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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深幾許,一步一階踏雪痕。
狂風驟雪傾軋林,檐下一位備茶人。
大雪覆蓋南城,天地皆是一片浮白。東街的天府,庭院燈火明熠。
行九身著白袍,披一件云煙色斗篷。從里屋出來,行過長廊,步伐翩逸,至庭院大門前。
行九右手輕握左手抬唇邊,呼一口熱氣,自語道:“今年的雪,竟這樣大。凍得人連門都不想出。”搓了搓手,提步走上臺階,伸手打開大門。
“咣當,
咔。
呼呼呼~”
門一打開,屋外的風雪便毫不客氣地肆掠進來了。
風擾動行九的斗篷,頭上的篷帽吹掉到了腦后。發(fā)冠束好的發(fā)絲散落兩縷垂到額前,隨風飄至耳邊。
“唔~這風雪交加的,南城居然會有這樣大的風雪。十年了,還是頭一遭見啊!”
只見他依舊雙手輕握抬到唇邊,呼吸熱氣噴涌到手上,再搓一搓,這取暖方式,實用!
也不知他冷是不冷,竟沒再將篷帽從新戴上。
屋前六步階梯而下是一條走道,走道外面隔兩米空地便是墻院。墻院內(nèi)外是拔高的叢叢竹林,風雪將竹林擊打得東搖西擺,不停晃動。
走道向左延伸三丈遠,盡頭處有一敞開的小門。小門內(nèi)外的檐下,左右兩邊各掛一盞紙糊的小燈籠。燈色微霓,霧氣縈繞。
相比之下,行九所站的庭院檐下,這邊的雙耳鏤空燈籠,精工細琢,貴致典雅。內(nèi)里的燈色紅烈,照得檐下都是火紅一片。
檐下還有兩只鈴鐺,一只銅鈴,一只風鈴。
行九不知從袖子里掏出什么勞什子,對著風鈴伸手就彈了出去。
“叮~當,叮叮當當...”
清脆的鈴聲跟這狂風驟雪,好似不那么般配。
鈴聲才歇,便看到一小團紅影出現(xiàn)在小門外。紅影越來越近,變得大些。看清了,是一披著紅斗篷的人,舉一把紅色的紙傘。
遠看著,應(yīng)是一位姑娘。
行九快步走下臺階,奔著小門走去。
“阿舟,說好的巳時,怎么遲了許久?”行九還沒到小門前,便已先叫出聲。
門外的人兒已然舉著傘進來,應(yīng)道:“風雪比往年大了許多,攔住了步伐。往年你見我可曾遲過!”
行九走近阿舟,蹭到她的傘下躲雪,雙手輕捧阿舟的肩,揉搓了幾下。
“今年風雪加更,我原以為你不來了,可是冷著了?屋里有暖爐,咱快些進去。”說著行九側(cè)手摟住阿舟的肩,倆人并排向府內(nèi)走去。
“既說過每年元月一見,自然會來。我對你何曾失信過?
我愛的雀舌備下了嗎?若是缺了,我可不饒你!”
“有有有,阿舟的愛茶我時刻備著呢!只是一樣,今年的瓜子兒,沒有你愛的南橙味了......”
進了庭院,行至走廊,行九接過阿舟的傘,收了起來。
阿舟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院落,“這院子五六年了,竟沒有一點改變。你不打算翻改一下,弄點新的式樣么?”
“我就喜歡原有的樣子,也懶得改動。”
回廊閑語幾句,進了里屋,行九替阿舟解下斗篷,說道:“快到暖爐那兒烘烘身子,別凍著了。你的雀舌在岸上擺著,這會子正合適。”
阿舟走向暖爐,“聞到了,一進屋就嗅到那味兒了。茶香最不好把握,你怎知我?guī)讜r到?若是泡早了,我沒到,豈不是辜負了你的一番心意?”
