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
文/周海華
清晨,一聲汽車的鳴笛聲把我從迷糊中叫醒。白色的亮光從窗簾的縫隙處溜了進來。裹上棉衣推開窗戶。路邊的香樟樹披著墨綠的外衣盡情享受著初陽的照射,銀杏樹則把一根根光禿禿的枝干舉向天空,仿佛在乞求一絲陽光的溫暖。我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老家的公公不也是如此嗎?”
翻看日歷,已是臘月十八了。
公公還在等著我們回去吃年夜飯呢!
以往,對于一年一度的年夜飯”在哪兒吃,吃些什么?我并沒有太多上心過。而今年的年夜飯卻讓我有點頭疼了。
記得往年回到家,婆婆她們早就準備好了魚圓肉圓等一些能放得住(不易壞的)的菜。再加上我們還有大哥家帶回去的肴肉、牛肉啊等等真空包裝的熟食,菜品總是很豐盛。至于怎么燒,燒多少碗?那都是婆婆和大嫂的事,我只須打打下手就行了。
中午飯簡單的幾樣菜就好了,重點在晚上。
飯后不久,婆婆和大嫂就開始準備了。而我則幫著擇擇洗洗或在老土灶上燒燒火。實際上燒火也沒多大會兒,因為公公一般都不讓我燒。妥妥的一大桌菜在說笑中聲不知不覺就完成了。這時候,老公和我兒子還有大哥和侄兒他們就開始忙著貼對聯花邊了。人多好做事,很快做完了這些后,太陽還在西邊天空紅著臉微笑著呢,我們就開始吃“年夜飯”了。
八人坐的老式大桌子四角都塞上了椅子,還是不夠坐。于是,大嫂和我就搛點菜邊上擠擠很快就會吃完。女人嘛!總不可以像男人似的坐那兒慢慢吃的。而婆婆在我們開吃后還在不停地從廚房端來一碗碗熱菜,等我們吃完有了空位置她才端上飯碗來吃。男人們則滋一口酒吃一口菜,東家長西家短悠悠然地享受著這頓最愜意的年夜飯。
時光荏苒,這般情景如今只能在記憶中搜尋了。
今年婆婆的離去雖不突然,卻有一種讓我無措的感覺。原因不在于誰燒年夜飯(最近幾年都是大嫂還有我們燒年夜飯了),而是害怕回到老家時那種落寞的心境。也許是像上次那樣進了家門卻尋不見婆婆時的冷清;也許是公公趴在家神柜上婆婆遺像前痛哭流涕的場景;抑或是我們回無錫時,車窗外看見坐在巷口條石上聲聲嘆息的公公時的揪心。
前些日子,老公說了要兒子兒媳在揚州陪親家他們過年,因為他們只有一個女兒。親家親家母是明理大度之人,但我們不能太自私,以后得常常讓她們陪親家親家母過年。讓孩子們過完年后再回來看看爺爺,而陪老爺子吃年夜飯則是我們該盡的責任!
今年的年夜飯還會有往年的那份歡欣嗎?
我想答案全在我的擔憂里。因為老人很清楚年后我們和大哥家又得返城。往日里尚有婆婆相伴,而今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他一個人,他能吃得開心?這缺了婆婆的年夜飯,他吃起來還會有以前的“味”嗎?
夜幕降臨。此刻,我又靠在陽臺的窗戶邊。一陣風吹過,香樟樹的枯葉簌簌而落,桔黃的路燈照在銀杏那光禿禿的枝干上憑生出些許暖意。而那老家的空巢老人從何處能得一絲溫暖?遠離家鄉的我們一年回不了多少次家,這一頓年夜飯的溫度能抵得掉三百六十五天的清寒?
我想,我們真的該回家了!不僅僅是陪老人一頓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