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公司新店才開業,缺人手、缺經驗,摸著石頭過河,又遇見一量子老板,節奏詭異,加班嚴重,心情抑郁。下班已經十一點了,叫的快車,司機樂活開朗地跟我分享最近滴滴的新政策,我累得連話都不想搭。到自己簡陋的出租屋,茫然四顧,竟然不怎么認識。出租房寂寞了16個小時,終于等到主人回家時,張手擁抱,但是這人卻是個過路的,假如他是一個人,牙都尷尬掉了吧。但我又何嘗不是呢?這個具有最美夜景的城市,通宵車水馬龍、燈火輝煌,可我卻孑孑獨立,僅僅作為一個人的符號存在。除工作外,我和人最大的交流就是買東西時的給付錢。為了和一個活生生的人聊聊天,而跑去買東西的人,大抵也讓人很難想象過的到底是多么蒼白無力的人生。而這人生卻是我自己的。這荒漠的人生,我想象自己像三體中人物遇到干旱脫水的樣子,變成人干,像牛皮卷一樣卷起來,塞到床里。
? ? ?廣告中常常會用到一個詞叫充電,看了三體后他們其實可以換成“沁水”。把干枯卷曲,雜草一樣的沙漠玫瑰放清水里,清水慢慢地沁入它的身體,喚醒它的生機。它慢慢地積蓄力量,從根部開始變綠再傳遞到莖葉,最后一舉從水中站立起來。這個過程就是沁水。過程有點長,但是經過八個小時的睡眠“沁水”,第二天早晨,我又水氣充足地起床了。溫濕度剛好的早晨,熱一杯牛奶、煮個白水雞蛋、拿兩片吐司、今晨的獼猴桃生熟剛剛好,出租屋也顯得和藹可親了許多。跑完步回來,特意轉到屋旁,那兒有奶奶種的虎兒草,小小的虎兒草一團團地攀在石壁上,小心翼翼地開著白花,葉片上紅色的羽狀脈序和腺毛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這么可愛,怪不得翠翠在春心萌動時會跑去摘虎兒草,那個時代又沒有毛毛熊可以擁抱嘛。石壁上還攀著石香蓬(音譯),窗下長著陽生(音譯),他們全都是七年前奶奶從老家帶過來的。我奶奶在農村那方圓幾公里內生活了八十多年,初到城市的惶恐和不安可想而知,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把這些祖屋房前屋后的小生物揣包里帶來的。但它們伴隨著奶奶一起落腳在這塊小小的土地,守護式生長,默默地營造一種老家相識的點點景象,安慰這個耄耋之年飄落異鄉的老人。我們這一輩人很少有人再說故土和游子了,以前的游子離家前會在包里裝一把家鄉的泥土,作為思戀,水土不服時喝水服下。那時候的人是有根的,就像虎兒草匍匐莖牽得再長也是有母株的,古人是有祖籍,哪怕那里只剩一堆老墳,每年清明時節還會回去灑一杯清酒,道一聲緬懷。古人故土難離,“去國懷鄉”才看得那么重。但是那怕是漂泊,只要人還在,家就還在,牽掛也會在。記得我奶奶在我家時,植物都長得很好,初夏,休息日,我午休后,睡眼蒙松地倚在門口看婆婆在侍弄藿香,空氣中飄中薄荷的味道,午后的陽光穿過藿香葉尖打在婆婆的白發上。婆婆見我在,笑著說剛剛洗了葡萄,去嘗嘗看呢。掐掐陽生的葉子,歸有光看到那棵“吾妻手植,今已亭亭如蓋”的枇杷樹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呢。古今一致,只不過他們當時是明著有根線連著自己的根,而我們在世界快速發展和迭代中隱藏了我們對家對穩定聯系的訴求。世事萬物,而我只求一心安,吾心安處是吾家。
? ? ? ? ?出租屋同學,擁抱一個吧,奶奶囑咐過,要好好照顧自己喲!