行九解下自己斗篷,也走了過去,“我能掐會算,自然知曉你到的時辰。更何況,你若未到,茶好了我自個兒喝也成,哪就辜負了!”
……
阿舟今日的發(fā)髻簡單,從頭盤編到發(fā)尾,用一根小白珠子交纏著綠葉的發(fā)帶一起編發(fā)。辮子由粗到細,貼著脖頸順著左肩垂到胸前。小臉一圈都披散著些許發(fā)絲,看似凌亂,卻又有條不紊。身著淡紫色煙煴衫,顯得整個人格外嬌柔。
“聽說,行九今年拐了個小媳婦兒,寶貝得很。怎的不舍得讓他見我這外客?”阿舟品了一口茶,問到。
她今日紅妝,化的撫形眉,一點即出后輕隱。眉間一點紅,珍寶一般的雙眼好似蒙上一層薄霧。鼻尖俏立,櫻唇輕薄。
行九聽著,輕笑道:“你說阿年?他呀,被三五個小友約出去了。說是東街上熱鬧得很,估摸著又是看哪家溫潤公子去了!”
“哦~這么膽大,你不怕他跟人跑了?”阿舟也輕笑起來,打趣到。
“他啊,野得很,綁得住人,那心思也早飛了。倒不如放他出去浪,累了他自會歸家。”行九說著,起身行至桌案旁,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一袋瓜子,又踱步回暖爐邊。
“西梅味的瓜子,你愛的那個味道,今年沒買到。”行九隨手拿個凳子,放置瓜子。
……
“茶葉品了,瓜子兒也嗑了,身子也暖和了,我們到院子里去走走。”阿舟雙手輕輕互拍兩下,隨即起身超門外走去。
“外面著實冷......阿舟,斗篷......”行九拿著斗篷跟了出去。
倆人站在走廊里,看著庭院大開的門,看著門外的被風雪傾軋的竹林。
“阿舟,這樣大的風雪,雖然凍人,但也不失為奇景。你要不給我即興作詩一首?”
“詩?就咱們這些閑人,連平仄韻律都整不明白,還敢說作詩,傳出去不得叫人貽笑大方!”阿舟走到雪地里,伸手去接雪花。
“咱又不是整詩詞比賽,不過是閑來附庸風雅罷了,給我整兩句!”
阿舟看著大雪,再看看檐下到等,即道:“旌旗凜冽半空搖,梨花兀自青枝晾。
墻里墻外風雪忙,檐上檐下燈火晃。”
行九拍手贊好,“真不錯!好是好,就覺著委婉了些。”放慢語氣,柔聲道:“你呀,總記著那些梨花青枝。可是當年的事,還放不下啊!”
“胡說,不過隨口兩句,怎么又提前當年,往事我早不記得了。”阿舟接住兩片雪花,握住,攥緊手心。雪花變成一小坨冰塊,阿舟手一揮,冰塊飛向風鈴。
“叮,當......叮叮當當......”
“嘿,我還是喜歡你當年寫的那一句”阿舟附和行九齊聲念出:“吾心自皎潔,明如階前月。”
接著阿舟笑語,“你就喜歡這一句,這么多年了,也不知這一句究竟有什么好。”
行九接話道:“自然是好,至于怎么個好法,我不告訴你。我覺著,今日這光景應(yīng)該這樣賦詩,
庭院深深深幾許,一步一階踏雪痕。狂風驟雪傾軋林,檐下一位備茶人。”
“備茶人的飯可熟了沒有,你的小祖宗可回來了。”一個俏皮的聲音從院墻外傳來,便見一青衣少年翻墻而入。
“喲,行九公子的小媳婦兒來了。”阿舟笑顏歡展。
“祖宗,咱家門配不上你的身份是吧?回回是不走尋常路,不是翻墻,就是爬窗......”行九說著,大步上前,把翻墻而入的少年抱在懷里,碎語道:
“瞧瞧,身子跟掉了冰窟里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