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路:丕公子的華麗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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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軍師聯盟》大概貢獻了熒屏上最有血有肉的曹丕形象。83版央視老三國里的曹丕,賊眉鼠眼又虛偽做作,迫害弟弟曹植做《七步詩》。

這是我對曹丕的第一印象。

直到我上了大學,進了中文系,聽老師講到魏晉文學,特別是在文論史上具有開創意義的《典論.論文》,我才開始“正視”曹丕,一個跳出演義與野史的“魏文帝”。

其實,一個謚號“文”就已概括了丕殿的成就。與他的父親魏武不同,丕殿是“文”之帝。他給后人留下了兩個文學史中的“第一”:第一首現存最早的文人七言詩《燕歌行》;第一篇系統地批評中國文學的理論著作《典論》。

但他的民間知名度,一直低于他的弟弟,那個才高八斗的曹子建。《七步詩》,在咱國內的普及度,但凡是上過小學的都不陌生。拋開真偽不議,這首詩很成功地塑造出了一個“狠心”的哥哥對“倒霉弟弟”的迫害行徑。道德的指向,不言而明。

于是,一般人,對于曹丕的全部印象,大概不會超出一首《七步詩》。還是劉勰評價的好,“文帝以位尊減才,思王以勢窘益價。”人們總是容易同情失敗的弱者,至于真相,對于局外人,又有何干呢。

《三國演義》遵循的就是一套大眾道德觀,于是曹丕就是臉譜化的小人,一個為了爭奪權力而無視骨肉親情的“惡毒哥哥”。《軍師聯盟》則跳出了這個框子,還原了一個至少更客觀、多面、復雜的曹丕。

這個曹丕,好勇好武,對得起“五官中郎將”的頭銜。不僅如此,還是觸景傷懷時即興吟詩的詩人,“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曹丕的口中,這句高頻臺詞,也不陌生。

2、

曹丕的一生,又何嘗不是一個“渡河人”呢。登上王座前,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身為長子,卻不得父母寵愛。他那個威嚴的父親,眼里只有“子健與沖兒”。他的母親,也張口閉口“子建,你弟弟……”。長子的痛苦,哥哥的擔當,曹丕都一人抗了。正如甄夫人說的“他是個心里苦的人”,子丹也說他“被先王壓迫得不到三十就已夜不能寐。”

寶寶心里苦,寶寶不說——不就是曹丕么。面對父親的公然偏袒子建,他心有不甘,不得不爭。在這大爭之世,他曹操的兒子,不但要爭,還要爭得“光芒萬丈”。這話,說得也是他。只不過,除了權力,他的內心,渴望的不過是父親的一句肯定,罷了。
人,無論多大,都是渴望被愛的,尤其是至親的肯定。就像《瑯琊榜》里的譽王,造反被擒,還不忘苦苦追問父親:“你愛過我嗎?”

在親子關系里,這種需要感與年齡是無關的。一個人老了,難道就不需要父母的愛了嗎?有誰會嫌愛過多呢。《紅樓夢》里的賈赦不還在70多歲的賈母面前醋溜母親偏愛小兒子嗎?

曹丕,也是一樣。作為一個孩子,他渴望父親的認可與愛。怎奈弟弟子建“獨占恩寵”,怎么辦?唯有“爭”。

公無渡河。

這場世子之爭,就是一條“茫茫大河”。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其實,渡河人也是別無選擇啊!

如果,命中注定。那么,渡河而死,其奈我何。

悲壯、慘烈,不就是亂世中人么。

3、

如果說我等太平人渴望的是“詩與遠方”,一份遠離塵囂的脫俗與不凡的傳奇。那么,對于早已了悟“人生天地間,忽然而已”的魏晉人士,他們追求的就是“眼前的茍且”,一份更穩定的生活與安心。欲從乏中生。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有亂世中人的無可奈何。渡河而死,其奈我何。是亂世中人的飛蛾撲火。都是人格的力量交鋒。

記得大學時的第一堂魏晉文學課上,老師手指著暖氣片說:“你們看這暖氣片兒,哪一天你們不在了,它還在。這就是魏晉風度——亂世心態”當年的我們,懵懂的18歲,只是一笑了之。

今天,我逐漸懂了:那暖氣片與我——中間隔著一個命運。
最喜歡《世說新語》里桓溫的一句唏噓之言。“木有如此,人何以哉?”
這就是生活,悄無生息又風云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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