家,把壓在抽屜底層的設(shè)計稿拿了出來。他原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精心設(shè)計這套場布,卻從來不拿出來,現(xiàn)在他知道了。冥冥之中,注定了這場婚禮屬于她。
他把方案給她,她沒有提任何的修改意見就通過了,她說,李熠,還是你懂我。
系花結(jié)婚的前夜,通宵搭建的場子里,李熠看著他的設(shè)計慢慢從畫紙上脫胎而生,慢慢變得立體鮮活,也高興也難過。那不僅僅是她夢中的婚禮,也是他夢中的婚禮啊。那年他說要許她一場獨一無二的浪漫婚禮,他終于實現(xiàn)了當(dāng)初的諾言,然而新郎卻不是他。
那天,系花穿著后背鏤空的拖地長紗,在臺上和富二代深情擁吻,熱淚盈眶地說著山盟海誓的情話,臺下掌聲一片。見證了那么多場婚禮,自以為對煽情場面已經(jīng)免疫的他,此刻像被戳中了要害,只想躲在小角落里大哭一場。整場婚禮都非常成功,結(jié)束后就有來賓過來詢單,可是他卻一點都不開心不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心徹底病了,無可救藥的那種。他成全了她的完美婚禮,可是這么多年,到底是為了什么而堅持了那么久呢。
他終于遞上了那封辭職信,然后買了一張飛大理的機票。忙碌了那么久,一直都欠自己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這一次,他決定放縱自己去看看。
Part3
一張機票,一臺單反,一場療傷的旅行。
飛機降落在大理。他找了一家洱海邊的客棧,然后在客棧里遇到了同樣一個人的林莉。林莉看他背著相機,以為遇到了和自己志同道合的文藝男青年,十分自來熟地纏著陳熠,讓他給她拍照。陳熠被她纏得煩了,隨手拍了幾張她在客棧門口喂黃狗的照片。結(jié)果林莉看了覺得她在他的鏡頭里美得像仙女一樣,當(dāng)場決定這個朋友她交定了!
于是她自覺得給他當(dāng)起了導(dǎo)游,小跟班一樣在他身后,一路上她的聲音都特別聒噪地在他耳邊回蕩。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yīng)著,他覺得這姑娘挺有意思的,他的態(tài)度那么冷淡,她卻沒有一點知難而退的樣子。
晚上他們在客棧的院子里看星空。那是他第一次觸及到那么真實絢爛的星空,離他那么近又那么遠,城市里已經(jīng)很久看不到漫天的星星了。星空底下,林莉第一次和他說起了她的故事,她說好不容易熬到談婚論嫁的年齡,那個在校園里和她牽手的人,卻沒有娶她,娶了官二代的女兒,她曾經(jīng)的愿望是和他一起來大理旅行,在洱海邊拍他們的婚紗照,現(xiàn)在她來了,身邊卻沒有他。陳熠第一次看到她不是那么大大咧咧,脆弱得有些讓人心疼的樣子。他也第一次敞開心扉,把壓抑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對別人說過那么一長串的話了,說完覺得,心好像被治愈了一點。其實,他們都是不被上帝眷顧的孩子啊。
那天過后,陳熠對她的態(tài)度好轉(zhuǎn)了一些,說好轉(zhuǎn),其實也就是原本回答一個字,現(xiàn)在變成了三個字。他偶爾會主動提出給她拍照,她都毫不扭捏地在他鏡頭里擺出各種矯揉造作的姿勢。他在心里吐槽,真清新,真不做作。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他相機里她的照片竟然比他拍的風(fēng)景還要多。
陳熠在大理呆了半個月,他告訴林莉,他準(zhǔn)備回去了。林莉沉默了一會說要給他送行。他們一起去了大冰的小屋。林莉喝了不少酒,臉頰泛起紅暈,她聽王繼陽唱《劃過夜空的繁星》,聽著聽著就聽哭了。他看著有些心疼,就抬手幫她擦眼淚。林莉轉(zhuǎn)過頭來吻他,略帶醉意,滿臉認真地對他說,帶我走吧。
可是后來,他沒有帶她走。她送他去了機場,在安檢口,李熠看她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他這只失去航線的船,好像看到了停靠的方向,原來他開始舍不得她了。可是他沒有追出去的勇氣,最后還是一個人走了。
那天,陳熠打算清理電腦內(nèi)存,他發(fā)現(xiàn)很多年前玩的那個游戲還安靜地躺在桌面上。他從自動登陸的頁面進去。我的好友那欄里,折耳波斯貓的頭像,換成了他在客棧門口給林莉拍的那張照片。他轉(zhuǎn)身買了一張飛往大理的機票,那個曾猶豫不決的問題,他終于知道答案了。
你要相信,世界那么大,該遇見的人最終會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